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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是蜀中大巫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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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是很好的,如流水潺潺,念起经来娓娓动听,却又字字有力。

和仪对这一场虎头蛇尾的暴动心里觉得十分奇怪,相为玉电话已经拨到了惠岸大师那里,只听惠岸大师道:“你们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

别的话都没有了,和仪心里更加觉得奇怪,想要多问两句,惠岸大师已经把电话挂了。

相为玉与她对视一眼,很摸不着头脑。

这一番波折没影响到大家的行程,先到车站把没必要带着的行礼存上,每人一个包轻装简行地上了路。

他们要去的那个小村子叫‘程家村’,一听就知道是那种宗族类的村庄,听说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姓程的,坐落在大山里,从这边坐车过去得有好一段路程。

先是动车,后转乘大客。

其实真算起来这程家村所在的山和普济寺所在的那一座还是山脉相连的,只是来回环绕,不得不坐车绕一个大弯子才能过去。

来回倒车好繁琐,但出了那样的事,即使知道没大干系,三位老师还是提起了心,带着学生们小心再三,这群学生要是栽在了这边,那他们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路途遥远,车上的一番惊险渐渐都被大家放下了。

和仪本来摸不着头脑,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师父入梦说的事,想要与那阴气暴动联系一下,却无门而入,况老头子说是让她跟着行程走,如今到了另一个市了,想也没有什么大瓜葛,就先将阴气暴动放到一边,闭目调息。

毛望舒刚才请山那一下把自己给震着了,和仪从包里把孟叔给她捎来的药丸子找出一瓶递给毛望舒让她吃下,现在也正调息着呢,面色倒是好看了不少。

鲁班书那个更惨,也吃了药,要不是后来毛望舒也滑铁卢了,他是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修为不灵了。

秦老师有心活跃活跃气氛,就笑着道:“这回咱们班的开心果也开心不起来了?那边那个村子虽然偏远,但听说景色很不错,尚老师你是定了两套房子吧?”

尚老师点点头,笑道:“村长说他们村子里空屋不少,也有紧挨着的大房子,打扫了两套出来,都是大炕,够咱们住了,就是挤了点。和昨天一样,还是两个小姑娘住一间,余下的咱们挤一挤,也住下了。要不是那边剧组也搬过去,占了许多房子,咱们还能再宽敞宽敞。”

江离不由问:“大房子还有那么多空闲的?”

“嗐,现在每个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走,空屋子多也正常。”尚老师摆摆手,说的倒是也有理。

秦老师周老师和他感慨了一下农村青壮流失的厉害,大家说着闲话,气氛就没那么紧张了。

江离又看看毛望舒,见她仍然闭目调息着,再一看,鲁班书传人那位脸色更是煞白,就问刚刚睁开眼睛的和仪:“月亮和子旭没事儿吗?”

子旭则是鲁班书传人,全名房子旭。

“施术不成被震了一下,一时气血激荡,也是常见的,我的药治这个好使,无事。”和仪给他吃了一粒定心丸,车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秦老师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呢。”

“去医院看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和仪走到房子旭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歇歇就好了。那边的春祭仪式是几点开始?”

尚老师后知后觉,看了眼表,道:“没事儿没事儿,下午开始呢,来得及。”

“下午?几点?”和仪皱了皱眉,尚老师茫然道:“说是六点开始。”

“酉正?”和仪心里快速换算了一下,陆离玉倏地睁开眼睛:“酉数十,为阴中阴。”

和仪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有些地方就是流行银时祭祀,倒也没什么,只是把这一份疑惑压在心底。

陆离玉就在她的座位后面,等她回去坐下,才低声问:“会不会……”

“不一定。”和仪微微摇头,明白他的意思:“再看看吧,如果真有什么异样,那也是撞上来了。”

“嗯。”陆离玉若有所思地点头答应了。

其实和仪这也是无端猜测,祭祀的时辰虽然特殊但也不是很难寻,有些地方就有这样的风俗,又不是子丑那样的阴奇的时辰。

只是和仪今天从早起就觉得不对劲,还有那天晚上老头子打的预防针,不免多想。

这边的山路便很崎岖了,坐上大巴车没多久,毛望舒就睁开眼道:“这边好颠簸。”

“山村偏远又贫困,山路自然比不过普济寺那边。”和仪看向相为玉:“我听说普济寺那边一段的山路都是寺里头出钱捐建的吧?”

