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虫在上[虫族]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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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缓缓抬起手,捏住了王虫虫的腕骨,掌心传来冰凉而光滑的触感,就像冷冷的金属,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空空的,显得有几分可怖,同时捏住手腕的五指一寸一寸地收紧,【那……重新认识一下吧。】
熟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在脑海中,王虫虫在这一瞬间明显愣了一下,立刻就被对方抓住了间隙。在身后的墙壁上借力,少女的脚一击踢在他的膝弯,反手一拧,动作迅疾而果断,比之虫族的速度也丝毫不逊色。
同时,银发王虫突然条件反射地卸去了手上的力气,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刚才还被禁锢在墙上的少女就挣脱了出来,白色的裙角在空中划过,她轻巧地落在了他身后的十米之外,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的。
王虫虫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不过——那是他从来从来都没有听过的语气,冷漠而陌生。
“瑞艾沃尔——这才是我的真名。”
少女随意抹掉脖子上的血液,仿佛察觉不到任何疼痛。漠然的动作带着几分奇怪的熟练,仿佛这只是很普通而寻常的事情。
刺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此刻,那张熟悉的脸却换上了全然陌生的表情,她收敛了唇角的笑意,露出了冷漠的神色,“我啊……是人类的最强武器,专门为杀死你而制造出来的。”
此时此刻,少女作为艾瑞瑞时拥有的所有温柔和脆弱全部都被碾碎了,就像红叶所说的那样,瑞艾沃尔是一个理智永远大过于情感的人,她无论何时都带着如机器一般恐怖的冷静。
个人感情和种族生死到底哪一个重要?答案肯定是显而易见的。而且……
艾瑞瑞知道,王虫虫还没有度过蜕变期。
无论是故意说出了这样的话,还是本意如此,虫族的王此时此刻是真的被触怒了,他侧过身来,倏地眯起了眸子,浅金色的竖瞳涌上几分赤红,宛如临近爆炸的恒星,恐怖而危险。
刻意压低的嗓音充斥着暴戾和凶狠。
“你可真敢啊……人类!”
这样的威胁并不会让瑞艾沃尔感受到恐惧,她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呼吸有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然后——她抬起沾满血腥的手,苍白的指尖轻轻地按在咽喉处的某个位置,不知道是在说她自己还是谁,瑞艾沃尔沙哑的嗓音低低地响起,带着几分可笑的语调,她嘲讽道,“哈——这台词可真是……糟糕透了。”
【叮——能力锁定解除。】
自从回归身体之后,少女第一次听到了久违而熟悉的电子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冰冷生硬
【瑞艾沃尔大人,祝您任务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说话,先跑出五十米。
第75章
最开始的时候,艾瑞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小孩,她的本名实际上是她的父亲取的,原来就叫艾瑞,是人类古语中故乡的意思。
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名字是很难听的,但是对于一个军官父亲来说,给女儿取这样的名字大概最能表达他守卫故乡的热血和抱负。
不过啊,她的妈妈总喜欢艾瑞瑞,艾瑞瑞这样叫着。
“艾瑞瑞今天梳的小辫子好可爱啊。”
“艾瑞瑞今天有好好喝牛奶吗?”
