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青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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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位“某人”。
坐在地上,习惯性地歪过半边身子靠床,也就那么半点仪态没有的,睡着了。
卓青:“……”
她有满腔怒火,诸多质问,在他那看着有那么一丝丝……可怜,又温顺的模样面前,好似都成了哑火的炮仗。
不知是今天叹的第多少口气。
她走到人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把他叫醒。
“去隔壁睡,”她说,“隔壁的床垫软,是以前给小谢准备的。”
纪司予揉了揉眼睛,额发温顺垂落,看着,倒真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似的,一脸懵。
直到被卓青领到隔壁,傻愣愣按着指挥坐在床上,这才略微回过神来。
在来北京之前,他连轴转了几天,又是公司会议,又是要……玩游戏,已然是三四天没睡够十小时的状态,工作狂惯了,纯粹是靠一口气撑着。
刚才和小谢玩了会儿《创世录》,倒是玩着玩着,睡得一个比一个死。
卓青见他清醒三分,索性抱住手臂,定定看他,问:“今天带小谢去医院,还顺利吗?”
纪司予点了点头:“嗯,他很乖。”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她叮嘱过了。
纪司予补充:“……也很爱说话,很活泼。”
卓青一愣。
“啊……是吗?”
其实,小谢并不是那么自来熟的性格。
对待大部分“外人”,卓青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教给过他,谨慎小心的处世之道,讲礼貌就可以了,不必太热情。
她起初还以为,外面那堆东西,是纪司予为了主动哄小谢开心,多说点话,才故意买的。
现在看来——
“外面的东西,你们一起去买的?”
“嗯。”
纪司予还有点迷迷瞪瞪,反应也慢了半拍,“小谢爱吃的,都买了。”
……得了,按外面那规模来看,得亏小谢没交给纪司予养,不然八成得养成个大胖子。
卓青摆摆手,“行了,知道了。”
“嗯?”
“你先睡,我把外面收拾好,等会儿简单做个晚饭。”
她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
“我们俩的事,还有……小谢的事,吃完饭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评论变少了otz
难道是小谢不可爱咩??
(小谢:(●°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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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52
换了往常, 这样一番话,听起来实在像是“战争前哨”,要搅得人几番思索, 不得安眠。
但或许是因为这天的气氛于他而言, 实在太过久违的安逸温柔,在某个瞬间,甚至让人回忆起七年前,又或是更久之前, 他们哪怕小打小闹,也总能重归于好的少年时光——
纪司予呆呆坐在床上,瞧着卓青阖门离去的背影。
好半晌也没说话, 只迟钝着, 揉揉眼睛。
末了,终究是往后一倒, 陷进了软乎乎的棉被中。
长睫微颤,呼吸绵远。
在数日来的疲累交错间,这难得的安眠, 却也催出一个莫名的长梦来。
——【司予, 做得好,你没有枉费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 很不错。】
——【……】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奶奶只希望,你千万不要像你爸爸那样,走错一步, 后头的人生都跟着废了,你明不明白?不过……算啦, 再往后,你年纪更大些,总会懂的。最关键的是,你确实拿出了该有的成绩,奶奶很开心,也很为你骄傲。】
开心?
……骄傲?
