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应似我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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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混过关后,她愈发觉得不妥,可温若华从始至终低眉顺眼很是安分,她才稍稍放下心。
但仅是眨眼间,温若华竟不见了!
第58章 (甜茶。)
被人堵住嘴拉走,是温若华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
她原本全神贯注看着凉亭中的温离慢,又羡又妒,恨不得扑上去取而代之,只是一想到传闻中那位可怕的魏帝,才打了退堂鼓。
那样的男人她才不要,温离慢在暴君身边过日子,怕也不如看起来这样悠哉――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嫉妒心就要将她腐蚀干净了。
骤然与大宫女四目相对,温若华连忙低下头,心惊肉跳,心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毕竟她只是好奇看看温皇后而已,没有罪名,对方难道还能问她的罪?怎么说她也是其他女郎带入宫的婢女,即便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也不能没缘由地找自己的麻烦。
结果却突然被拖出来,温若华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从头到尾她甚至没有过想上前跟长姐说话的念头,凭什么这么对她?他们有什么权力这样?!
温若华一路被拖出御花园,被堵了嘴后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从前温国公府昌盛时,她跟在母亲温夫人身边,也曾见过温夫人处置那些犯了事的下人,每个被拖走的下人都会拼命挣扎哭喊求饶,那时她从不放在眼里,如今自己也成了被拖下去的人,她才知道有多么可怕。
且拖走她的这两个內监双手宛如铁爪,她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正在温若华疯狂地想办法活命时,不远处来了一队仪架,看到仪架上的五爪金龙,温若华那花生仁大的脑子里,竟也生出一点急智――此时她已顾不得那是不是传闻中魏帝的御辇,她只知道若是不呼救自己说不得便要死在这里!
今日入宫,阿父阿娘尽皆不知,便是死了怕也无人知晓,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恰巧官家仪架经过,眼见这人是从御花园被拖出来的,徐微生不敢隐瞒,连忙禀报官家。
见仪架暂停,温若华眼里迸发出无尽的光彩!此时求生欲望大过一切,然而两个钳制住她的內监丝毫不惧,徐微生得了官家口信,走过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內监答道:“是紫鹃姐姐发现此女行为鬼祟,忧心惊扰皇后娘娘,这才令奴才等将其拖出听候发落。”
官家五感较常人更为敏锐,自然听清了,温若华被堵住嘴也出不了声,只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轻笑,一阵微风袭来,吹起御辇帘幔,惊鸿一瞥中,她只看见帝王俊美无俦的半张脸。
严格说起来,这似乎并非第一次见面,还在赵国时,魏帝令人将温国公府的人尽数抓入宫中,当时温若华也在,只是她从头到尾吓得两股战战不敢抬头,根本不知道传闻中的暴君竟生得如此模样,比她还是温国公嫡女时所见到的一切芝兰玉树的郎君都要俊美!
长姐……长姐就是跟这样的男人做了夫妻吗?
为何是长姐?!
温若华心中悲愤一时之间到达顶点,她曾在宫宴上见过脑满肠肥的赵帝,也曾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可怜嫁入宫中做王后的长姐,那般的绝色,却偏偏配上赵帝这等矮胖丑怪又性情暴虐的昏君,怎能不叫人可怜?
但那注定要浪费、要蹉跎一生的长姐,在国破家亡后,非但没有沦为亡国奴,还成了帝王的明珠,被立为皇后,大魏的皇后,又岂止是赵国王后能比?
