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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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武县属武安府，在遥远的边界，距离武安城五百多里，中间以蛇延河相隔。
宁武县地处蛇延河下游出口。下游地势平坦，加上蛇延河泥沙郁积，此县支流众多，洪涝灾害防不胜防。
尤其是多雨季节，涝灾不断，官路变得泥泞不堪，车马难过。庄稼更不必说，严重时颗粒不收。
三个月前，宁武县就发生了百年难遇的大雨。
河堤冲毁，良田淹没，农舍房屋坍塌不见，县民流离失所。
粮食紧缺，月前已出现大批饿死的人，甚至发生易子而食泯灭天伦的惨案！
但是，宁武县粮食储备库颗粒无存。
知道这个消息，老实本分的县民怒砸县衙，将县太爷等去干人当中刺死。
消息传到武安府。
府主胡啸安和师爷等智囊商议过后，决定压下消息，不必给京城添麻烦。
要知道，宁武县储备粮消失不见，这件事牵扯到很多人。单单一个宁武县县令，恐怕没有那个胆量。
尤其是作为武安府府主，对这件事更是了若指掌。除了上面几个大人，儿子建立醉仙楼就用了不少粮食钱。
必须在京城震怒之前，彻底安抚好宁武县县民。县令已经死了，只要县民不闹事情就不会闹大。
县令死得好，所有线索在他那里一下子就可以掐断。
是个最合适的替罪羊。
县民闹，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这个问题好解决。给粮给衣就是。
吴家是武安府最大的粮商。胡啸安准备从胡家购买大量粮食运到宁武县，还有江家的粗布麻衣。
为什么不从武安府粮食储备库调拨粮食？
武安府的粮仓里也是颗粒全无。
吴家出粮，胡啸安也不会出钱。因为武安府的银库里根本没有钱。
但武安府有地，有权，有关系。
吴家可以得到一大片土地，也可以让自家子弟入衙门当官，也可以通过武安府和京城搭上线。
宁武县不是无主吗。
吴家老爷子考虑再三，决定将此地县令一职纳入囊中。
如此一来，权也有了，地也有了，至于关系更不必考虑。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百万家财岂不是唾手可得！有了钱还怕打不通关系？
整个胡家都觉得老爷子老谋深算，这个选择做得好，不做亏本买卖。
单单如此不足以看出老爷子的计算，另一个计划更显示出他精于计算，不愧是曾经四大家族掌舵人。
让柳家托运这批粮食。
表面上，柳家托运这批粮食是胡家一次普通生意。实际上，这批粮食相当于武安府购买的赈灾物资。
要是柳家托运方面除了纰漏，不仅要付出巨额赔偿，还要承担武安府的怒火。
倾家荡产只是小事，说不定就满门抄斩。
因为这批粮食数量巨大，是胡家全部库存。武安府想再次筹措如此大量粮食，肯定不可能。除非向外府购置，胡啸安绝不可能答应！
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所以，柳家只要接受这单生意，等于走上一条绝路。
……
……
李为安排了一切。
柳一骑上一匹快马，前往鸭嘴涧。
据可靠消息，他们准备在那里动手。
蛇延河流至宁武县北百里处，两侧山体连绵，绝壁林立，造成河体狭窄，水流喘急，暗礁隐没，船队至此极其危险。不少船只破碎沉没。
只有月圆之夜，鸭嘴涧水势才稍缓。来往船只都会选在这个时候，安稳通过。
柳家以水上托运自为生，自然知道鸭嘴涧这个特点。
在与吴家签订托运日期时，也特意注明这点。
柳致远计算过，船队五天就可以行至鸭嘴涧，那天恰逢十六一早，船队抛锚停下，在河边待一个白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通过鸭嘴涧，两天后就可以到达宁武县，继而顺利完成交接工作。
……
柳一藏在树丛中。
他看到了自家船队，正静静浮在蛇延河边，排成一条直线。
船上的人都在仓里休息，为了晚上那段紧张时刻。
每只船都有一个人在船头警戒。
柳家雇佣的那个半步侠者，正站在头船上，一边和柳无缺聊着，一边扫过四周，密切观察两侧风吹草动。
作为一个半步侠者，他其实并不愿意做押运这种小事。耐不住柳家给出的条件太优厚，令他无法拒绝。
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生病的女儿。
妻子早逝，女儿离不开人，需要很多银子治病。
作为一个半步侠者，应该是视金钱如粪土，不为五斗米折腰。
现在，他早已抛却侠者身份，一心想治好女儿。
他知道柳家，也知道柳家与江家，慕容家，吴家的关系。知道这次托运隐藏极大风险。
他也知道鸭嘴涧是敌人最佳设伏之地。
所以他很小心。
月圆之夜，要等月亮最圆的时候。
入夜时分，他有些忐忑，有些焦躁，有些不安。
除非圆月如盘。否则船队不会启动。这几个时辰是敌人下手的最好时机。
要是强者来袭，是跑还是保呢……
他更加用心观察四周，同时心中不时盘算。
他终于决定，要是敌人太强大，不可敌。即便舍弃报酬也要保住性命。
无他，女儿就在家里等他。要是他出了事，女儿也不可能活下去！
这是一尸两命。
有了选择，他就做好了撤退准备。一旦情势不妙就就势跑路。
后路已经设好，就是岸边那片密林。
而密林中一棵茂密枝杈上，柳一也做好出击准备。
因为他听到了密集脚步声，感觉到几股强大气息，甚至还看到了三个熟人。
果然是江雨，慕容羽，吴绝。
看来柳家落入人家的计算之中。
敌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侠者。另外两个通过气息判断，应该是半步侠者。
柳一心底一沉。
对方实力强大，人数也不少，至少三十人。
侠者，半步侠者，武士……
而己方，除了一个半步侠者，其他护船的都是武士。
自己也不过半步侠者。
实力对比太悬殊，此战柳家必败！
更可怕的是，通过衣着可以看出，那个身穿盔甲的半步侠者，应该是官府中人。后面三十个跟随者，也是官府士兵！
他们手中都那只机括！
是战是退！
绝不能退！
柳家生死系于一线！
要是船上粮食出了问题，柳府将不复存在！
作为柳家一员，柳一也会被株连，难逃一死！
因为柳府面对的是武安府的怒火！
是蝼蚁与大象之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