相为玉点头。

毛望舒叹气道:“我发一句牢骚而已。边阳这边离茅山也不是很远了,但我竟从未听到过还有这样一个村子。”

江离忍不住笑,又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边阳处在茅山与普济寺交界之地,两边都不爱掺和这边的事儿,也轻易不往这边行走,你如果能够对这边如数家珍才是奇了呢。”

不愧是玉皇观观主的高徒,对玄术界内的事儿说起来可以称得上头头是道。

算起来,他们师兄弟里,大师兄本来是老观主定下的接班人,天有不测风云没了,他二师兄进了特部,他可以说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

平日里笑是笑、闹事闹,到了真章上还是很有谱的。

想起这个,和仪免不了又想到收徒的事情上去,奈何这还是个没谱的事儿呢,除了顶上有师父催得紧,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想起来也不着急,就觉得头疼,拧开保温杯喝了两口,决定还是听天由命吧。

和振德再次催徒孙失败。

崎岖的山路,车也不好开得太快。

司机是个爽朗的人,秦老师和他胡乱侃着,没多一会儿就熟悉起来,他道:“也是奇了,这程家村往年没名没姓的,都没什么存在感,前两年不是兴起什么大学生村官吗?上面本来也打算给他们派一个,搞搞脱贫攻坚致富,结果他们闹得呀,就差去政府静坐,硬是给整黄了,你说这是个什么做法嘛,国家还能害他们不成?”

三个老师对视两眼,秦老师笑呵呵道:“许是人家信不过外人呢。”

“那倒也是,这种村子啊,里头这家连着那家的亲,最排外了。”司机道:“往年悄无声息的,今年倒是热闹起来了。就前两天,还有个什么节目的剧组啊,指名到程家村去了,应该还在里面住着呢,说要拍什么‘谷雨春祭’,你们也是为了看这个来的?”

尚老师道:“是,就是剧组那边的人介绍给我们的,孩子们上民俗课,也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不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这话有理,等我攒俩钱,也带我老婆儿子出去逛逛去。”司机连连点头,又道:“不过你们见识怎么来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我一个本地人,以前都没听说过这村子几回,这大山里头的,可真是偏僻。”

“越是隐秘的地方,这些传承就越不会断。”尚老师信誓旦旦:“就是为了一个‘奇’字才千里迢迢折腾过来的,我朋友可是和我发誓了,说这边的祭祀风格是外地都找不着的。”

“嗨,混搭风嘛。”秦老师好像知道些什么,笑着道:“一般地是找不着。”

周老师哈哈一笑,也不掺言。

毛望舒蔫嗒嗒地靠着和仪,听着他们说话,嘟囔道:“我可真是自找罪受。”

“行了。”和仪理了理她的头发,笑道:“等回了上京去我家里,让人给你做点好吃的,好好补一补。”

毛望舒来了精神,“我要吃涮羊肉!还要吃茯苓糕!”

和仪对着伤员当然没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

毛望舒登时眉飞色舞起来,吨吨吨喝了一瓶牛奶,重振精神。

山路走得慢,折腾到程家村的时候,一时日上中天了。

山里的气候不比山下,和仪拢紧了身上的披风,伸出手示意毛望舒拉着她的手。

毛望舒美滋滋地拉上,踩着泥泞的道路也不心烦了。

从下车那里走到村子那边着实还有一段路呢,尚老师的朋友和村里的人早来接了,一见面,尚老师就抱怨道:“你说你,自己过来就算了,还把我也拉过来了。”

他朋友嬉皮笑脸地和他赔罪,又介绍道:“这是程家村的族老,程老爷子。”

“你们好啊,喊我老程就行。”程老就上来打招呼,他看着年纪也不小了,穿着身颜色几近黑色的青袍子,腰间挂着烟袋锅,头发花白的,但精神抖擞,眼带精光,不显老态,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

大家笑着打过招呼,老程道:“这里头山路难走,你们都小心着。尤其是小姑娘,别脏了衣服嘞!脚下泥泞,都注意着!”

和仪看了一眼身上走世外高人风的深蓝披风和里面的丝绸上衣、阔腿裤,觉得这句话八成是在和她说。

毛望舒在旁边笑嘻嘻地问她:“晏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有没有走正常风的衣服,短裙?T恤?”

“听实话吗?”和仪歪头看她,毛望舒一扬脸:“当然!”