自她入宫,民间便多有传言,说温皇后如何貌美温柔,得帝王爱慕,温若华讨好的那位女郎,与闺中密友们相聚时也时常感慨,若是能像温皇后这般人生如此传奇,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回。
温若华心中不满,不过是祸水红颜,连一统天下的魏帝都被迷惑至此,她那长姐还真是好手段。
可女郎们都不这么认为,因为自有温皇后,官家脾气好了许多,再不见他动辄杀人,鲜血流淌整个大殿,大臣们回到家中难免感慨,听到阿父们的话,女郎们对温皇后的印象自然更上一层楼。
贤后与祸水,从来不是靠容貌区分,而是在于跟随帝王后帝王的转变。
再说了,温皇后是官家的心尖尖儿,谁敢说她不好?温若华到底是不聪明,她这样贬低温皇后,聪明人都不会跟她深交,免得受牵连,乌衣卫耳目遍布天下,她竟敢如此大声嚷嚷,真是不长脑子,也就爱听人吹捧的傻瓜才会与她交好。
温若华以为遇到帝王仪架,自己怎么说也能得到几分怜悯,旁的不说,便是她皇后之妹的身份,总能叫自己留条性命,可她忘了当初温老太君是怎么死的,更何况,她从头到尾就没有说话的机会啊!
她自认生得也不差,虽不及长姐貌美,可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长姐再美貌官家也该看腻了,倘若自己也有长姐那般造化,定然过得不比长姐差!
她心中抱着这样可笑且荒谬的期待,奋力想要展现自己楚楚可怜的一面,可她这副惺惺作态能瞒得了谁?
徐微生几乎是用惊奇的目光望着这位异想天开的女郎,是要有多天真,才会以为能够得到官家青睐?
果不其然,官家连看一眼都懒,听说是从御花园拖出来的,唯恐惊扰皇后娘娘――哪怕还没有惊扰,哪怕他还不知这女郎是谁家的,但他依旧漫不经心:“拖下去处置了罢,少给娘娘添堵。”
徐微生比了个手势,两名內监立刻明白,恭敬退下,从头到尾,没让温若华动一下,说一个字。
温离慢尝了两块千层饼,宫女们便委婉地暗示她不能再吃了,吃多积食,怕她一会儿午膳也用不下。
她虽然还想再尝尝,可却听话得很,将手中千层饼放下,随即便听到宫人禀报说官家仪仗已至,园中人尽皆跪下等候,惟独温离慢站起身,提起裙摆,从凉亭里钻出去,朝着官家来的方向快步走。
官家见了她,也加快了步伐,扶住她的双臂,轻声斥责:“说了多少回,不许跑。”
也不知道最初不顾她步子慢,大步朝前走,害得她跟着小跑还发了病的人是谁。
是谁呀?
反正官家不记得。
“我想早点见到官家。”
官家面上那点厉色瞬间被这软和的话消弭干净,他轻轻弹了她的额头一下,牵着她的手缓步朝凉亭走去,根本没跟她提那被拖下去处死的温若华,温离慢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曾经短暂地出现在她身边,又短暂迅速地消失掉了。
看到桌上的千层饼,温离慢主动捧起一个送过来:“尝。”
官家不好拒绝,其实他不爱吃甜的,咬了一口后眉头微蹙,因着温离慢嗜甜,因此御厨们挖空心思做甜食,她自己尝着觉着好,还非要他也尝,官家不说苦不堪言,也得说一句无奈至极。
但这一回似乎有些不同。
他咬了一口后,就看见她专注地看着他……手里的千层饼,官家微微眯起眼睛,问:“娘娘方才用了几块?”
“回官家,娘娘用了两块。”
“哦……”官家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看向温离慢,“杳杳,你想做什么?”
温离慢盯着被他咬过一口后露出的果馅儿,好像跟她吃的两块都不一样,刚才宫女说什么来着,这一盘子千层饼,每个馅儿都不一样。
她乖乖回答:“我想尝尝馅儿。”
官家与她说话并不避讳旁人,只是这过于轻柔的语气已足够叫人大吃一惊,他先是将咬过的千层饼喂到她嘴边,才缓缓开口:“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却不敢再玩乐,实在是官家气势太过可怕,那是在鲜血与厮杀中堆积的戾气,都是年轻的郎君与女郎,嫩得掐出水,根本经不起风雨,哪个能在帝王的威压下自在玩耍?
温离慢尝完了馅儿,舔了舔嘴巴,看着官家把剩下的吃掉,紧接着他又拿起一个,仍是慢条斯理的,咬一口,给她吃馅儿,再吃掉剩下的……如此循环往复,一整盘千层饼,竟全都被这样吃光了!
