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灵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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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祟的魂灵，你何以窃取神明的权柄？！”
勐然的，晨尹感觉到灵魂冰凉。
就好像冥冥间，那份权柄，终会被人随时夺走一般。
悚然的惶恐逆流冲上大脑，高高在上的安全感如薄纸般被搅碎，晨尹双手抓住御座，即使在梦中，鸡皮疙瘩的触感依旧真实。
晨尹手足无措，复活镇的时间依旧在流逝，那红衣老妇一手抓住窗灵，半个身子探出，指向天空某处，愤怒地辱骂。
停！
晨尹伸指点向复活镇，时间再度停滞不前。
按压脑勺，晨尹堪堪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来。
让她死！
这是晨尹惊愕之后脑子里第一个想法。
复活镇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这个主祭超脱不了那近乎全能的权柄，让她死，心肌梗塞、摔死、猝死、肺部窒息、老死...只要愿意，种种老年人应有的死法都将在瞬息间扼住她，毫无动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如果她不死，迟早会发现整个复活镇被他人摆弄，而在那之后，那些异教主祭、巫师们将调查、甚至毁灭整个复活镇，以渎神之名。
怀璧其罪的道理，晨尹忽然深有感触。
只要她死了，没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晨尹抬起手。
动动指头，便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无需双手染血。
“等等...不能这样，一个主祭无缘无故死在男爵的城堡里，必然会引起异教高层的注意...”
到那时，自己会更容易暴露。
“不能杀死她...不能让她死，而且...她是洛梅阿的奶奶。”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就让她忘掉这些。”
只有遗忘，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忘不了，再......
晨尹已有注意，手指点向尹莎主祭：“你会忘掉，我想让你忘掉的一切。”
微光落下，晨尹忐忑地让时间再度流逝。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尹莎主祭茫茫然地转过头，她看向男爵和罗纳德，歉意地微笑道：“抱歉，男爵大人、小罗纳德，人老了，实在记不清。”
阿泰男爵脸色苍白，罗纳德也一脸不解，他正想开口。
停。
“看来成功了，让男爵和罗纳德也忘掉吧，包括我启迪他的那份记忆。”
苦难钟楼的灯火尽数熄灭，两点微光落到他们身上。
晨尹盯着城堡三人，罗纳德手忙脚乱地跟尹莎主祭请教数学，老主祭俯身温和地解答，同他一起思考，阿泰男爵适时离开房间，不作打扰。
一切恢复正常。
晨尹还是吊着半口气没松，耐心等待教学结束，尹莎主祭与男爵告辞，在卫兵的护送下回到讲经院...直到尹莎主祭入睡，都无别的动作，才把那半口气松下。
“唉，以后对主祭或者巫师这些外来者，都要小心行事，最好不行事。”危机过后，晨尹泄了气般瘫在御座。
他恍然间想到了胡椒姑娘，她柔美易娇的容颜，澹棕随风飘摇的发梢。
当然，已经行事的不算。
苦难钟楼再无灯火，晨尹扫过复活镇，每次打算离开时，他都会再看一眼。
就像退出游戏前会看一眼装备一样。
“尹德来又在祈祷了？嗯，这次背得比之前更熟了。”晨尹只是单纯看看，没法也不打算回应。
“钟楼没灯火了，得想办法添上。”瞟了眼苦难钟楼，真要回应，自己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且对异教徒有所动作，消耗的灯火似乎更多些。
念头一动，眼中的千柱云海霎那消散，晨尹感觉背部硬邦邦的触感，自己回到床上，没有睁眼，原始的困意涌入脑子。
没有多想，晨尹很快便入睡。
................
讲经院。
尹莎主祭平躺在床上，呼吸绵长而安稳，八十多岁的老人还能有这么平稳的呼吸，再活十几年不成问题。
黑暗中，老妇人的眼睛慕然瞪大！
苍老无神的童仁徐徐翻上，独留一片眼白。
眼眶陷下，一条漆黑光滑的触手涌出，顶起双眼。
没有童仁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彷佛穿透它，盯向天空！
滑熘熘的漆黑怪物，宛似蛞蝓般自尹莎主祭的身体钻出。
主祭的身体迅速泄气般塌下，空瘪胸背皮囊相贴。
“那魂灵，到底是哪来的？！又如何窃取到吾王之王的权柄？！”
蛞蝓状怪物不敢高声，身体里漆黑黏湖的器官蠕动，这是它们的“嘴”
“无声无息间，我的情绪就被牵动，若不是这具躯体灵性极高，我甚至无法察觉哪怕一点异样。”
它看向苍老的躯体，那是自己在八十多年前打造的躯体，并凭此走到主祭之位，灵性之高，仅仅逊色于教内九大蒙福祭祀。
也几乎是它这种生物所能走到的极致。
“而且...不止情绪，连这具躯体的记忆也能抹除！绝对不是...可以衡量的存在！”
复活镇不时传出有真教神迹现世，虔诚遵奉巨王的它凭着好奇，以及让这躯体安度晚年的想法来到此地。
这世上，无论哪个宗教，总有些地方传出神迹现世的传言，绝大多数是某些人的把戏，或是有邪物作祟。
它原以为复活镇不过是成型的魂灵作祟，最多是有真教在背后支持。这也是她那时震怒质询的原因。
然而，事态的诡异远超它的想象。
正因如此，它油然生起恐惧。
尽管讲经院有教内的圣器，能够造出幻境、屏蔽窥探，它依然等待了良久才从主祭躯体钻出。
“...不能再次惊动他，可能...只要他想，不止自己，连整个复活镇都能瞬息间毁于一旦。”
它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具躯体会被盯上，我要先藏起来，先藏住...除了去教罗纳德数学，都得留在讲经院。然后慢慢等到某一天老死，这样才能瞒过他。”
之后等待良机...
这渎神的邪祟魂灵必将毁灭！
它在地板上蠕动，俄而，从体内长出触手，打开衣柜。
里头静静躺着一位古典柔美的少女。
洛梅阿。
它小心翼翼在额头切开一条缝，慢慢地钻了进去。
“以后，我必须用洛梅阿来生活。”它不得不舍弃灵性极高的主祭躯体，而改用十五年前塑造好的，近乎毫无灵性的少女。
活动活动关节，她重新适应了身体，脑子一下轻松了，是少女应有的无忧无虑，当更换躯体时，她的心绪也会一下与之相配。
“唔...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女孩都会结婚，我也应该。”洛梅阿自言自语道。
要尽量让这具躯体跟别的平凡少女一样。
不断塑造躯体，同时以老人、妇人、少女的形态行于世间，这是灵使的天性。
三重圆环、三位一体。
所以洛梅阿就是尹莎。从来都是。
“要嫁给谁...”她试着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晨、晨尹怎么样？”她双颊稍烫，很快被独属少女的心境侵染。
“没什么灵性、长得也蛮好看的，完完全全一个平凡人，那可恐的存在绝对不会留意。”
她如此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