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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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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费家的野心,比宋晏储想的,还要大上几分。

费家是把西山拆成了两处地方来用。他们收养京中及周围地区的孤儿,将他们安置在西山。一部分孩童是给他们读书识字的机会,平日顶多也就是让他们打理一下庄子里的活计,偶而也能出几个读书的好苗子,这也就是西山呈现给外界的一面。但另一方面,掩藏在这一副和乐表面背后的,却是费家暗地里豢养私兵一事!

费家行事极为小心,若不是宋晏储心中怀疑不肯轻放,只怕还真查探不出来。那些孩子自幼被圈养在西山别庄,说是能够吃饱穿暖还能读书识字,但实际上没有同外界的关系,就算死掉几个人,也不会有人关心。甚至还会有人说费家无偿抚育这些幼儿,已是仁至义尽,又如何能苛求其他?

两批孩子两种不同的人生,费家每次带回来一批幼儿都会有那么几个不幸“病逝”。小孩体弱,夭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外界无缘无故又怎么会怀疑?于是那么几个不幸“病逝”的孩子越来越多,再加上费家从其他途径获得一些人脉,豢养的私兵,竟已达到上千之数!

初闻这个数据,宋晏储呼吸都不由顿了顿。可若说豢养私兵之事还勉强能解释,可若费家在豢养私兵的同时,还自制甲胄武器呢?

西山这块地方不仅仅是用来培养那些私兵的,它更像是一个军事营地。兵有了,武器自然也不能少。

私兵还能勉强解释为护院,虽说数量多了些,培养方式隐秘了些——但私存私造甲胄,那可真就是砍头的大罪。

宋晏储之所以没动费家,也不过是想到了费家底蕴浅薄,又是哪来的能耐哪来的胆子敢做这些事?赵家背后势力不简单,而费家,也未必能简单到哪里去。

宋晏储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否则若是打草惊了蛇,可谓是得不偿失。

冬日无事,本能睡个懒觉,但今日一大早萧淮便被宋晏储拉了起来。等到用过早膳坐上马车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殿下是要带臣去做什么?”萧淮还在打着哈欠,靠着车壁懒洋洋开口问道。

宋晏储看着他:“将军身为太子卫率,每日闲散度日想来也是颇为无趣。”

萧淮动作一顿,眸色渐深,他开玩笑道:“殿下是要带臣去寻欢作乐?”

宋晏储轻笑道:“将军若是这样理解,也并非不可。”

萧淮笑了。

虽说身为太子卫率,但他实际上莫说实权,便是手底下该有的兵也没一个。每日所做的事就是跟在太子身旁,比起一个卫率,更像是个贴身护卫。

萧淮知晓,恐怕除了宋晏储说得近来无事之外,更多的还是她不信任自己。如今宋晏储这般作态,又怎能不让萧淮惊讶?

马车兜兜转转近两个时辰,最后经过延平门,出了皇城。萧淮眸中兴味更重,他拉着宋晏储道:“殿下可能先同臣说说,是要臣去做什么?”

宋晏储也没糊弄他:“自然是将军的老本行?”

老本行?萧淮心中一跳,看着宋晏储的目光带了些深意。

又行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马车才算慢慢停下,萧淮撩开帘子一看,只见外面一片荒凉,只余一个占地面积极大但看起来却又朴素无华的庄子坐落此处。

如此偏僻……可当真是个好地方。

萧淮跳下马车,回头已是极为熟练地将手递上,搀着宋晏储下了马车。

比起头一回那神思不属的模样,萧淮如今可是长进了许多,再也不会偷偷摸摸地捏着宋晏储的手不放——

他现在是光明正大地握着。

从费青渟手中拿到这块地契,已过了三月有余。这些日子东宫一应护卫十一全交给了另一人,而原本负责太子安危太子左卫率卫林则被调到此处,负责接手和清理工作。

好在费家行事谨慎,庄子里除却一些心腹知晓主子身份之外,其他人都是听命行事,至于听谁的命,那就无所谓了。卫林拿着地契接手了庄子之后,一些老人难免心中存疑。可宋晏储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再加上费家还有一个出卖了西山别庄保住自己一条命的费青渟在掩护,月余的时间内,卫林就将庄子里清理了干净,并安插进了自己的人手。

所以萧淮以来,见到的就是那上千名比之以往要精神许多的私兵,还有那成堆的甲胄武器。

费家财大气粗,所大致的甲胄武器都是上等货色。萧淮见着心中头一个想法不是心惊,而是心酸。

京城里面大户人家随意养的私兵就有这种待遇,西州弟兄们身上的铠甲、手中的武器,还是不知用了多少年的。

“殿下果真是大手笔。”他叹道。

便是宋晏储也没想到萧淮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她嘴唇动了动,最终无奈解释:“这并非是孤的手笔。”

萧淮一愣,而后猛地转身看向宋晏储,眸中满是惊疑不定。

不是太子的手笔?那又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豢养私兵,私存甲胄?

萧淮脑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慢慢落在一个人身上。

费家。

宋晏储见他那样就知道他猜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想多余解释,只道:“西山一事,孤便交给将军了,将军可有信心?”

萧淮扯了扯嘴角:“点爱便这般信任臣?”

宋晏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萧淮笑了笑:“既如此,那臣定然不负殿下厚爱。”

他也算是明白了太子打得什么主意。就像一开始,他所图的无非是军饷和岑家,而太子图的,也不过是他这个人罢了。

再准确一点,是他的能力,或者……是西州那的军队。

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二人不过利益交换,萧淮此时却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

来时是两人,回去时就只剩下一人。萧淮在马车里的时候陈玉就十分乖觉地坐在马车外面,萧淮不在,他也十分上道,钻进马车伺候宋晏储。

马车内一应东西都是齐全的,外面天寒,陈玉沏了一盏热茶,疑惑问道:“殿下就这般放心萧将军?”

