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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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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那殿门似乎也被下了禁制,怎么也打不开。

若然气恼,抬足踹了踹殿门,门面微光闪现:果真也被下了禁制!

若然徐徐抬手施法,不曾料想,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都破解不开。

直气得若然躺在床上怒骂:“欺人太甚!”

寝殿内室中,一张梨花木镂刻的牙床,精致小巧,云罗绸如水色荡漾,铺于其上。若然躺在上面,柔软舒适,不一会儿便困顿不堪,缓缓合上清灵的双眸。

若然呼吸清浅,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漫天风雪迷人眼。

若然只身其间,天地之大,不知身处何处,身后突然有一道强劲无穷的力量吸引着她。

若然惊呼,一边抵御风雪的侵袭,一便奋力拼命往前跑。

怎奈力量悬殊,她双腿猛然离地,被身后强劲无穷的引力飞速地吸取。

梦中的若然似乎在生死攸关之间,脱口呼唤:“濯盥救我!”

“哗啦——”

锦绣罗衾,落地有声。

帐中哆嗦的人影娇俏动人,此时她浑身已被汗水打湿,单薄的里裙紧贴身躯,勾勒出玲珑曲线,伴随着娇颤的抖动,显得格外动人心弦。

千熠来时,抬手撑开床帐,清浅的眸光里闪现一抹忧色:“你这是又梦魇了吗?”

千熠抬手,轻轻落在若然额间,温凉之意迅速传来。

“若然?”

娇俏的人影未曾回答,只顾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只留给他一个明艳的侧颜,气质清冷,绝美无双。

千熠神情淡淡,一语落尽,便俯身出手,直接将若然从床上捞了起来,他顺势于床边坐下。

温香软玉触在指尖,细腻柔滑,幽幽暗香阵阵浮动,飘然入鼻,心旌荡漾。

千熠璀璨的眸子平静如湖面无风,看不出任何神色。

他掌心蓦地凝起一股轻轻浅浅的柔光,白皙修长的手指翻覆,那柔光便一点一滴被推进了若然的身体内。

却在此时,精致的内室里,骤然下起一阵和风细雨。

良久,千熠收手。

与此同时,风止雨停。

他抬着眸子,环顾内室,却见清素的墙壁上开满了白色的灵花。

这灵花他见过,与悬浮在锁灵塔前那株无茎无叶的灵花,一模一样。

千熠将若然缓缓放下,抬手将落地的锦绣罗衾拾起,静静伫立床前,站姿矜贵清雅。

“上神之忆也并非那般容易压制的,这数千年里,你到底经历过多少痛苦?”

若然静静地躺着,呼吸浅浅。

“若儿。”

轻轻一声,苦涩中夹杂着隐忍,柔情无限。

“濯盥......”

骤然扬起的声音,却生生将其淹没,打碎一地旖旎。

“你在说什么?”

蓦地,千熠眸光冰寒犀利,冷冷的声音犹如切冰碎玉,透彻心扉。

“救我......”

千熠一怔,冷冽的气息渐渐消退,他俯身侧耳倾听。

若然声音极小,嗡嗡如蚊蝇哼叫:“濯盥救我......”

“濯盥救我?”

千熠拧眉,怔怔看着若然睡颜,又抬手扣住她的手腕,缓缓渡送灵力。

若然迷离梦境间,但觉一股绵延灵力流经四肢百骸,刹那间通身轻盈,又在数道通透之意间探测出微微一缕,清漠淡离,若有若无。

若然一怔:是她的魂记。

突然,不大且精致的内室悠悠然然、清清楚楚发出一声:“你可是心悦于我……”

千熠闻言,神色清冷。他盯着牙床之上的若然,见她仍旧一副昏睡模样,微侧的脖颈简直美丽诱人。

千熠不冷不淡道:“你怎知我心悦于你?”

声音清润如玉,若然在迷离梦境中听得,久久萦绕在心中,依依不肯消散。

内室又飘起嗡嗡如蚊蝇哼叫:“忆苦思甜......”

