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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要上天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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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武侯扶住镇武侯,连声吩咐仆人赶紧去府里叫医匠。

裴三郎憋得脸通红,额头的筋都冒起来了,他抽搐着,还自己捶胸口,似在努力呼吸挣扎求生。

镇武侯都快分不清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赶紧给他拍背顺气。

陈武侯府的医匠奔出门,裴三郎长长地呼出口气,又深吸口气,又大口呼出,一副终于把那口气回过来的样了。

陈武侯在旁边都吓出满头的大汗,见到他那口气回过来,也是跟着长长地呼出口气。这么小的孩子,最是容易夭折,稍有闪失说不定就没了。他吩咐医匠:“赶紧看看,赶紧给看看。”取出绢帕,擦去额头的冷汗。

这要是镇武侯府的小儿子死在朝武侯府的披甲人手里,两家如果闹起来,他作为一个亲眼见到的目击者,夹在中间,可得里外不是人。

医匠上前摸脉、检查眼睛和唇膏舌,也不敢说裴三郎没事。这可是侯门贵公子,他要是说没事,万一回头又病了呢?大冷天的,他坐在雪地里,皮袄都湿了,衣服也扯开露了风,说不定就着凉发热了呢?这着凉发热和受惊发热,谁说得清楚。他说道:“公子受到惊吓不轻,得好生服几记汤药,小心照看。别坐在雪地里了,凉,赶紧抱起来。”

朝武侯府的仆人见到府门口的状况,早就进入侯府禀报。

朝武侯府的门仆来来回回进出好几趟,就是没见府里有人出来处理门外的事。

镇武侯连声朝陈武侯道谢,“大恩不言谢,我儿的性命是陈武侯您救下的,改日一定登门重谢。今日我先带小儿回府,还请多借我几日医匠。”

陈武侯说:“你我说什么谢,赶紧的,赶紧的先送小公子回府上。”他看这牛车还拦在路上,又喊来随从,说:“把这牛车挪开给镇武侯让路。”

镇武侯身边的长随也回过神来,当即招呼上披甲人把朝武侯府的披甲人和战奴捆了。

朝武侯府的门仆又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之前跟裴三郎起过两句口舌之争的贵公子出来了,沉声喝问:“何人在我门前放肆?”

镇武侯把儿子交给身后的长随,拔出腰上的青铜剑迈步就朝朝武府侯冲,“你们平日欺我,我处处忍让了你们,今日竟然因为一句言语口舌便要谋害我儿性命,我跟你拼了。”他是披甲人出身,征战多年,年年进山狩猎,身手极好。一步蹿上去,斜剑一劈,就把那贵公子的连头发带观帽给削了下来。

朝武侯府贵公子身后的仆从赶紧奔上前去救人,连滚带爬地把自家公子捞回去。

镇武侯怒不可遏地还要追进去砍人,被陈武侯一把捞住,“使不得,使不得。”一群人上来连拉带拽把镇武侯拉回府。

镇武侯边被往府里拽,边挣扎边大骂:“我要向天子上表,我要告他。他堂堂朝武侯府世子,竟因一句言语冲撞就要害我七岁小儿性命,他心肠何其歹毒,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害我儿,我儿才七岁……”

大马路上的这出好戏早把周围邻居门前的仆人都惹出来看热闹了。

仆人们看热闹的同时还不忘回府禀报,即时传递八卦消息。

这会儿又是傍晚,府上的主人们几乎都在家,于是……不说整条街,几乎大半条街的人都知道朝武侯府堵住路不让镇武侯回府,朝武侯世子被镇武侯的小儿子骂了句好狗不挡路,便派披甲人谋害其性命,幸好陈武侯刚好回府遇到,把人救回来了。

第27章

裴三郎从小不缺营养, 从三岁就开始练武健身, 那身体壮着呢, 雪地里这么一通折腾,不要说感冒打喷嚏, 还出了不少汗。他红光满面的,想装病都很难,于是, 进府被送进房里,一块金叶子塞到了医匠手里, “我因受到惊吓又受风寒,高热昏迷,呓语不断, 很是凶险。神医医术高超,不眠不休, 连夜救治, 总算救回我一条小命。陈武侯府对我裴三郎有救命之恩。”

