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蒙郎 第88节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嫁蒙郎!
第112章
“阿娜呢?”达达尔问着, “不是一直让阿娜看着的吗?”
婢女忙回道,“阿娜昨日告假,说是家中母亲病重, 她连夜便赶回去河蜜了。”
“怎么这个节骨眼上告假?她就准了?”达达尔说着指了指帐子里头。
婢女才道, “二夫人本是说做不了主的, 便让阿娜去问问郡马和夫人。也不知道郡马和夫人回了她什么,今日一早便听得住着她旁边的塔桑说, 昨日夜里便回去了。”
“她没来问过我。”达达尔说着, 又听得帐子里人喊疼。只使着婢女,“你回去,我让他们去找岳母来。”
等得婢女进去,他方才喊了身边亲兵去通传耶柔。帐子外头听着阿托雅喊疼,半晌,方才见得亲兵回来。
“郡马, 耶柔夫人回了话。道是今日身子有恙,不能来了。”
“……”达达尔无奈, 只能道, “去, 将大夫人请来。”
半晌, 依吉不情不愿被请了过来。只对达达尔道, “让我滚便滚, 让我来便来。达达尔请了那河蜜的医女来,还找我做什么。”
达达尔背手叹气,“河蜜医女家中临时有要是, 告了假。”
“阿托雅临产胎大,只能有劳你了。”
依吉难得听得他说软话,却是扭捏了几分,方才答应了下来。“那我进去,若今日她顺利生下孩子。你我之间的旧事,便当做一笔勾销。可否?”
达达尔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这是自然。”
依吉心中几分安慰,这才进了帐子,给阿托雅把脉摸胎。半晌,方才拿着药方出来,对达达尔交代着,“我去抓药,给她配顺产汤。”
达达尔点头,拱了拱手,“夫人,辛苦。”
依吉心中多了几分底气,方才抿了抿嘴,直往自己帐子里去了。寻了药材,便让丫鬟拿着去了厨房,吩咐好了,武火烧开,转文火,四分之一个时辰,便能端来产房。
厨房里早支起来了小炭炉子,轻鹤蹲在炭火前,打着蒲扇,正给凌宋儿煎药。见得依吉身边小丫鬟奈庆进来,轻鹤自摸了摸怀中早备好的草药。
奈庆也端着一炉炭火,坐来轻鹤身边。一同煮药。轻鹤自与她说了两句,方才起身去倒了水来。一半儿自己喝了,一半儿递给奈庆示好。片刻,轻鹤惊呼,没了炭火。奈庆笑了笑起了身,去帮她寻着炭火来。轻鹤方才赶忙身上摸出来药包,倒进了旁边的药汤里。
奈庆端着顺产药,再来产房的时候。床上阿托雅正疼得死去活来。接生的嬷嬷帮她顺着肚腹,依吉也在旁边熏着火炙。见得奈庆进来,依吉忙吩咐着嬷嬷,“将人扶起来,先将顺产药喝了。”
阿托雅撑着身子支了起身,一旁嬷嬷扶着,奈吉送了汤药来嘴边。重新躺着回去,腹中便起了动静。方才还只是纠着疼,却忽的有了坠感。嬷嬷去望了望,“二夫人,羊水破了,该能生了。你稍用些劲儿来。”
阿托雅听得嬷嬷的话,暗暗里使着力气。可到底胎儿太大,折磨人。喊着好几回不生了,全让帐子外头达达尔听到,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不时对帐子里喊着,“怎么样了?”
依吉腾出来功夫,出来帐子外头跟他道,“你喊什么。就快了,急什么呀。”
达达尔方才放了心,欣喜几分,望着依吉再进去帐子里,盼了起来。他若做了父亲,父汗面前的位置该又稳当了些。即便这次北平的事情回去了父汗要怪罪,也该要看在新孙儿份儿上,轻罚。
凌宋儿帐子里,摆弄着茶点。她如今的身子,不能喝茶的。方才让落落取了羊奶和糯米粉来,做了些羊奶糕。又点了两杯茶,给轻鹤和落落分了下去。
轻鹤端着安胎药回来,走来桌边坐下,“公主,喝药拉。”
凌宋儿接了过来,这药汤她早就喝习惯了,一开始还觉着有些苦,如今只觉甘甜。一口气喝完了药,她方才轻声问着,“那两味药材可都放好了?”
轻鹤点头道,“都好了,公主。”
凌宋儿将眼前茶碗和糕点送去她眼前,“辛苦轻鹤了。”
轻鹤却是拉低了声音,问着,“可轻鹤不明白,公主是借依吉的手,除了阿托雅的孩子?”