他没有回答老太太的满目期许。
只在久久的沉默中,一路踏过那幽远梦境,如走马灯般,观望着自己这七年,在纪家的一路扶摇直上。
大哥资质平庸,二姐不得老太太喜欢,三哥窝囊到不值一提。
虽然有个三嫂肚子争气,可说到底也只生出了两个中规中矩的纪家子弟。哪怕老太太念叨孙子念叨许多年,竟也不打算把那两个小的带在身边,直言“老三家的孩子,笨都笨得没点眼色”,几次闹得三哥下不来台。
那几年,天时地利人和,好像都站在了他这边。
再到后来,当他执掌纪氏三年,把大哥多年来培植的内部派系清扫殆尽,彻底站稳脚跟后,老太太更是干脆宣布退居二线,将第一把交椅正式交付给他。
从此,纪家内部的勾心斗角,至少明面上告一段落。人尽皆知,他终是这家族内斗中唯一的优胜者。
可惜时隔多年,当他在梦里重新回味那一天,从老太太眼中看出无限的欣慰嘉许;也回味着,那天坐在纪氏基建最高位,站在金字塔顶端,俯视那些曾经欺侮他、看轻他的同姓兄弟姊妹时。
很奇怪,那些人的一败涂地与满腹不甘看在眼里,似乎也并没有让他如想象中那样开心。
“我那时候小,嫉妒你长得那么怪,可妈妈还是那么喜欢你,最疼你,所以故意推得你站不起来,要看你的笑话。”
唯独,倒是还记得,大哥走过自己身边,最后的沉沉一句,说的是:“到今天也一样。但你赢了就是赢了,是你的本事。”
第一次,像真正的兄长那样,纪司业拍了拍他肩膀。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剩下的,这七年留给他最大的“收获”,仅仅只有在其位谋其事,去习惯那些愈发高度自律的生活。在商场上,留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美名”,从昔日的“纪家四少”,变成人人无论从心或违心,都不得不交口称赞的“纪总”。
他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野心和手段。
相对应的,最繁忙时,也不得不整整两三天不合眼地埋头于工作,至多是在飞机上眯眼睡个几小时,掐点醒来,便继续着他近年来扩展商业版图、大肆并购的计划。
有他在的这七年,纪氏的业绩一连翻了三番,股价稳中见升,五次得以入选国际企业间对话,列席国宴。
他们这常年多以政界背景闻名于世的纪氏家族,得以在福布斯亚洲富豪家族榜上,第一次以单纯经济财富的存量,前进到第六位,首次压过香港钟氏家族一头,在中国范围内,仅仅屈居于同为老牌豪门的香港李家。
可惜。
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日子,只有他明白,自己似乎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父母接连过世,手术结束后,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病床上等待某个女孩踪迹重新出现的日子。
没有人探望、没有人关心,只有几个金钱维系的看护陪在身边,关心着它最基本的饮食起居。
人人都以为这是个得偿所愿,逆风翻盘的好结局。
可他想不明白,明明是因为想要给小护士更多更好的礼物,想要过上妈妈描述的那样幸福的生活,所以努力在老太太面前表现;也明明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到最高处,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才争那第一把交椅。
为什么到最后,他还是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
就像当年的他找不到小护士那样,二十五岁以后的他,也再也找不到,那个他努力护在羽翼之下,总是用那样温柔又惶然眼神看向他的阿青。
她甚至宁可跑进芸芸众生的庸碌,甘心做不为人知的绿叶蝼蚁。
也不愿意站在高处不胜寒的峰顶,扮演世人眼中最是合格的纪四太太。
多简单。
仅仅只是,她不要他了,仅此而已。
——“司予仔,发什么呆呢?”
游荡来去的梦里,他最终落座于那间名为Broken Blue的酒吧。
身边是醉生梦死的狐朋狗友,唯一清醒的,只有一如既往,“劝酒三杯,只饮半口”的宋家三少,似笑非笑地,举杯看他。
那似乎是他的三十岁生日。
记不太清了,每个生日过起来也都那样,到最后,光怪陆离,觥筹交错的酒局里,只会剩下他们两个清醒的。
从前或许还能加上一个宋致宁看上的新女伴,但自从宋致宁打算彻底安定下来,便再没有了第三个“幸存者”。
给家里打完电话,交代了自己回家的时间。
宋致宁靠着沙发椅背,又接着没话找话地和他聊:“话说,我家小姑娘最近在研究甜品,据说香港那个祥记,蛋黄酥和蛋挞都是一绝,我正想从霍少那买来给她献个宝,结果一问,得了,你小子又抢在我前面,一声不吭的,买了好几年了?”
当时的他,还依旧秉承着一如既往,非工作时间烟酒不沾的习惯。
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高脚杯,答复说:“买着玩玩的。”
宋少笑:“买着玩玩也花这么大本钱啊?人家说,你可是拿了香港一个地标,从他手里换来的祥记。一个搞搞甜品的蛋糕店,对标一栋大楼,也是真的物有所值了。”
“……”
祥记,是阿青曾经随口提起,说喜欢那口味的甜品店。
两相无言间,他们都明白彼此的话有所指。
纪司予被他正中红心地戳到伤口,无意再谈,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