宫人们看着也不敢说什么,温离慢一本满足,只有官家吃了一盘甜得腻人的千层饼有点受不住,倒了一杯茶,原本想要去去嘴里的甜味儿,结果发现这是专门为温皇后准备的甜奶茶,非但没能将嘴里的甜味去掉,反倒更浓,一时间眉头又形成了个川字。
寿力夫心说官家从不吃这些,因此就没给他准备,谁曾想官家今日还就吃了呢……
正想着,却见官家举起一只臂膀,以宽大的衣袖做遮挡,另一手扶住了娘娘的脸。
愣是把寿力夫看得老脸一红,赶紧低下头,悖
温离慢被迫承受了这个吻,她也不知道害羞,被亲得气喘吁吁后小脸泛起点点朱色,很高兴道:“甜的。”
“嗯。”官家放下手臂,指尖在她嘴角轻轻抹去,又舔舔薄唇,连她的口脂都是甜甜的果子味道。
他不喜欢甜的,但这样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有浓茶可以压下嘴里的甜味,美人双唇更妙。
第59章 (婚事。)
这对帝后谁也不觉着当众接吻有伤风化,官家以袖遮挡,仅仅是不愿让他人瞧见妻子被吻后泛起粉晕的脸颊,娇喘微微柔弱无力的模样,他只爱自己瞧,只有边上的宫人们个个臊红了脸,连寿力夫这种年纪比官家还要长几岁的,都觉着面上发烫。
官家吻完了,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但伺候他几十年,寿力夫知道,官家此时心情必然极为愉悦,那就要看殿下们与帝姬们能不能抓准这个机会了,今儿个的官家应当很好说话,再不趁着好时候将婚事定下来,说不得下回赶上要到猴年马月。
温离慢尝过了全部千层饼的馅儿很是满意,不过口脂被官家吃去了,她的唇瓣便失了一分朱红,冬萤连忙取出随身携带的口脂要为她涂抹,官家却示意她将口脂放下,而后自己拿起来,用指腹沾了一点,在温离慢唇瓣上晕开,见她被妆点的愈发娇艳妩媚,嘴角不由得轻轻一扬。
帝后如此亲近,只有少数几个胆大敢抬头的人瞧见了,其中便包括了尉迟家的女郎绯娘。
她对温皇后很有好感,又见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帝王在温娘娘跟前如此温驯,且郎才女貌般配得很,面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而且还有点害羞,心想自己以后也一定要寻个对自己好的郎君,像阿父对阿娘,像官家对娘娘这样的。
哪怕别人都怕他、畏惧他,她也愿意。
少女情窦初开,此时此刻,正是对爱情无限向往之际,几位殿下的目光也自她身上扫过。平心而论,尉迟家的女郎娇俏可爱又心思单纯,其实是个很好的正妃人选,奈何尉迟英遭贬,连带着这位女郎行情也跟着变差,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尉迟英是否能起复尚未可知,但谁愿意去赌呢?
倒是绯娘身边的匡家女郎与谭家女郎,极为受青睐,今儿这赏花宴下来,女郎们与郎君们亦算是互有了解,只是眼下官家在,没人敢大声说话,尽是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少年人初识情爱,大多羞赧难言,面色泛红,惟独一人例外。
“晴娘,晴娘?你怎么了晴娘?”
名唤晴娘的女郎被身边同伴叫了好几声才仓皇回神,面上扯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笑:“我没事,你方才说什么呀,我没听清楚。”
“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呀。”女郎微微蹙眉,“可是身子不适?若是有不适,须得立刻提出,免得一会儿冲撞帝后,那可是要灭族的大罪。”
她这么一说,越是将脸色惨白的晴娘吓得说不出话,这女郎机灵,立马察觉不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与我说,我还能同你想办法,否则……”
晴娘也心下慌乱,若说方才御花园中人多,温若华与自己走散,那么现在官家出现,各家婢女们都侍立在自家女郎身后,惟独温若华仍旧不见踪迹,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今日若是在宫中惹了事,她定会成为家族罪人!
