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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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着那暖融融的桂花香,溢满四肢百骸。
嫩白指尖搭在茶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仿佛陷入了沉思。
方喻同也搬了把小凳过来挨着她坐下,推推她的手肘,“阿姐,在想什么?”
阿桂回过神来,侧眸看他,白生生的小脸被阳光照着,衬得乌髻如云。
她微微抿唇,思索道:“我就是觉着有些奇怪,那苏妍自进来后,一直都在看你,而且她看你的眼神,仿佛有些......我说不上来。”
“这有何奇怪的。”方喻同勾勾唇角,吊儿郎当地抖着腿道,“不就是仰慕我的眼神么?这眼神我司空见惯。”
他这没皮没脸的样子,阿桂也已经司空见惯。
却还是红着脸,啐他一口不要脸。
方喻同后背倚在墙上,双手枕在脑后,漆黑瞳眸闪烁。
“阿姐,你莫不信我,你都不知道我要是去街上走一圈,多少小姑娘都一直盯着我瞧呢,今早我出门还遇到个看我不看路,不小心撞到树上去的,吓了我一跳。”
“撞到树上去了?”阿桂也吓了一跳,“她没什么事吧?你去扶人家起来没有?”
方喻同撇撇嘴,不屑道:“我扶她做什么?我又不喜欢她,万一赖上我怎么办?万一晕倒在我怀里怎么办?”
说起来,他很有被讹的经验。
这些“万一”,都能鞠一把辛酸泪。
阿桂以前倒没听他说过这些。
她无奈地睨了他一眼,不过想想他对晏芷怡那疏离冷淡的态度,好像也没差。
不知道他是何时养成的这性子,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方喻同接收到阿桂投来的眼神,好像反倒还觉得很骄傲似的。
继续说着今早的遭遇。
“不过,她正好摔了个狗啃屎,我就有点儿忍不住,当场笑出了声,不小心被那姑娘听到,竟然气冲冲过来踩了我一脚,明明之前还含情脉脉跟我暗送秋波的,这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方喻同颇有些委屈地踢踢脚尖,“你瞧瞧,你刚做好的新鞋都被她踩脏了!又不是我叫她走路时一直看我的,唉,都怪我太好看。早知道应当拉住她,叫她赔了我的鞋再走。”
阿桂:......
第56章 道别 【二更】感谢订阅
快到冬日, 即将迎来嘉宁城一年最冷的时节。
家家户户都在屋内摆上了火盆,抵御肆意侵袭的寒气。
方喻同还未去书院,说是家里暖和。
虽在阿桂的念叨下, 日日捧着一卷书。
可阿桂也没见过他翻过几页, 不免有些担忧。
午后的阳光还是暖的,照进窗牖, 落在阿桂手里正绣着的芙蓉暗纹上,照得栩栩如生。
她抬起泛酸的脖颈,一边揉着,一边看向坐在一旁装模作样看书的方喻同。
方喻同见她放下绣活儿, 也放下手里的书,也伸了个懒腰,而后给她倒了盏茶,“阿姐可是累了?我给你捏捏脖颈?”
“我倒是更想听你读书。”阿桂指尖在他书上敲敲, “这一段你读给我听听?”
方喻同倦懒的神色仿佛来了精神, 清了清嗓子,便开始给她读。
他清朗的少年音还未完全褪去, 读书声清和顿挫,很是悦耳动听。
阿桂听得眯起眼, 茶香袅袅,白雾盈盈,衬得她未施脂粉的白嫩脸蛋, 越显玉容花貌。
听罢, 她细白纤指端起茶盏,低头润了嗓子,又问道:“这段是何意?”