梨花木镂刻窗格外吹进淡淡的清风,有意无意地将千熠长长的墨发飘拂在若然的脸庞上,轻轻浅浅,却像猫儿痒痒地挠着她的心田。

若然唇角抹了一点蜜,勾起弯弯的弧度。

千熠缓缓起身,灿烂星眸紧紧锁着若然秀美娇艳的姿容,突然笑了,旖旎一抹,顷刻颠倒众生,星光暗淡。

一夜好梦。

晨钟之塔——

一仙长迷迷瞪瞪穿好锦袍,登上高处,神情之间,很是不满。

他一个早就位列仙班的酉鸡大仙,如今怎会沦为天界的“报时仙”?这天界当真是越来越不好混了,日子过得还不如他在凡界的鸡窝里舒坦!

酉鸡大仙嘟嘟囔囔地飞上晨钟之塔,抖擞抖擞翅膀,亮着嗓子喊到:“喔喔喔喔——”

羲和娘娘闻声,便按时架着金乌车缓缓驶向空中。

晨光细碎,金乌之芒渐盛。

若然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透过床帐,似乎瞧见了千熠。

一瞬间,她睁大了美眸,彻底没了困倦之意,吓得一骨碌从牙床上蹦跶起身,惊呼:“太子殿下!”

“如此怠懒,日上三竿也不知起身!亏得你生在天界梨雨轩,又得青丘狐君庇护,此生不愁吃穿生计,若是投胎生于人界穷困潦倒之家,岂不要活活饿死街头?”

千熠锦衣华服,金乌之芒从镂空的梨花木窗格外打了进来,落在他高高的肩上,衬托得他身形伟岸,更增添了他清冽的气质。

活活饿死?

若然不客气回顶:“殿下还知我会活活饿死?敢问殿下,昨日为何在这门上设下禁制,害得我饿了一晚上!”

“即便如此,我也未见你睡得有多不好,不过踹了几下门面,就直直睡去了,想必,你还不太饿。”

千熠清冷尊容似乎冷冽了一分。

“殿下怎知我踹了几下门面?”若然十分不解,脱口回道,“我能睡着,源自于昨日干了半日活计,自然筋疲力竭,不过滴水未沾,加之又气又困,睡的是昏昏沉沉!”

“故此,你便忘乎所以,忘记你如今身为我贴身仙侍,需得晨起侍候于我?如此怠懒,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起身?”

千熠淡淡一声,好似随风飘来,他如星的眸子里泛着盈盈清光,望着若然的神情,亦是清清淡淡。

若然不知要回些什么,只结结巴巴道:“那、太子殿下怎会在我的寝殿中?”

千熠微微冷哼:“自然是见你还未起身,我特意前来查探,谁知你睡得如此之沉,奈何喊都喊不醒,俨然叫我十分怀疑,你是否得了亥猪大仙几分真传?”

若然闻言,怒不可遏:“殿下休要以此激将之法激怒我,士可杀不可辱,殿下与其这样同我耍嘴上功夫,还不如吩咐我办些正经事儿!”

“也罢,收拾妥当之后,随我去正殿用早膳即可。”

千熠似乎心情好了些许,竟当真不再追究。

“殿下无事吩咐我做吗?”若然怔愣,胸腔间方才燃起的熊熊烈火骤然熄灭,实在不爽。

“无事。”他转身,缓缓踱步走向殿门,头也不回,清风拂过,已然消失原地。

若然瘪了瘪嘴。

不过多时,若然便收拾妥当,去往正殿。

远远便瞧见落絮坐于玉案前品茗,凝酥依然坐在一旁,芸筠则站在凝酥身后。

若然自动忽略后面二位,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跨入院内。

“你醒了?”

落絮手捧一杯茶盏,茶香四溢,热烟袅袅,见若然进殿,眼前一亮。

若然付之一笑:“是啊。”

千熠将几叠糕点堆在若然眼前,淡淡道:“介于你昨夜空腹入眠,今日便多吃些。”

落絮问若然:“昨夜你为何空腹入眠?总不至于不习惯星曜宫的饮食吧?”

若然闻言,暗暗翻了个白眼。

总不能说:太子殿下在她寝殿下了禁制,她修为甚浅、无法逃遁,不得不饿着肚子睡了一晚吧?