和仪很坦率地摇摇头:“没有。我的衣服都是家里人手做的,就那几个款式,再说了,我要是穿着T恤短裙出去办事儿,人家也未必信啊!人靠衣装马靠鞍!我脸嫩,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毛望舒啧啧道:“头一次听到人说自己脸嫩。”

和仪一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是缓过来了,也松了口气,随口道:“你要真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不知道怎么和你姐交代了。”

再回头一看,房子旭也好了不少,她就放下心来,拉着毛望舒的手拣干净点的地走。

老程看了她一眼,道:“这山路脏,难为小姑娘了。”

和仪笑笑:“再脏的也不是没走过,不算难为。”

老程没说话,深深看了她和毛望舒一眼,转过头去,拎着烟袋锅吸了一口,吐了口烟雾,继续往前走。

尚老师的朋友道:“老程热情好客,我们进村的时候也是他接待的,今天天还没亮,他就拉着我出来接你们了,我说太早了你们不能到,可他偏说你们来者是客,等着不好,拉着我早早就出来了。”

又念叨:“老程他孙女酿的米酒可是一绝!你回头可得尝尝!”

和仪眼尖,看到老程往树上磕烟袋锅的动作一顿,随口问:“您怎么了?”

“没什么……咳咳。”老程咳嗽两声,摆摆手:“老毛病了,嗓子难受,继续走吧,还得走一段路呢。”

和仪看着他,不由想到若是和振德还在世,也该是和他一样满头华发的小老头了,忍不住道:“喉咙不好还是少抽烟的,不然犯起病来难受。”

老程微微一怔,然后回过神儿来,“……嗯,咳咳。谢谢姑娘你关心。快点走吧,这两天山里总下雨,碰上雨就不好了。”

尚老师连忙答应,和仪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天空湛蓝万里无云的,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尚老师的朋友在旁边道:“今儿一大早上我听天上那雷声,吓人得很!我跟老程在山里,我可是要吓坏了!好在有老程在。”

“山里头,各种各样的事儿多了。”老程没回头,自顾自背着手往前走,声音越来越低:“若是什么事儿都要怕一场,人还怎么活呀……”

尚老师又和老程搭话这边祭祀的事儿,老程沉默地没说什么,他朋友倒是笑呵呵地道:“昨晚上就开始搭祭台了,热火朝天的好热闹!我们还想帮个忙来着,没想人家不用。阵仗也大,排演时候那鼓声震天响!听着跟雷声也没两样了,我们摄像捧着个相机跟着拍,在广场那边蹲了好几天了。”

“这谷雨祭有什么讲究?是求春雨的吗?”尚老师随意问着,就扯到了这边都种什么、往年的收成怎样上。

老程听他这么问,也没说话,背着手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尚老师颇为无辜地瞪大了眼睛,他朋友笑道:“都让你别问了!老程心地好,就是不爱说话。你问这么多,多讨人厌啊?这边种稻子,听说这一两年产出不太好,所以祭祀才大半。”

“产出如何未必是祭祀的事儿。”和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搭茬道:“或许是品种呢?不是说这边与世隔绝很多年,种的是新品种的稻子吗?”

这可把尚老师的朋友问住了,吭吭哧哧地没说出什么来。

前头传来老程的声音:“不是!”

和仪就笑了:“那是该打算打算换个品种种了,现在杂交水稻的亩产量比老品种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呢。”

毛望舒在旁边连连点头,江离又道:“祭祀之事说到底就是个心灵安慰,求风调雨顺罢了。若说一年里的天气是天时,土壤地质是地利,人伺候的精不精心和品种如何就是人和了。若但求上苍,上苍又能帮到多少呢?”

大家都说有理,卢津阳觉得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嘴:“明天是祭天吗?”

“五谷祭吧。”江离还有点不同意见,正争论着,老程开口了:“……是山神阿公。”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如同在砂纸上打磨东西一般,卢津阳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以为来神儿了,在后头走着,嘴里连忙嘟囔了一串的话。

和仪看他费劲的样,笑呵呵一伸手:“过来,我敲一下,保准什么都没有。 ”

卢津江五官扭曲,头晃得都快出残影了,嘴里还连声道:“不不不、 不用了。”

毛望舒在旁边毫不客气地哈哈笑着,旁的同学也来打趣两句,气氛很是轻松。

独老程一个在最前面走着,背着手,微微弯着腰,孑然独行。

程家村在一块山谷洼地里,着实不大,百来户人家围着中间一个广场,一眼就能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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