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冷宫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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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还未过去，午间太阳才露了脸，这会子便被大块大块的乌云给挡了去。

四周也刮起了大风，吹得宫中的杨柳枝都快弯了腰，飞沙走石，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轰隆！”远处似已经响起了闷雷声，不过被风声掩盖，听得不真切。

冷宫一处破烂的宫殿内，静悄悄的，仿佛无人在内。

“咳咳咳……”墙角那破烂的草席上，女子痛苦地捂着嘴唇猛烈地咳嗽，瘦骨嶙峋地模样，如同一个骷髅架子般。

病痛将她折磨的似被抽去生命力的干花，即便如此，也能看出她昔日美丽的容颜。

白皙的皮肤，深邃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同于中原人漆黑的瞳孔，是类似琉璃一般剔透的茶褐色。

安凝等这阵咳嗽缓过去之后，她艰难地直起身子，看向窗外，哦，说是窗户，其实也不过是两个木头架子挡着罢了。

“长庚……怎么这会子还没回来？别又是……”

想到儿子身上那些伤，她便是一阵心慌，掀开自己身上搭着的破旧棉絮，翻身准备穿鞋出门去。

不过，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这样便停歇了大半晌。

“哟，安答应。”郑信拿着手里的拂尘晃了几晃，这才抬脚走进来，“这最近可好呀？”

“你来干什么？”安凝抬眼瞅了瞅他，随即便移开视线，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郑信皮笑肉不笑地回答：“自然是看安答应这病许久不愈，咱家特地送了药过来。”

听闻这话，安凝心头一紧，目光落在他身后那小太监端着的漆黑药碗上。

“她派你来的？”安凝开口问，只不过还未等郑信开口，她又凄惨一笑，像是自嘲：“也是，你就是她的一条狗，除了她，也没人使唤得动你。”

郑信被骂了也毫不在意，反正这人即将是个死人了，不过看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他还是开口道：“放心吧，就这一碗下去，你便可以很安详地在梦里死去。安凝，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还不如死了，也是娘娘心善，提早送你一程。”

“嗬，她心善……郑信，在你眼里，她怕是要杀你，你也会给她拿刀子吧？”

安凝讽刺地看着眼前立着的男人，情绪激动让她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气若游丝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气。

郑信看着她这样子没有丝毫表情，只侧身在一旁冷眼瞧着她。

半晌，安凝拿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有气无力道：“是，当年我一时迷了心窍，我勾引了皇上，可若是我不这样做，太后怎么会放弃让我做大总管对食的想法！我只是想活命，我有什么错！”

当年太后私下里和她提议，说想把她赐给当时的太监总管做对食，那太监总管年纪已过五旬，深受太后信任，但听说私下里手段很是毒辣，暗地里折磨死了不少宫女。

她也知道太后如此打算，不过是想要挫一挫当时风头正盛的苏珍儿的焰气罢了，既可以轻轻松松折掉苏珍儿的势力，还能施点小恩小惠给那太监总管……

怎么着对于太后来说，这都不是一个赔本的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死的只有她而已。

安凝当然不甘心，即使她将这件事告诉苏珍儿，她也知道结果并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她只是一个婢女，根本不值得苏珍儿去违抗太后的威严。

小的时候，她爹抛弃了她们娘俩回了西夏，娘郁郁而终，她从小就颠沛流离，后来又不停被牙婆转卖，安凝比谁都懂得人心中的险恶以及自私。

安凝心知肚明，她若是想要活命，唯一的一个办法就只能是成为皇帝的女人。

她的性命在上位者看来，估计连草芥都不如。

但身为配角，就得甘愿用自己的性命，去成为别人手下的棋子吗？

安凝不想死，就只能选择背叛。

“我知道她心里恨，恨我背叛她！可后来她陷害我偷情，我被打入冷宫这么些年，活得比狗还不如！这……都没能让她解气吗。”

女子声嘶力竭质问着，看向郑信的一双眼睛满是不甘和愤怒，似熊熊烈火灼烧着人世间一切的不公与黑暗。

郑信依旧沉默着。

耳边女子复又咳嗽起来，不停起伏的胸腔似呜呜作响的风箱，显示着这具身体的破败不堪。

等安凝平息下来后，精疲力竭的躺在床榻上，惨白的面孔怆然一笑。

郑信只挥挥手让身后的小太监将药端上前来，那黑乎乎的药碗似条绳索套在安凝的脖子上，越来越紧，让她窒息。

双方僵持许久，郑信见她不动，蹙着眉头道：“安答应，不要让咱家为难，安安心心上路还省事儿，否则……何必让我们撕破情面呢？”

“你……郑信，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情分上，我只求你一件事。”安凝嗫嚅半天才开口，“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若说之前是安凝不甘心自己的命运被上位者摆布掌控，她背叛苏珍儿只是为了活命。

那么现在她甘愿赴死，只求能为自己的孩子博得一条出路。

说着，她摇晃着身体扶在破烂的席面上，沉重地朝着面前的人磕了一个又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