她素来好学,即便是这几年得了闲也会翻翻方喻同的书。
有不懂的都会问他。
方喻同也喜欢和她说这些。
那时她的目光格外专注, 琥珀般好看的眸子里,只有他。
方喻同兴冲冲地起了身,“之前我作过一篇关于这段的文章,阿姐,我回屋找给你看。”
“好啊,我等着。”阿桂抿唇笑着,在屋子里等他。
方喻同刚回屋没多久,陈爷爷便拄着拐杖来敲阿桂的门,说是有客人来了。
阿桂出去一瞧,竟是左晔春。
陈爷爷轻咳一声,报完信后就回了自个儿的屋子里,很识相地没有碍着他们俩说话。
左晔春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罗衫,眉目依旧俊朗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翩翩温雅的风度。
阿桂请他去正屋坐下,给他倒上一盏温茶。
才听得他说明来意,“阿桂姑娘,我是来道别的。”
阿桂澄澈的眸子映着袅袅雾气,有些诧异道:“左郎君要走了?”
“是,快到年关,家母独自一人在家中,我放心不下。”左晔春清俊面容透出些担忧,“是以便想着回老家一趟,等开了春,直接上京赶考。”
阿桂知道左晔春是上一届的解元。
因守孝耽误三年才没赶上三年前的会试,不得已耽误到现在,只能参加明年的会试。
他说罢,阿桂点头轻“嗯”一声,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气氛沉默下来,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面颊微烫,颇有些不自在。
左晔春望着她低垂螓首,脖颈纤细,耳尖泛红,宛如羞答答地清水芙蓉,温婉动人。
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柔意,他攥着拳说道:“如今小同已高中解元,大抵你也能放心他了吧。”
阿桂又轻“嗯”一声。
心里却道哪有那么简单。
实际上对于心中牵挂之人,牵挂之事只会永无止境。
比如从一开始盼着他考上嘉宁书院,又到后来盼他中秀才,再到如今他已经中了解元,她又免不了担心他的会试、殿试。
即便以后他金榜题名,大抵她又要开始操心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一类的事。
阿桂想,这大概就是作为阿姐,对阿弟的爱吧。
“那不知阿桂姑娘之前考虑的事......”
左晔春试探的话语又将阿桂心神拉回。
她想起之前说过的话,不由低垂了眼帘,捏紧手中濡湿,低声应道:“嗯。”
只简单的一个字。
旁的话,实在羞得说不出来。
可却像是一轮明月悄悄升上左晔春的心头,照得他一双桃花眼都潋滟了三分。
“阿桂姑娘,这是答应了在下?”
他仿佛还怀疑自个儿是否听错,僵直着脊背坐在椅子上,差点儿打翻了茶盏。
阿桂抬起眸子,琥珀般的眸子里似是罩上了一层薄轻纱,又很快垂下。
羞得指尖用力攥着,悄然泛白。
左晔春“蹭”地一下站起来,薄颊透红,指尖微颤。
双手捧上两个木盒,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对水色极好的镯子。
“阿桂姑娘,这是......”他唇舌磕绊,好像有点儿说不出话来,想好的一番话不知何时飞到了九霄云外,直接只剩下最后一句,“请你收下。”
说罢,对上阿桂温柔沉静的面庞,他又恨得想咬舌头。
亏他平日里自诩五步成诗七步成章,怎的到了她跟前,就似牙牙学语的稚子一般,连话都说不完全。
阿桂见他这模样,不由抿唇绽出温柔的笑容。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意,也确信他以后会真心待她好。
阿桂弯起唇角,拿起其中一个镯子,“我拿一个,你拿一个,留点儿念想更好。”
她将另一个推回他面前,声音糯糯软软的,左晔春听得心间都酥酥麻麻。
哪里还知道她在说什么,只知道点头,她说什么都对。
指尖触着那微凉的玉镯,阿桂脸上的滚烫,心头的羞怯好像都被驱散开来。
只剩一片平和宁静。
即便是答应左晔春的这一刻,她好像也并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她从未体验过,什么是心痛。
但她娘曾教过她,以后若是找夫君,一定要找最合适的那一个。
心爱之人,未必合适,难得长久。
若非要硬生生凑到一块,最后也是伤人伤己,伤及无辜。
门当户对,相敬如宾,恰到好处。
才是最好。
这是她爹被抓走后,她娘每日都要念叨的一番话。
阿桂年纪小,听得懵懵懂懂,不解其意。
却是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如今,她已能够听懂,却不太明白。
但没关系,娘亲说过的话,总不会有差。
她和左晔春,就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