“艾瑞瑞不可以只吃肉哦,胡萝卜也要好好吃下去才行。”
“艾瑞瑞想爸爸吗,等到春天花开了的时候,爸爸就回来了。”
“艾瑞瑞……”
她们安静地生活在古地球的一个边缘区里面,而中心区是那些高等种族居住的地方。没错,那时候的古地球只是某些高等种族的殖民地。
那所谓的某些高等种族,指的是——图尔斯和雷诺兹。
那时候正值虫族大举进犯,不过智慧虫族还没有出现,因此它们的战斗力并不是多么强大,在前线抵抗的军人大多都是被奴役的人类或者其他弱小的种族,或许,将他们称之为炮灰应该会更加合适。
艾瑞瑞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他长年待在战场上,偶尔会千辛万苦捎个信回来,证明他还活着。时间久了,“艾瑞瑞”反而成了小姑娘更熟悉且喜欢的名字。
大概是因为,“艾瑞瑞”这个名字总是会和妈妈温柔的嗓音和笑容联系在一起。
她小的时候实际上和普通的人类小孩并没有什么区别,艾瑞瑞除了稍微聪明一点,力气大一点之外,就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了。比如
她会偷偷地把不爱吃的胡萝卜藏起来,会因为怕黑而不敢去上厕所,会为了一颗糖果冲妈妈撒娇,会为了橱窗里的一只小熊而耍赖地抱住妈妈的大腿不让她走。
后来有一段时间人类忽然丢了很多小孩儿,妈妈就每天担惊受怕地把她藏起来,神经质到每分每秒都要确认一遍艾瑞瑞是不是还在身边,甚至半夜都要惊醒好几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父亲回来。
那时候艾瑞瑞不懂,明明她和妈妈种下的花还没开,怎么父亲就回来了。但是还没等她想明白的时候,她就被父亲带走了。
艾瑞瑞很崇拜她的爸爸,因为妈妈说她的父亲是一名战功显赫的军官,一直在外面为了保护地球而拼死战斗着。
那时候整个星域每时每刻都在疯狂征兵,洗脑式的宣传铺天盖地。
艾瑞瑞不懂这些,她只觉得保护地球,为所有的人类同胞奉献生命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她的父亲就是这样,而艾瑞瑞也为此感到无比的骄傲,甚至将自己的梦想定为一名光荣而强大的机甲战士。
父亲回来的那天刚好是艾瑞瑞七岁的生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被父亲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里的人都穿着白袍带着黑色的面具,看起来冰冷又恐怖。
艾瑞瑞开始是有些害怕的,但是父亲对她说,
“艾瑞,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会关系着人类的未来。”
“诶?”
“不要让我失望。”
艾瑞瑞一直都很聪明,那个时候她就能够理解人类的未来这个短语,但是她只是不明白,七岁的自己能够为人类的未来做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父亲就把她丢在那里了。很奇怪的,艾瑞瑞竟然没有去追,她只是很乖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一个白袍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大概是一种很恐怖的冷静和理智,因为艾瑞瑞清楚地知道即便她追上去也会被丢在这里,于是她想,或许自己在这里表现得好一点,父亲应该会高兴。
就算之后没有人来接也可以,艾瑞瑞记得家里的地址,甚至可以把妈妈的通讯号倒背如流。
她很聪明,可以自己回去的。
当时那里还有很多人类小孩,或哭或闹。因此,那个安静而镇定的小女孩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至少,当时见到艾瑞瑞的第一眼,破晓就喜欢她。后来证明他的眼光果然不错,各个地区搜寻而来检查的近十万名小孩中最后只留下了两百个孩子。
艾瑞瑞是他们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精神力和体质双sss,她几乎是现目前整个星域中最出色的个体,甚至超越了那些所谓的高等种族。
实际上,那个时候红星就已经认定她了。
后来所有的小孩全部被带到了荒川,艾瑞瑞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原时,她的面具上有一道红痕,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在所有或哭闹或恐惧的小孩中,冷静而乖巧的艾瑞瑞依旧是最扎眼的那一个,那双漆黑的眸子很清澈,里面看不见一丝恐惧和慌张。
原时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
“你不害怕吗?”