宋晏储闭目眼神,沉默许久,才说了一句:“他不一样。”

要说萧淮未来会篡了她宋氏的皇位,宋晏储本该提防他;可宋晏储却能信任他,将西山只是全权交给他负责,也同样是因为这个原因。

同样的问题两种不同的答案。陈玉心中思忖片刻,不做多想。

左右他们殿下是有分寸的。

·

回宫之后还未稍歇片刻,就听下人来报陛下身边的刘大伴前来找,宋晏储疑惑,随着他了一趟乾清宫。

皇帝没问她去做了什么,只抬了抬眼皮子,交代道:“你若无事,便去大应寺看看。”

宋晏储心下了然。京中百姓多有礼佛习惯,年节之前也会去各种寺庙拜拜,祈求来年顺利。

宋晏储虽不信奉佛家那些学说,但身为皇家之人这种活动也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他们去的寺庙,是京城最的寺,大应寺。

宋晏储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当即点了点头,应了下去。

第50章 直到此刻,萧淮才有种被……

宋晏储本以为皇帝只是让她单纯的去大应寺看看,但回东宫之后,她又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沉思片刻,让人去查,还真查出些东西。

西山一应事务都处理的差不多,剩下的自有萧淮前去接手。卫林也有机会脱身,回来处理东宫事务。

他立于宋晏储身边,表情一贯的沉稳冷静,恭声回禀道:“大应寺近些年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项活动,寺里每月都会派遣僧人到城中茶楼瓦舍讲经,因着分文不取,再加上所讲经文生动有趣,倒也能吸引许多百姓。”

宋晏储抬眼看他,心下了然:“讲的东西有问题?”

卫林点了点头,沉声开口:“那些经文乍一听来并无妨碍,但细细思索,却大多能牵扯上誉王。”

宋晏储动作一顿:“誉王?”

卫林道:“讲经多要博引古今,那些僧人讲经时多会谈及古人前贤,然后……”他顿了顿:“不着痕迹引到誉王身上。”

宋晏储挑花眼微微眯起。

把誉王类比成先人前贤,倒还真有脸。

宋晏储一直都知道誉王不老实,除却江南的那些世家,京城里也不乏他蠢蠢欲动的踪迹,如今之事,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只是……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与大应寺搭上关系。

“殿下可还要接着查下去?”卫林问道。

宋晏储淡淡道:“查。但不必着急。”

卫林看着她,宋晏储轻轻敲着桌面,神色平静冷凝:“明日先去看一眼,便知分晓。”

卫林低头应是,又转而同她禀告西山一应事宜。

等到卫林离开东宫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宋晏储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脑袋,随意用了两口晚膳,正要唤萧淮,话卡在嗓子里却恍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宋晏储顿了顿,而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寝殿,照例面不改色地用过一碗药之后,宫女进来伺候她洗漱。

宋晏储唇瓣抿了抿,并未说什么,只是那颇显秀气的眉却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殿下?”清汝在她身边伺候着,见她状态不对,小心翼翼开口。

宋晏储睫毛微敛,声音平静:“无事。”

清汝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又忍不住想起这段时间一直同殿下同进同出的萧淮,秀丽的面庞上划过一抹了然,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道:“时辰不早了,殿下先歇下吧。”

床褥已经收拾妥当,清汝将床帏放下,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烛火已经被熄灭,窗户也只开了一条缝。屋里漆黑一片,只有莹白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的那一条缝隙中钻了进来,在地面上映照出一条朦胧清润的亮处,透过层层叠叠的床幔,隐隐约约,看得不甚真切。

屋里烧着炭盆,被褥间也填了几个汤婆子,似乎是生怕宋晏储着凉。

可即便如此,宋晏储仍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的足碰到柔软的被褥,换来的不是暖意,而是一阵阵湿凉。

往年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的宋晏储,此刻却是全然睡不着。

细细算来,也是三月有余了……宋晏储早已养成了习惯。

有人陪着她入睡,给她暖床的习惯。

如今萧淮人在西山,距离皇宫便是快马加鞭也得有一个时辰的功夫,又哪能日日回来?

宋晏储一时不觉把人送走,此番想起心中既有后悔,又觉庆幸。

庆幸她及早发现,及时清醒。

萧淮是为西州大将军,日后定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便是待在京城,也不可能只做她身边一个小小的卫率。那待他以后离了京,她还能指望他一直为自己暖床不成?

只是萧淮所带来的温暖太容易让人沉迷,宋晏储不知不觉间,也是放纵了自己。

如此也好,萧淮以后会离京,会娶妻生子,总是替她暖床,又像个什么话?

宋晏储慢慢阖上眼,逼着自己强行入眠。

窗外月光如水,寒冬腊月里就连夏日最常能听见的知了的叫声都消失无踪,万籁俱寂。

宋晏储辗转反侧,过了许久,尽管脚下依旧冰凉,但今日来回奔波本就精神不佳,终究还是慢慢地有了些睡意。

宋晏储意识渐渐沉下,正要慢慢沉陷进睡眠中,却敏感地听到外面似有风声在窸窣作响。

宋晏储紧闭的睫毛颤了颤,原本稍稍松了的弦再次紧绷起来,困意顿时全无。

门外那轻微的声音再次响起,似是衣摆拂过虚空,带着风也晃动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缓缓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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