第十七章 洗尘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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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圣上突然召你回南都是为何?”
日落斜阳,此刻的南都五平坊巷的安王府四处都点起了灯火,六皇子安王顾清安回京了。
“摘星。”顾清安坐在院落里看着满府的人手忙脚乱的上下整理清洗打理,他回来的悄无声息,可不像这几日南都沸沸扬扬大张旗鼓设宴款待的傅烟雨。
“摘星?”温初言站在一旁看着天空笑着说道,“竟为了摘星之事,看来顾清和当上了太子,这位怕是心疼这宝贝儿子,要把这苦差事给你这个长年镇守西周的儿子,有道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偏偏那位怎的如此奇怪。”温初言打开扇故作姿态的扇了扇。
“慎言。”顾清安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傅家真是个奇怪人物,怎跟傅家走得近的,各个都鸡犬升天了。”温初言噗嗤一笑,满是嘲讽之意。
“你那弟弟不也在其中。”顾清安露出一丝笑意。
顾清安知道温初言在说顾清和,听闻顾清和自小与傅家长女傅烟雨青梅竹马,三年前皇上派他们一行人去寻那据说能药死人肉白骨的天青地白,靠着傅烟雨顾清和成功带回了天青地白,而如今江湖和南都满城热议的人如今竟然还是那位傅家少女。
“你可听闻过何岩?”温初言突然绕开了话题。
“你说的是那位因鸟兽笔法闻名的画师?”顾清安看了看温初言。
“确是。”温初言点了点头,“派出的人打探回来,说是北荑皇室虽打开了月见谷,但月见谷多是千年古树,蟠龙踞虎,根本无法深入,而暗探打探到那何岩就是从月见谷出来的人,月见谷的地图就藏在他的画里,可惜此人神秘莫测,若不是这次他的一幅《山海鲲鹏》突然流出江湖,探子也不知道此人就在夏洲。”
“所以你的意思是,找到这个何岩,我们进入月见谷的机会就能越大?”顾清安抬头看了看沉下去的夕阳。
“没错,师傅当年进入大宗心脉受损,如今每每子时旧疾复发,如今之法只能找到那断川草作药引了,否则西周那蛮荒苦寒之地,师傅的身体实在不易好。”温初言无奈叹道。
而眼下局势未定,师傅不能有事,他手上的兵权掌握着多少人的命脉。
“我已派人在江湖上打探断川草许久未果,看来可能真如传闻所说,在那百草药谷里。”顾清安低头说道。
“我会尽快再探些消息,东海之行之后我们直接去北荑探个究竟。”温初言收起扇子。“只是南都城那位把王爷从西周城召回,难道仅仅为了摘星之事?”
“静观其变吧。”顾清安看了看日色渐落,最终吞下了最后一抹夕阳,收回了目光。
“如今那位的心思越发摸不准了。”温初言嘲讽笑笑,他与顾清安自小拜入了镇国公江凌门下,而当年那位开始忌惮师傅手上的兵权,而顾清安锋芒渐露,但顾清安的母妃终是一文官之女,背景平平,有的也只不过靠着那位的宠爱过了一时,而那位将师傅派去镇守西周,顾清安也一起跟了去,顾清安的母妃也为了避嫌,去了屏山寺静修,他们才安心过了这么些年,但他温初言终是让顾清安培育一些自己的人手,如今顾清和已为太子,他们虽未表现对那位置的兴趣,但怀壁其罪,终是需要防患于未然。却不知道如今一道昭令,不明意味。
而此时的傅府已经开宴了,阵阵瑶琴丝竹声传出,顾清和和傅长白坐在上座,女眷和男宾各分开坐落两边,玉碟摆着各种名花佳肴,不少人低头交谈,想见见那传闻中那名满江湖的傅家长女。
“傅伯父,听闻傅大小姐归家,怎的如今开宴许久还未来?”发话的是前不久组了马球会的王文瀚,他上次看到傅烟雨也出现在了他的马球赛上,只是远远的看到几眼,并未看得清,他对傅烟雨的记忆,还是儿时在泛海台的时候。
“文瀚稍安勿躁,大雨归家不过几日,也需梳妆打扮一番见客,才不失了礼数。”苏母笑着回了句,示意身边的嬷嬷赶紧去请大小姐。
“让各位久等了,各位今日辛苦来吃这洗尘宴,阿姐和我是给各位准备手礼去了。”傅烟挽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八,给各位少爷送去忆南昭,给各家小姐送去月凝霜。”
“是月凝霜?那温家商行里一盒就售五十银的月凝霜?”