被同伴女郎安抚,她也急需有人听自己倾诉,连忙将事情说了,那女郎一听,脸色顿变,怕被旁人听见,压低了嗓音:“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怎敢私自带人顶替入宫?被发现了可是要砍头的!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阿父想啊!”
晴娘眼泪刷的落下来:“瑛娘,我知错了!都怪那温若华!她以言语刺探于我,我、我一时鬼迷心窍,便答应带她入宫见见世面,谁知她答应的好好的,入了宫却到处乱跑!如今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自己犯了错便罢,若是连累阿父,我、我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那唤瑛娘的女郎道:“你撞死在这里,惊扰到皇后娘娘,谁说就不是大罪?”
晴娘又急又怕,又悔又恨:“我、我实在是不知怎么办了!”
她们这些女郎入宫后每人只允许带一名侍婢,如今帝后于亭中端坐,婢女们则立在自家女郎身后,旁人都有,惟独她身后空落落,不管温若华做出什么事来,最后肯定都能查到她身上,如今晴娘真想回到昨日,一巴掌扇醒那个爱听吹捧,以至于脑子飘飘然,敢做出这等欺君之事的自己!
瑛娘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她们毕竟是被家中娇养的女郎,往年官家不爱办宫宴,偶尔有,也不怎么出席,女眷这边更是无缘得见天颜,家中荣辱都系在己身,入宫自然要端方守礼,方不负家中栽培,若是为家中惹来祸事,那真是万死难逃其咎!
“这里是皇宫,就算要找人,咱们没有主子的允许也不可以到处乱跑。”瑛娘努力镇定,“为今之计,怕是只有主动去娘娘跟前认错……”
晴娘一听,整个人都瘫软下来,泪流不止:“我、我不敢……”
“这件事早晚瞒不住,那温若华此时不知去向,说不得已出了什么事,万一她惹出祸事,可都要你承担!”瑛娘压低声音,“方才我斗胆抬头,瞧见帝后亲密交谈,有温皇后在,官家心情兴许不错,不趁这个机会磕头认错,若是等温皇后不在,别说是你,你阿父也要受牵连!”
晴娘真是无比悔恨,但她也知道,瑛娘与温若华不同,温若华只是通过讨好她赚点便宜,瑛娘却是真心为自己好,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瑛娘,我这就去认罪,只希望娘娘看在我主动认罪的份上,能够只罚我一人,千万被害了我阿父。”
瑛娘握住她的手:“我随你同去。”
闻言,晴娘瞳孔一缩:“瑛娘,你、你――”
她心中真是有万语千言要说,前些时日因着温若华在其中嚼舌搬弄是非,她还与瑛娘有过口舌之争,如今瑛娘却肯不计前嫌,甚至揽事上身,实在是令晴娘自惭形秽。
凉亭里官家还没打算走,因为温皇后她还不想走呀。
只是有官家在,年轻的女郎与郎君们都不敢说话玩乐,因此帝后准备携手去逛一逛罢了。
寿力夫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徐微生凑在他耳边小声与他说了先前的事,紫鹃瞧出那婢女不对,早已将人拖出去,这也是寿力夫许可的,听闻徐微生说,那被拖出去的宫女竟还敢在官家仪架前动不该有的心思,他拂尘一甩:“咱家已经查出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是谁带入宫的,只听候官家发落便是。”
官家确实已经知道,这宫中大小事,只有他不想知道,没有他不知道,因此想要主动认错的晴娘压根儿没有这个机会,在帝后携手而去后,她便被“请”了过去。
好在今日她赶上了好时候,官家心情着实好,否则必然是要见血的,最终她也只是被赶出皇宫,她的父亲也因此被贬了官,虽然如此,却是一家老小全须全尾,亦不敢再有怨言。
回到家中后,晴娘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又亲自向父亲下跪请罪,一家人捡回了命,打这以后,晴娘之母认为是以往过于溺爱女儿,才导致她不知天高地厚,于是对她的管教也愈发严格,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