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风波起(7)人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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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马三宝嗓子干涩,勉力睁眼,这是一间牢室,放着俩张上下卧的床,马三宝正仰面躺在其中一张床的下卧。后背火辣辣地刺痛之感,令马三宝心脏几欲停止跳动,“痛”此刻只余这一种感觉。
他竭尽全力转身,趴到在床上,铁床“吱呀”作响,对面下铺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转身望来,又神情木然地转过去。
痛意消减几分,马三宝闭目默运“南华一气经”,只是目前连贯通任督二脉,运转小周天都无法做到,微弱内息运转至背部,于这般重伤如螳臂当车,只是令精神又清醒几分。
之前在情急之下,马三宝打破任督二脉壁垒,此刻他运行内息,从丹田沿任脉而上,汇入督脉,全神贯注沿着水沟、素髎、神庭、百会,依次打通关窍。
牢中不知时日,直至马三宝打通命门、腰阳关,即将畅通督脉之际。
房门大开,孔文昌兄弟入内。孔文昌道:“这种贱人命硬的很,我就说他死不了。”孔武盛惊道:“果然!”孔文昌道:“大哥,我看这厮面色红润,料来是嘲讽咱兄弟手段不硬?”孔武盛奇道:“我倒没发掘,那便上点正餐。”孔文昌道:“不急。看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若是正餐半道没了,岂不是扫咱兄弟兴致,还是给他吃喝,养一养,别坏了咱兄弟兴致。”孔武盛大笑称“是”。旋即二人拿出一铁盒,放到床头,命令道:“吃了!”
马三宝勉力打开铁盒,铁盒内是花花绿绿,不知如何混成的粥,撒发出一股泔水的馊臭味道。荒野的日子清苦,马三宝从小吃过很多贫贱的食物,但铁盒内分明是给牲畜吃的,马三宝即便饿死,也打定主意不吃。
孔文昌哈哈一笑:“大哥,这人还看不上咱这的伙食。”孔武盛道:“饿他几日,便知这是何等玉露琼浆。”孔文昌道:“走,过会再来收拾他,不吃,那就是自己找死。”
二人走后,马三宝正欲闭目继续冲关,隔壁大汉又转过身道:“小兄弟,虽不知你为何并武监处关押,不过我劝你还是吃点吧,不管多难以下咽,还是吃一口,活着才最重要!”马三宝摇头,神色坚定。大汉叹气道:“我初来也如同你这般,后来……后来,吃着吃着就吃习惯了。”
马三宝善意道:“谢谢大哥关心,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乔魁。”汉子道。
“马三宝。”马三宝微笑道,“一二三四的三,宝剑的宝。”大汉颔首,以示明了。
马三宝继续问道:“不知乔大哥为何被武监处关押在此?”乔魁脸色剧变,神态惊疑,摇摇头,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怪人!”马三宝心中暗语道,也闭目不言,专心冲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牧丝丝被带到地字六号间后,待遇相对平和。
地字六号间纵然是囚室,却干净整洁,看不出半点凶厉残酷。房内原本三人,一人红色劲装的青年女子,一看便知身怀武艺,另外两名中年妇人,年纪四十开外,面色苍白,但神态也是从容镇定。
劲装女人见丝丝被带进来,问道:“喂,丫头,你叫什么?怎么被关进来的?”女子快人快语,如连珠炮一般发问,令丝丝呆立片刻,后才回神答道:“丝丝,牧丝丝。”随即,丝丝问:“不知各位姐姐如何称呼?”
“景蝶。”景蝶回道,又指着而妇人说道:“宫雪沫,宫姐和许夕,许姐。”宫许二妇对丝丝点头浅笑。
景蝶对牧丝丝很是好奇,又问:“丝丝小妹,为何被武监处关押,方才还没说道。”
“这……”丝丝沉吟片刻,见三女面色和善,遂将当归武馆一事一一道来,说道表哥表嫂横尸当场,如今母亲尚未得到消息,尸身无人收敛,戚戚然落下。三女见丝丝年纪轻轻,就遭逢如此祸事,纷纷出言安慰,说道武监处如此暴行,更是咬牙切齿。
丝丝好奇三女都不似凶恶之人,为何也被武监处关押,宫雪沫和许夕冷笑不已,她们二人和丝丝遭遇相似,都是武监处施展阴谋诡计,欲将他们的武馆收归武盟麾下,他们丈夫抵死不从,因此他们都被武监处以“欲加之罪”抓了进来。
“司马市长为何不将这群卑鄙小人通通处死!”丝丝恨恨说道。宫雪沫叹气,“兰新市风雨飘摇,纵然司马市长和柳老呕心沥血,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而且武监处和武盟都被四大家族把持,纵然司马市长,也是有心无力。”“我一定要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柳老,让这群无法无天之人得到制裁?”丝丝说道。
“你是柳老的人?”三人面露惊色,景蝶眼中精光一闪,看似无意地问道。
“我是‘观元’研究所的研究员,柳老的学生。”许夕大喜道:“武监处果然无法无天,连柳老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丝丝你一定如实禀告,让柳老好好整冶一下这些人。”宫雪沫道:“柳老不一定能插手武监处的事情,四大家族在这里的势力根深蒂固,很难撼动。”
说道这里,四女都露出苦闷无奈神色。丝丝好奇又问:“景姐姐,你怎么被关进来了?”景蝶说道:“蒋家有个叫蒋茂同的公子哥嚣张跋扈,强抢民女,差点被他欺负的那个女孩是我一个朋友,所以我废了他,然后就被蒋家几个高手抓来了。”景蝶话语淡定随意,但丝丝三人还是听出其中的愤然不满和杀机危险。
丝丝说:“景姐姐,丝丝好崇拜你,身手了得,快意恩仇。如果我也会一招半式,也不会连累宝哥了。”神态又渐入悲伤。景蝶说:“什么身手了得,到头来还不是被人抓到这鬼地方,我倒是佩服你,和柳老一起,做出的研究造福万民,不像我,只会打打杀杀。”丝丝羞赧道:“其实都是柳老的功劳,我们这些研究院都是给柳老做些力所能及的辅助而已。”
“咦,你刚才说宝哥?宝哥是谁?”景蝶突然扯开话题,宫许二妇亦露出好奇之色。丝丝面色羞红,低声道:“哎呀,宝哥只是我好朋友啦!”