医匠:“……”

镇武侯:“……”然后就见自家小儿子朝他眨了下眼。他对医匠说:“收下,万事有我担着。”

医匠道谢, 说:“那我为三公子开药。”他对裴三郎说:“至少服三日,偷偷倒掉也成。”

裴三郎谢过医匠, 这才让仆从把他的衣服箱子抬进屋, 烧热水, 点炭炉, 他要洗澡。

裴三郎洗完澡出来, 就见到镇武侯坐在他屋子客厅的矮桌旁, 神情美滋滋的。

镇武侯见到裴三郎出来,说:“我儿真是聪颍过人。”

裴三郎说:“父亲你也不差……相当机智,当机立断,剑术精妙绝伦,把朝武侯世子一剑削成秃顶还不伤其头皮。”削成秃顶,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是奇耻大辱,在这地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跟被砍头都差不多了。

镇武侯说:“我去年见到朝武侯时,他的身体就不大好,今年只见朝武侯世子和朝武侯座驾,却不见朝武侯,想必朝武侯已经病得动不了身。朝武侯世子虽然能袭爵,但世子袭爵需要先奉三千金及表书交到太礼府衙,再由太礼府衙上呈天子,天子召见之后,再行定夺世子是否能够袭爵封侯。衣冠不整是断然不能面见天子的。”头顶缺了一大块没头发,世子冠帽都戴不稳,那么失仪,还怎么见天子请封。

裴三郎满脸佩服地冲镇武侯竖了个大拇指,点赞。他笑眯眯地说:“其实朝武侯世子头顶秃发的问题很容易解决。”戴顶假发不就得了。不过,双方府上这种关系,就不用告诉他了。

镇武侯说:“说说。”

裴三郎坐到镇武侯的身边小声说,“取奴隶的头发洗净,编织成假发戴在头上就成了。”

镇武侯皱眉,茫然地看着他,问:“如何编织?”

裴三郎说:“待我得闲,制一顶假发给父亲看看,你就知道了。”他想了想,说:“是得准备一顶备用。”

镇武侯莫名其妙地看着裴三郎,问:“做何用途?”

裴三郎说:“如果朝武侯世子拿他的头发做文章攻击父亲,关键时候父亲甩一顶假发给他,能把脸啪啪……让他颜面尽失。”

镇武侯发现这小儿子的脑子,他有时候实在是难以跟上。

医匠熬好药端到门口,喊道:“侯爷,小公子,药煎好了。”

裴三郎示意他端起来。他闻了闻药,中药混着姜味。他喝了一口,那是又苦又辣,脸都皱了起来,黑糊糊的中药,也不知道加了多少姜。

姜!裴三郎“咣”地一下子把药碗搁在桌子上,对医匠说:“你去把熬药的残渣给我送来。”

医匠吓得扑通一声跪地:“此药断无问题。”

裴三郎捏着鼻子把药喝光,对医匠说:“我没说药有事。”喝点混着中药煮的姜汤去去寒气,以免感冒。这可是一个感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他喊来裴六,去把药渣端来。

镇武侯好奇地看了眼裴三郎,耐心等着。

没过多久,裴六便端着熬药的陶罐进来了,小心翼翼地放在矮几上,说:“全在这里,一丝没漏。”还把医匠带到府上的药和药童也都带来了。

裴三郎拿起刀子在药罐里翻找,找出一大坨老姜。

医匠赶紧说:“此乃姜,味辛辣,驱寒。可防治风寒。”

裴三郎用刀子戳着这块汤,两眼直发光,说:“还可以炖汤去腥膻。”姐姐吃了好几年除了盐什么都不加的纯天然炖肉,可算是有点调味料了。他果断地从医匠带进来的药材里把剩下的几块姜扒拉出来,交给裴六,说:“晚上炖肉,里面放姜。姜拍烂放进去一起炖,效果更佳。”他又再扒拉别的药材,都是些草茎树皮和叶子,全都不认识。他告诉镇武侯:“姜葱蒜,厨味三宝。”又问医匠:“你可有种姜?”