“那又如何,温昱宁从小就是傅烟雨的跟班,傅烟雨要这月凝霜还不是易如反掌。”
“也是,也得说傅烟雨以前就能看出这温家是匹黑马啊。”
人还未见到,傅烟挽的话已经引得众人低头议论,只见傅烟挽身后进来一位芙色流裙月罗纱的少女,清瘦而冷静。
顾清和终于看清了傅烟雨,她真的清瘦了许多,那身流裙在她身上也不显婀娜之姿,而嘴角也不像儿时带着笑意,通身是淡漠和清冷之意,再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
“让各位久等了,特意去为各位备了点酒水礼物,小小心意。”傅烟雨去傅长白和顾清和面前轻轻拜了一礼,傅烟雨似乎没有多一个眼神给顾清和,轻轻落了座。
“烟雨姐姐真是大方,这月凝霜在这南都可是有钱也不一定买的上,就这样让我们白白捡了便宜。”白子韵拿着盒子爱不释手,哪怕她白家如此宠爱她,可这月凝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子韵说笑了,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只要姐妹们喜欢,只是份心意。”傅烟挽命丫鬟们分完东西,也落了座。
“烟雨姐姐,你许久未回南都,可有江湖上好玩的事儿说来听听,韵儿还记得小时候每每年节就数烟雨姐姐的故事最精彩了。”白子韵眼睛闪闪的看着傅烟雨。
“师姐,这位小姐可也是你的族人?看似与你十分熟悉。”若书坐在了傅烟雨边上,抬头问道,这白子韵她见过好几回,每每她师姐一出现,这位小姐恨不得扑上来,真当有趣。
“并不是,是儿时来往的一些姊妹。”傅烟雨示意初一给若书上点小菜。
“子韵长大不少,越发漂亮了。”傅烟雨含笑看了看白子韵,白家独女,虽说宠得无法无天,可白家老爷毕竟出生书香,教出来的孩子还算得体。
“多谢烟雨姐姐夸赞,论容貌我可比不上烟挽姐姐。”白子韵憨憨一笑,十分可爱。“烟雨姐姐身边这娃娃是何人,也是仙宗弟子么?”
白子韵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若书身上。顾清和也看了过去,是个小天之境?一个孩童竟然入了小天之境,能成为仙宗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的确,若书是师傅新收的弟子,只是身份需保密,不便多言,望各位见谅。”傅烟雨故作神秘,将若书是捡来的事情抹了过去。众人一听更是纷纷猜测若书的身份,难不成是什么大国皇室子弟,拜入了仙宗门第?看向若书的眼神更是多了分敬畏。
“若书妹妹生得如此可爱,若是长开了必定是个美人胚子。”席上一官家小姐接了一句,众人看出傅烟雨对若书的看重,纷纷附和。
而女眷席间,更有不少人打探着坐在上座的顾清和,那可是太子殿下啊,若有幸遇上眼缘,那可就步步生莲也过之不及。
“来,多谢太子殿下前来,老夫在此薄酒一杯,望笑纳。”傅长白坐在桌几前举杯。
“傅相说笑了,儿时本宫也常来相府,怎得长大了傅相倒见外了。”顾清和回敬,傅长白笑得慈祥,这小子,能不见外么,儿时你可只是寄养在皇后下面的一个小皇子,而如今借他们傅家之力已入东宫,而当年舍了林家小儿一命都如此简单,难道还会顾念你与大雨儿时那点丝缕青梅竹马之情?傅长白官场几十载十分清醒,若是谁伤得他的大雨,他便不喜谁,哪怕前面是皇后一手扶上东宫的太子。
他还记得傅烟雨那时抱着他痛哭喊着爹爹她没救回林砚安,夜夜梦魇缠身,到后面不哭不闹不眠不休,实在心疼的要紧,她那时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何以承受失去挚友之痛?而顾清和那时,竟再未踏足过相府,这让他如何不恼?而如今圣上让他代替来这洗尘宴,怕也是再暗示相府,这是那位在给顾清和铺路了。
顾清和眼神飘向傅烟雨,她似乎变了些,又好似没有,在那群女眷中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个人,可那淡淡的疏离之意,是她不曾有的。如今他已是太子,却好像永远失去了她。
傅烟雨似乎有所察觉,转头与顾清和目光相汇,嘴角露了些许笑意,便转头与各位女眷继续说着趣事,似乎说到什么好玩的,引得各家小姐笑声阵阵,顾清和微愣,她刚才是冲他笑了吗?
“太子殿下与傅大小姐向来交好,这次摘星之事,圣上可又是派遣了太子殿下与大小姐一同前去?”席间一士族公子发问,打断了顾清和的思路。
“太子殿下如今要跟随圣上管理朝政之事,政务繁忙,如何会去那东海。”王文瀚饮了口酒,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顾清和若不是靠着傅家,如何坐上这东宫之位。
顾清和置若罔闻,举杯敬了几位傅府交好的世子爷。他坐上这个位置,连自己朋友的命都送出去了,他舍了他和傅烟雨之间的感情,皇家无情他自小便知,他出生无选择,他的母妃也是因为无背景死在了那深宫之中,他的记忆里,那些时日无人来看他,哪怕是别宫的太监也敢来欺他,直到有一天,皇后娘娘带着傅烟雨出现在他住的那宫殿里,那时她对他笑得张扬又明媚,告诉他欺负他的那几个内侍都被赶走了,让他不要害怕,他在那明媚阳光的那天,成了皇后的孩子,他永远记得那天,芳华宫里的海棠花开的动人,之后的年岁里,他不在是无人问津的小皇子,他也有资格去泛海台受教,他从那个时候他就明白,他要为皇后去争这个位置,他得坐稳这个位置,他才有说话的权利,才有保护人的权利,哪怕………那个时候他死死不放手的天青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