“嘻嘻!”景蝶乐道:“姐姐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脸红了?”
“你……你……景姐姐,你怎么这么坏。”丝丝直接埋头进床上被褥中,如受惊鹌鹑。
夜深。
囚室内。
多时水米未入,饥肠辘辘令马三宝无法凝聚心神,只好从入定中强制醒来。
地上铁盒隐约散发馊臭饭味,初时仍觉恶心欲呕,此刻已从中闻到饭味。他摇头强自想到:古时有训:“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想我堂堂七尺男儿吃猪食,岂可做如此辱没声明之事。强行压下饿感,闭目假寐。
及到丑时,腹中鼓动如雷,背上伤痛都及不上腹中饿痛,马三宝此刻连假寐都做不到,冷汗涔涔。心中天人交战,最终生欲战胜一切,他艰难转头看向铁盆。
谨慎四看,群人深眠,他轻手轻脚拿起铁盒,打开,用手捞起米浆,送入嘴中。初入口,只觉馊臭难忍。他悲哀心叹:今日与猪同食之仇,他日必报。
然而强自咽下后,顿觉饿感少了一丝,又抓起米浆,塞进口中。接二连三,行动愈加迅捷,竟然感受不到馊臭,只觉米味。
如此一抓又一抓,他心思恍惚,想到:做畜生也是挺好的,虽终免不了一刀,但整日不愁吃喝,尤其习惯之后,吃好睡好,逍遥自在,怪不得古代有“丐帮”能聚十万之众,这难道不是“神仙”日子?
他愈吃愈快,甚至最后将汤汁一饮而尽,腹中充饱,才意犹未尽将铁盒轻手轻脚重新放回原处。此刻,他却是不知,对面乔魁眼睑微阖,嘴角轻翘。
次日,孔氏兄弟见铁盒内空空如也,讥讽道:“小子,嘴上说的英雄硬气,背地里吃干抹净,果然很‘诚实’!”
二人哈哈大笑。马三宝惊怒羞臊,面皮涨红,只好装聋作哑,不发一言。
孔武盛收笑,阴狠道:“‘养好’了身体,那就陪我兄弟好好耍乐。”
马三宝身体颤抖,昨日之刑去了他半条命,再来恐怕小命不保,但向这二人求饶,马三宝决计不肯,他打定主意:老子好汉一条,大不了一死。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计定,他索性将生死看淡,横眉冷对二人,不露丝毫怯意。
乔魁三人见这年轻人方才一瞬有骇意和惧意,片刻已然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豪气,纷纷目露敬意。
乔魁抱拳施礼,慎重道:“马兄弟,兄台虽年少,但胆气雄壮,是条汉子,乔魁佩服!”“佩服!”“佩服!”两名狱友亦朗声高叫。
“实不敢当。”马三宝苦笑:“小子自知死路难逃,强言场面罢了。”
乔魁瞪着孔氏兄弟,道:“孔文昌、孔武盛,你兄弟的做派我乔魁知晓一二,不管你对他人如此,这马兄弟我保下了,你二人不能为难于他。”
“哼,姓乔的,你算什么东西,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保人?不自量力!”孔文昌怒瞪道。
“嗯?”乔魁目露寒光。
孔武盛按下家弟,出声道:“乔魁,此人得罪孔烈大人,大人亲自交代好好‘照顾’他,我……”
乔魁冷笑道:“你们里面的道道,当老子不晓得?非要逼得玉石俱焚?”
“这……”孔武盛畏缩道:“我只能保证让他少受点罪,其他的,姓乔的,别为难我等办事的。”
“哼。”乔魁冷哼道,对马三宝道:“马兄弟,乔魁亦身陷囹圄,唯能助你减些磨难,莫嫌弃。”。
马三宝躬身道:“大恩不言谢。乔大哥大恩,若有来日,必当图报。”
“走吧!”乔魁无奈摆手。孔武盛和孔文昌兄弟押着马三宝走出牢室,态度友善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