医匠说:“这是防治风寒的良药,自是有种的。”

裴三郎说:“那就买一框。”

医匠:“……”他被噎了两下,应道:“喏。”

裴三郎说:“会付你铜钱的。”

晚上,裴三郎和镇武侯吃到了加姜炖煮的肉和汤。

裴三郎发现镇武侯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简直没有上下限。镇武侯现在都不问他是怎么想到或者是知道的,简直是不问原由的无条件信任。虽然他挺惊奇的,却也少了很多顾虑,有什么都可以跟镇武侯说上几句。而且他觉得吧,镇武侯能把朝武侯干的那些事忍下来,且一忍这么多年,就凭这忍功和心胸魄力就不是一般人。

换个人遇到镇武侯那事,铁定当朝跟朝武侯闹起来,而镇武侯在朝庭里没根没基,又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分分钟就被人灭了。镇武侯要是不忍下来,只怕二十年前就已经领了盒饭。从朝武侯堵门这事来看,他这些年只怕是没少给镇武侯下绊子,镇武侯人缘差,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穷吧。

他想着镇武侯经常上山,说不定能遇到些没被发现的食材和作物,于是把常见的几种调味料、棉花告诉镇武侯,请他进山后留意一二。

镇武侯抬起眼皮子看了眼自家的天神儿子,心说:“你是半点都不掩饰。”又想,自家儿子又不知道他是天神下凡,不加掩饰也是正常的,于是叮嘱裴三郎,这些可以在他这里说,去到外面就不要提。

裴三郎说:“这些能赚来铜钱金子的物什,我只对父亲说。”

“病”得严重的裴三郎“卧床不起”,他在给裴六、裴七和丫环小厮们上培训班之余,又祸害了几个奴隶的头发。一顶羊皮帽扔给奴隶,青铜刀嗖嗖地把奴隶的头发削成了板寸。这世界的人都不剪头的,一个个的头发留得特别厂,奴隶们也不洗头,头发里全是虱子跳蚤和虱子卵,头发更是打结成烂鸡窝糊成团。

于是头发到手后,先用水烫煮,打结的头发想要梳开,没有护发素之类的东西就只能靠近油了。

现在的油灯一般都是用动物油,他就让镇武侯派给他的长随去找植物油。

长随找来镇武侯用来抹头发的头油。

头油,又称花油,是从花里面炼制出来的油,带有香味,非常昂贵。

镇武侯平日里绝对舍不得用的,以前都是去见天子时才抹头油,如今为了搭配身上的华服才开始每天往头上抹油,用得极其仔细。

长随跟在三公子身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三公子挥金如土的作风,也跟着豪气起来,当即禀明三公子后跑去向镇武侯讨来了头油,说是要做假发用。

镇武侯对于儿子能捣腾出可以拯救朝武侯世子于水火,也可以让朝武侯世子颜面无存今年无缘侯爵的假发,自然是大力支持,二话不说,咬牙忍痛,全给了。

裴三郎指点他的两个丫环把头发烫洗干净过后,又揉进头油梳开。

她们先把头发分成细细的小缕状,底部打结,又再用细麻布按照成年男子的头部大小做了个头套,再把分成细缕的头发一缕缕一排排地缝进去,缝满就做出了一个假发头套。他看假发有多,还做了好几个各种款式的假发髻。这种假发髻做起来也简单,就是底部加块制得薄薄的羊皮,上面缝一层头发,中间挽个髻,两条发带从发髻两侧延伸下来,方便打结系紧。要戴什么样的冠,扣在假发髻上,再拿根簪子就能固定好。

为了显得好看,裴三郎还特意让人缝了个塞有麻絮的袋子当假模特头把做好的假发和三款假发髻一同拿去给镇武。假头套上披头散发的,三款假发髻,一种是镇武侯夫人的女款发型,一款是镇武侯世子戴冠帽的发型,一款是镇武侯日常的发型。

入夜,镇武侯训练完要给天子进行献马鞍表演的披甲人回来,就见裴三郎让人端着几个假人头来找他。

镇武侯:“……”

裴三郎说:“待搅黄朝武侯世子封侯的事后,若父亲有友人受脱发之苦,父亲可将这些假发赠给他们以解秃顶之痛。”他说完就见到镇武侯的神情有点微妙。

裴三郎说:“用不上也没关系的,反正只费点手工,又没花几个钱。”头发都是奴隶的,头套都是丫环缝的,他就是在旁边指挥了下。

镇武侯“嗯”地声点头,说:“为父明日要去觐见天子,你在府里好好的。”