若然脸色幽幽暗沉,讪讪道:“昨日我做了一些活计,有些困顿,沾床欲睡,便顾不得用膳了。”

千熠清浅的眸子里隐匿淡笑,缄默不语。

“这也无妨,你今晨补回来便是。”说着,落絮便将碟中餐食推得离若然更近了些,还不望为其添了一杯茶。

若然落座。

于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玉案前,若然面对凝酥,千熠面对落絮,形成了微妙的局势。

今日凝酥不知怎么了,未穿一身鲜艳的红装,身着一件浅色衣衫,俏丽容颜,淡妆浓抹,也别有一番风味。

茶香四溢,餐点飘香。

若然不一会儿便填饱了肚子,又端起落絮递来的茶盏,自顾自饮了一口,只一瞬间,便愁眉不展,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千熠恍若不觉,眉头也不皱一下,唇角碰了碰茶盏,夸赞:“凝酥的茶艺,又精湛了?”

精湛?

若然不敢苟同,好不容易吞下口中涩茶,闻言,狐疑地朝千熠瞧去,见他脸不红心不跳,神色无一丝一毫异样,只得按下心中疑惑,却再也不敢碰眼前的茶盏。

凝酥谦虚道:“兄长谬赞了,凝酥不过是雕虫小技,岂敢在兄长面前班门弄斧?”

若然哼哼:确实是谬赞了。

谁知那边凝酥还在喋喋不休:“幸得兄长另眼相待凝酥这微末功夫,兄长若不嫌凝酥叨扰,凝酥可日日来为兄长烹茶。”

若然暗自大叫:别别别,若是你当真日日来星曜宫烹茶,岂不是要我在星曜宫所住之日里,日日吞你的苦茶?

落絮并不言语,轻抿了一口茶水,当真眉头不肯皱,那神色似乎也在肯定凝酥的茶艺。

千熠却道:“我这里新晋了位贴身仙侍,还不知她茶艺如何,既然凝酥懂些烹茶之术,不知你可愿意教习她一番。”

新晋的贴身仙侍?

若然自当明白这是指她。

不过让凝酥来教习她烹茶之术,或许确实有些小材大用、班门弄斧。

再者,若然实在受不了对面凝酥赤果果的眼神,干咳了几声,以示抗议。

落絮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既是兄长的贴身仙侍,凝酥不过是教习她茶艺罢了,有何不愿?”

凝酥深吸一口气,演示了一遍。

若然自当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观摩了一遍。

“不知若然仙子,你可有看懂?”

凝酥停手,茶香四溢,穿过袅袅香烟,那双闪烁冷眼,茶温都捂不热。

若然轻轻一笑:“凝酥公主诚挚相教,我自然窥得一二。”

话落,若然施法热水,温杯烫具过后,神闲气定地取出茶叶,置于盘中。

随即,又将茶叶拨入壶中,力道轻缓,不破茶魂。开壶之时,只见茶叶浮在清澈碧绿水光中,交相辉映。

第一道水沏过,醇而甘香,浓郁不衰。

第二道水沏过,茶香淡淡,清香弥漫。

最后一道水沏过,味淡久而清雅,香寂静而转幽。壶中芽叶秀颀饱满,堪称清丽。

若然不疾不徐,手腕翻转,壶中茶水悠然而下。

千熠浅尝辄止,神色未变,眸中却隐了些许笑意。

落絮抿了一口,啧啧赞叹:“我方才瞧你这信手捏来的模样,便知你深藏不漏,如今一尝,果真舌端似放妙莲花。”

凝酥并未饮下若然递与的茶水,面上春风和睦,袖里的拳头却紧凑万分。

“没成想若然仙子茶艺竟然如此了得,方才我教习你烹茶之术,倒显得我有些不知好歹了。”

若然淡淡道:“方才不过是我与凝酥公主探讨茶艺罢了,凝酥公主不要怪我才是。”

凝酥轻笑,但看着若然的眼神却幽怨深沉。

千熠抿了抿茶,神色淡淡:“方才是我一时疏忽,也不问我这仙侍愿不愿意,便让你去教习她烹茶之术,如今将你置于这尴尬处境,全怪我不对。”

“好好的探讨茶艺,怎么扯到怪不怪的了?”

凝酥还未开口,落絮眸波流转,眉宇间艳光四射。

“若非要责怪,全怪我爱饮茶。否则凝酥今日也不会想到烹茶,若是凝酥今日不烹茶,太子殿下也不会提议凝酥教习若然烹茶之术......说到底,全得怪我!”

若然抿唇淡笑。

一时间,正殿内寂静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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