凌宋儿自抿了一口自己碗中的热水,“是为赫尔真铺路。”
帐子外头传来阿托雅大喊着的声音,隔着老大一半儿的空地儿都听得清清楚楚。凌宋儿心中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锤了两下,手不自觉捂上了自己的肚子。一旁轻鹤看得她神色变化,忙来扶着,“公主去床榻上躺着吧,安安静静歇着,莫被这些声响吓到了孩子。”
达达尔帐子外头越发站不住了,只撩开来了帐帘冲了进去。奈庆方才要端水出去,一盆子血水差些洒在他身上。依吉见得他进来,忙起身来挡着,“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达达尔绕着她视线落在阿托雅身上。嬷嬷正扶着人,跪着床边生产。那肚子揪着一团,早变了形状。他拧着眉头直喊着,“阿托雅,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回了汗营,额吉一定赏你。”
依吉听得几分闹心,却仍是将人赶了出去。方才转身回来床榻边上,拍了拍阿托雅的肚子,“你再不会用劲儿,这孩子都快不行了。你可想好了?”
阿托雅心系着腹中的骨肉,捉着帐子顶上吊落下来两跟麻绳,用尽了气力。胎儿终是滑出了母体,阿托雅无力瘫软了下去,嬷嬷忙来将产妇扶着,依吉这才将落在羊毛毯子上的胎儿抱了起来。
却见得胎儿面色铁紫,全身也都发青。手脚都松松垂着,没了气息…
阿托雅缓了口气回来,却还没听得自己孩子的哭声,睁眼拧着头起来望着依吉,“他…他还好么?”
依吉几分为难,奈庆回来,忙帮着来照顾孩子,见得依吉手中那孩子的模样,“啊”地一声喊了出来。
达达尔早听得帐子里动静停了,听得奈庆这声,又冲进来帐子。只见得阿托雅摊在嬷嬷怀中,腿上浅浅盖着被褥,身下的羊毛毯子上血迹斑斓,伸手向着依吉,声音虚弱不堪,“我孩子怎么了?你给我看看。”
依吉却立在一旁和奈庆抱着她的孩子,脸上为难,又听得达达尔闯了进来,一脸铁青。她只觉着脊背发寒,“我…我只是帮她顺产,这孩子,在她腹中就死了。”
“死了…”阿托雅听得这两字,方才就虚弱的气息,一下儿没喘得上来,直直落去嬷嬷怀中,晕了过去。
达达尔上前一巴掌落在依吉脸上,“前前后后都是你在照顾,前两日阿娜还请过脉象,道是母子皆安。”
“我是真没想到,塔勒他生了个如此歹毒的女儿。连我的骨肉都不肯放过。”
“达达尔你说的什么话?”依吉泪水已经止不住,“我是真的用心想帮她接生,妇人生产本就九死一生,孩子生出来就没了呼吸,我也不想。”
她说着冷笑了两声,直往后退了退,“我以为好好待她,你便能对我好些。是我痴心妄想!”
嬷嬷按着阿托雅的人中,才见得人醒了过来。阿托雅痛哭着,方才生产完的身子,踉踉跄跄爬着去了依吉脚下,扯着她的脚踝,“你把孩子还给我…”
依吉心灰意冷,见得脚下的人,气又上了头,怀中死胎一把扔去了方才的羊毛毯子上。阿托雅见得,气血攻心,只望着从襁褓中滚落出来的死胎,吐了血…
依吉看着大笑,“好,你们都好。全赖着我头上,便罢了。今日便和你们一道儿死。”她直冲向达达尔腰间,取了那把匕首来。
达达尔方才慌了神,“你要做什么?”
依吉□□匕首,直抵着自己胸前,“我自幼只倾心于你一人。你却要再多娶一个。我自是吞下了这口气来,忍辱不过是为了能呆在你身边的。可是,结果呢?”
她笑着摇头:“达达尔,我不喜欢你了。”说罢,匕首就要按进自己胸膛。
达达尔却是立在原地动也没动。
“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你,是你自己要贴上来罢了。”
地上阿托雅擦了擦嘴边的血渍,听得达达尔这么说,起了杀意。趁着依吉脚步不稳,她一把起了身,用尽全身的气力,直将人推了一把。
依吉始料不及,直落去地上,头磕着桌子一角,这才更是流了好多的血。目光却死死落在达达尔身上,再也没有挪开过。气息便就断了。
奈庆慌了神,“郡…主,郡主被人杀了。”
小丫头朝着帐子外头跑了出去,喊着,“大汗,夫人,郡主出事了!”
达达尔一把将阿托雅横抱了起来,便寻着马车停着的地方去。出门却见得合别哥听得奈庆的声音,寻了过来。问着他,“怎么回事?”
“塔勒不能呆了。你去将公主带来马车。我们现在就得走。”
凌宋儿方才眯了一会儿神,便听得帐子外头的奈庆的声音。直喊着:“郡主出了事。”她心里暗自忖度,半坐了起来,忙让轻鹤去打听,出了什么事情。
轻鹤方才出门,却见合别哥赶了过来。她便寻着他问,“外头说,依吉怎么了?”