裴三郎一算时间,这才腊月十八,镇武侯才进京四天,居然就获得天子单独召见了?那看来这不是走从太礼府衙递表书的程序,而是直接向宫里的天子呈书请求觐见。

快过年的,那么多诸侯进京,想要求见天子的肯定不会少,镇武侯这么快能排得上,说明在天子那要么是有门路,要么就是挂了号的。好兆头。

裴三朗把假发留下,便回去了。

镇武侯见他的天子,他裴三郎养病四天,也大病初痊可以出去走动了。

镇武侯等裴三郎一走,立即火速叫来小厮赶紧把四个头套都分别装进锦盒中,明日一起带去见天子。

第28章

镇武侯没家世没背景, 父亲只是最末流的小士族, 能够从无数的披甲人中脱颖而出因功封侯,那不是拼命立功就够的。这个世道, 奴隶的战功是主人的, 部从的战功也是主人的。便如裴六和裴七跟着裴三郎,他们纵然立下天大的功劳, 都会算在裴三郎头上。

当年先帝的诸多嫡子都未能成年便殁了, 而他追随的主上在与众多庶皇子的竞争中因战功卓著而先帝和先皇后看中,过继成为嫡继子,进而继承大统。

当年镇武侯十二岁进京, 投身太戍府当披甲人。他十五岁那年, 当今天子年满十二开府挑选随从。

镇武侯抓住机会,成功打败众多竞争者,成为十二岁的今上近身的随从之一。那时的天子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庶子, 娘亲是普通宫人, 唯一拿得出手的身份就是亲爹是天子。皇帝的众多庶子中不乏出身公侯之家的贵女所出, 因此,今上当年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

镇武侯从十五岁起就跟着十二岁的当今天子,从京城到三千多里外的封地,后来又从封地回到京城, 前后七年全在奔波和征战中渡过。

他们先是千里迢迢赶赴封地, 刚到封地就遇到叛乱和外敌袭边。庶皇子也是皇子, 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成为了抢手的大金饼。为了活下来, 庶皇子不得不站出来组织反抗, 经历无数血战,方才平定动乱和叛乱。好处也是有的,在那边关之地,庶皇子的身份最高,平下战乱动荡,他便是首功。有功勋傍身的庶皇子一跃成为众多庶皇子中最显眼的那颗星,被天子一道诏书从公爵加封为王爵诏他回京。

无论是征战还是回京路上,镇武侯自己都数不清为天子挡过多少次刀箭,也不记得他背着庶皇子走过多少路。他是天子亲随,身上的伤疤几乎全是为天子留下的。他出身微寒,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对主人的忠心和不离不弃。他的这份忠心是用血用命换来的,天子也都看在眼里。

当年他与朝武侯换封地,其中确实有朝武侯的诸多手笔,朝城也确实苦寒贫穷,但朝城有一个富庶的镇武城所没有的优势——京天子近!三百多里地,即使要翻过一座卧牛山,骑快马两三日即可抵达。若是不顾马的死活日夜兼程,带上换用的马,一天一夜就能到达。

镇武城离京城三千多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得赶上一个多月。

天子所赐封地,岂能是臣属部众说换就能换的。

朝武侯派人私传流言暗中胁迫他换封地,他面呈天子的互换封地的表书可不是写的为报朝武侯救命之恩,而是朝城虽然苦寒,但我能守在天子脚下,不离主上。主上但凡有诏唤,裴略昼夜可至,万死不辞。镇武城太远,即便富甲天下,我不愿去。我听闻朝城有卧牛山,盛产猛兽,愿为天子狩猎山林取那狼皮虎鞭、挖那人参鹿茸。

二十年了,镇武侯以为自己除了为天子狩猎再没用武之地,却没想到天赐麒麟儿,让他又有了能够在天子跟前露脸挣功勋的机会。

他带着三十具马鞍,五匹装备有马鞍的骏马,以及四顶假头发,再加上四名马术最好的披甲人去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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