艾瑞瑞摇头,她想起了父亲最后说的话,于是问,“我能为人类的未来做些什么吗?”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姑娘可以说出来的话,原时愣了一下,沉默了很久,却没有给艾瑞瑞准确的回答,而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艾瑞瑞。”
小女孩儿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是故乡的意思。”
原时问完就走了,因此当时的艾瑞瑞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她的下一句话
【所以,是不是做完了我就可以回家了呢?】
后来,这个问题艾瑞瑞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一直到很久以后,她才逐渐地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红星千挑万选出来的两百个孩子中只剩下了三十个。这就是原时亲手制造出来的第一批异能者。
就像家畜一样的,艾瑞瑞和其他所有小孩一样,脖子上都被带上了像颈圈一样的限制器,很沉,小孩子白嫩的皮肤每天都被勒得紫红渗血。
几乎所有小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排异反应和异能暴走,有的严重到甚至当场死去。但是艾瑞瑞却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对她来说,运用异能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很轻松地就掌握了。
甚至在后来的训练中,无论是战斗意识和能力,还是对上级命令的服从性,艾瑞瑞都堪称完美。
最重要的是,就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艾瑞瑞觉醒的是精神系异能,是唯一能够承受精神体剥离的人类。
这也就意味着,艾瑞瑞是复兴计划的唯一人选。
只是这一切艾瑞瑞都不知道,她还在期待着回家的那一天,小姑娘一直以为只要做好了所有的事情就可以回家。
因此每一次的训练她几乎都是拼尽全力去做到了最好,表面上的轻松和冷静实际上都是装出来的,但是——在挂上天才这样的名号之后,她的所有努力都变成了理所当然。
最优秀的人也会是最孤独的,艾瑞瑞没有朋友,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朋友,只要能够回家就好了,艾瑞瑞一直记得妈妈答应她等到七岁生日的时候送她一只小熊。
就是那只她喜欢到抱着妈妈大腿耍赖不肯走的那一只。后来,艾瑞瑞所有的考核都拿到了第一,她想,【这样的话应该不久就能回家了。】
那个时候,艾瑞瑞已经将妈妈的通讯号背了一万两千多次了。
但是某一天的训练结束之后,她被单独带到了红星最机密的地点。在那里,艾瑞瑞见到了这里唯一一个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更特别的是
那人的腰上悬着一把黑色的长刀,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带着不正常的苍白,就像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不过艾瑞瑞只是很平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父亲身上。而那一瞬间,后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万分复杂的神色。
小姑娘原以为父亲是来接她回家的,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着冷静终于松懈了下来,她甚至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艾瑞瑞和妈妈有七分像,脸上都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因此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的甜。她甚至决定回到家之后好好向妈妈坦白,自己到底偷偷藏起来了多少胡萝卜。
但是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忽然走到了艾瑞瑞的面前,他半跪下来,视线跟她齐平。那人静静地看着艾瑞瑞,或者说用审视更为合适。
唯一露出来的那双黑色眼瞳就像深渊一样暗沉,看不见一丝光亮。他盯了很久,才问,“就是这个孩子吗?”
这时,艾瑞瑞听见了父亲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骄傲感“对……她是最出色的。”
“……”
明明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那人却忽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艾瑞瑞的脸,冰凉而粗糙的指腹下传来独属于小孩柔软而细嫩的触感。
男人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万分难过起来,这一刻,他看艾瑞瑞的眼神就好像……
——在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生命。
“对不起啊……”
他一边说着这样万分愧疚的话,一边拿出了同样的纯白面具。然后,颤抖着手指准备按在女孩的脸上。
实际上艾瑞瑞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唯一清楚的是,只要和这里的人换上同样的衣服,大概就很可能回不去了。
于是艾瑞瑞突然慌了,她第一次没有控制好异能,很自然的——她触动了错在脖子上的限制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突然像濒死的狗一样的在地上无比痛苦地痉挛和哀嚎,但是,再倒下去的那一瞬间,艾瑞瑞看见的是……
——父亲泪流满面的笑容。
就像是挣扎在绝望沼泽里的人看见了一根稻草那样的。
最后,面具终究是按在了她的脸上,那样虚无的颜色,就像将艾瑞瑞世界中所有的五彩斑斓尽数抹掉,只留下一片空洞而恐怖的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