合别哥没回话,绕开轻鹤进来帐子里,见得凌宋儿还在塌上,没顾得上许多,一把冲去床边,拉着凌宋儿的手腕儿起了身。“公主,得要走了。”
轻鹤忙来拦着他眼前,“你想做什么?”
“我们在塔勒呆着好好的。”
合别哥拧着眉头望着她:“出事了。你们都得跟我走。”
“在塔勒,无人能护你们周全。”
轻鹤却道,“赫尔真就要来了,我们就在塔勒等他。哪儿也不去。”
合别哥没再多说一字,一把将轻鹤扛上肩头。又一手拉着凌宋儿。“走。”
凌宋儿身子重,不敢跟他拧着来。轻鹤却在肩头闹得不停。“你混蛋你放我下来。”落落直扶着主子,喊着,“能不能慢点儿,我家公主走不快的。”
合别哥只尽量顾着,拉着几人来了马车边上。先将轻鹤一把扔上了马车。方才对凌宋儿拱手一拜,“公主,请上车。”
凌宋儿这才见得身后,塔勒亲兵已经要追了过来。前面达达尔架着马车已经冲了出去。扬起一地尘土。她却想僵持着,“达达尔他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
合别哥知道她在故意拖延,手中长剑出鞘,直架在了凌宋儿脖子上。“请公主上车。”
凌宋儿无法,只得由得落落扶着,上了马车。合别哥直将车门一关,也跟着达达尔的马车后头驶了出去。
马车整日未停,入夜过了关山,只趁着黎明在山下稍作休息,便又开始前行。凌宋儿颠簸得直不起腰来,后来,依次靠在落落和轻鹤身上,方才能舒服。
&&
入了夜,月半满月,塔勒营地里确哀嚎一片。
依吉早被人抬进了帐子。耶柔亲手给女儿合上了眼,又帮她擦着身上的血渍。早就泣不成声。
塔勒汗捶胸,声音几近沙哑,“自幼你便放任着她,吃食用度,没得一样亏待。选夫婿也全由得她,这下可好?这是什么夫婿,你可是看清楚了?女儿啊!”
二老帐子里头哭着,仆子们帐子外头哭着。却有亲兵来报,被挡着帐子外头。“大汗,不好了。赫尔真…带着汗营的兵马杀来了。”
塔勒汗这才收了泪水。圆椅上站了起来,“他如今来了,我也没得人能交给他。”
说着出去了帐子,直对那报信的亲兵道,“你只叫五千弟兄,与我去营帐之外,卸了盔甲,点上火把。我们与汗营本就不是仇敌,不会兵刃相见。让军营里嗓子最大的弟兄站在队列前方。喊给赫尔真听,塔勒兄弟卸了军装,不带兵器,且想与赫尔真一道,救回公主,讨伐达达尔不仁不义。”
报信的亲兵只去照办,塔勒自己也举着火把走去了亲兵阵前。
草原三月夜里的风有些凉,塔勒竖着火把逆着风的方向望了过去。大军黑压压一片,与以往不同,赫尔真大军明明该是银色盔甲,如今却全染了墨色,远远望去,如同鬼魅大军,从地狱中爬出。
&&
马车沿着河流行了三日,绕过苏布德却停在了一处部族前。凌宋儿自车窗里,见得达达尔先下了车,行去了部族里头。部族的大门形状诡异,几分阴森森的味道。仔细看来,才发现门是用鱼骨拼成的。
大的鱼骨架子能有人腿那么长,小的,则如手掌般大小。大大小小拼凑在一块儿,无一例外龇牙咧嘴,除了牙齿是黑的,白骨森森。
方才等了片刻,便见得达达尔带着人重新从部族里头出来。阿托雅这两日身子一直不好,被他抱着下了马车,最先送进了部族的帐子里。
凌宋儿一旁也被扶着下了车,合别哥领着人,跟在达达尔身后,进去了部营。凌宋儿见着旁边族人衣着迥异,身材结实却多有爱笑,着实不像草原上的人。原本已经有了几分猜想,再见得站在自己帐子前等着的女子,方才确定了。
这里是赤岭。
茵茵一身华服,不是草原上的衣服,该是从漠北商道上买来的。原本白皙皮肤,如今已然有些黝黑。望着凌宋儿一开口,便露出来一口黑牙。
凌宋儿只顿了顿足。却听她道。
“好久不见了,小姐。”
说着目光落在凌宋儿隆起的小腹上,“这,该是赫尔真的孩子?”
凌宋儿下意识抬手挡在腹前,又紧紧扶着一旁轻鹤。合别哥方才撩起来帐帘,“公主,请。”
凌宋儿自也没和茵茵多说什么,如今人为刀俎,她如鱼肉。到底身子也累了,便寻着帐子里头去,见着床榻便扶着坐了下来。
合别哥要走,却是是被凌宋儿喊住了。
“你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