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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宦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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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瞧瞧二娘和夫君,”她将眼四处顾盼一圈儿,走上来替他扎系官袍的衣带子,“二娘呢?天还没亮呢,又到厨房里寻摸吃的去了?我瞧她近日胖了一圈,再吃再吃,好身段都要吃没了,夫君也不讲讲她。”

韩舸怅然垂首拂着胸前的补子,“她妈与姊妹们昨日在浅园过的节,在那边睡了一夜,她一大早赶去见她们了。……其实她永远这样不懂事也蛮好,凡事不往心里搁,就能开心一辈子。”

系好衣带,又扎着腰带,其间谢昭柔仰脸望他,才发现她总是青涩而温文的夫君仿佛一夜间长大了,下巴蒙了层沧桑的淡青。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好些时日未曾同床共枕,她倏然生出些不安的陌生感来,“夫君,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只伸去案上取乌纱帽的手略一顿,扭回头来,“好好的,怎的这样问?”

谢昭柔摇摇头,十分体贴,“我就是见父亲回来与你在书房谈了半晌话,我以为他老人家责骂你了呢。”

“你多心了,”韩舸正了衣冠,临去前抚了下她隆起的肚子,“不要总瞎想,好好安胎才是,我中午回来同你一道用了午饭再到隔壁去接雏鸾。”

言讫搀着她一道出去,下廊便自往衙门里去。外头秋高气爽,蝉鸣渐稀,风已微凉。

正是个赏菊的好时节,因祝斗真向来穷奢极侈,早年便在浅园里种了许多名贵菊花,眼下开的正艳,趁着雏鸾过来,芷秋便带着众人一道游幸。又是玄墨又是羞女,再有金背大红、粉葵、飞鸟美人……

一行花间里过,那朝暮又咳嗽起来,芷秋听得心紧,“下午回去就请个大夫来瞧,拖拖拖仔细拖成个大病!我听着咳得嗓子都哑了。”

那朝暮绢子捂着嘴缓了几口气,又有丫鬟在边上替她顺着背,这才稍好,“知道了姐,下午回去就请大夫。”

芷秋记挂着北镇抚司来抓人的事儿,拉着袁四娘同阿软儿朝前走了一步,轻声细语地叮嘱:“妈、姐,这两日赶紧把账清一清,先将官府里那些挂账的人点算出来,寻个急用银子的由头,派人去把账收了是正经。”

挂账向来都是月底结,阿软儿起了疑心,眉头暗结,“眼下才是中旬,怎么好就去叫人结银子的?”

那四娘朝后瞥一眼,见众女在后头嬉闹,又拽着二人往前一步,因问芷秋:“是不是上头有什么风声?咱们苏州府官场生了什么变故?”

“妈,你们不要多问,”芷秋将纨扇遮着朱唇,额心聚起凝重,“这苏州府的天,恐怕就要翻了,其他的,你们不要同一个人讲,先把那些做官或是官府亲戚的客人先清了账,仔细再过几日就收不齐了。”

二人心内鹘突着应下,又与众人闲逛至日中,在千羽阁里摆的饭,回房中来吃茶。这功夫陆瞻正由衙门里归家,门前遇见韩舸来接人。陆瞻一见他,便有些许怅然,正是墙内芭蕉墙外愁,一叶梧桐一叶秋。

韩舸家里过来,换了常服,是一身鹅黄圆领袍,尤显少年意气,想起上回指责陆瞻,又想起他到苏州的内情,心生愧疚,走上去行礼,恭恭敬敬喊了声:“督公。”

“韩大人客气,”陆瞻虚托他一把,进了门内。

稍走片刻,韩舸便藏不住话了,“上回卑职在书房内对督公大放厥词,望督公勿怪,请恕卑职一片焦心,竟不知督公亦有隐情。”

言着,又有一番君子和而不同的见解,“可我想,社稷之根本,无非是百姓,冷眼见百姓饥毙,这是否有些过于爱毛反裘了?”

陆瞻硬一硬颌角,无悲无喜地笑,“苏州府死几千百姓,暂且还伤及不到我朝社稷之根本,但龚兴之类不除,那就不单是苏州府的事情了。”

片刻无言里,韩舸不敢苟同,但他知道别无他法,只好失望地沉默。

念及他一片丹心,陆瞻又道来:“你上的疏,皇上看了龙颜大怒,派了北镇抚司几位钦差过来拿人。只等这两日过了,十八就拿人,你为民之心,皇上必不辜负。”

“请问督公,这案子是谁主审?”

“是我。”陆瞻背起一只手,萧萧风拂衣袍,“上回你问我是不是怕了龚兴,我现在告诉你,我从未怕过。韩大人,你以身犯险之功,不论将来你的结果如何,皇上与我都不会忘,百姓也不会忘。”

大片大片的秋色落入韩舸眼里,他仿佛已经见到了一个硕果累累的太平盛世,因此生出些豪迈,又有些好奇,“卑职敢问督公,怎么偏偏要让我一个小小的县令去打破僵局?难不成,正是因我就是个小小的县令?”

陆瞻侧眸,戏谑的笑意里带着欣赏,“我决定用你的时候,你可不是个‘小小县官’,还只是个‘小小主簿’。我可以说得冠冕堂皇一点,是因为民生之安危,也可以讲得直白一点,是因为你在朝中毫无根基,就不会牵扯到朝廷里其他的人。但诸多原因里,主要是因为你韩大人有这个为民之心,也有这个博大之胆。”

“谢督公直言。”

“韩大人,”阳光踅入陆瞻双眼,折出悲悯的亮光,“再过些日子,拿你的旨意大约就要下来了。你我有一层连襟的关系在,按理我是要避嫌的,所以不会是北镇抚司的人来押你。但你记住,不到京不开口,不论跟谁,什么都别说,到了京城,自会有人照拂一二。我这里审完姜恩等人,八百里加急递供词到京,圣旨下来查抄了这几人的家,我或可请皇上旨意用这些钱抵你向豪绅们借的债。”

韩舸稍显惊骇,“按督公的说法,我还有活命的希望?”

“不到山穷水尽,任何可能都有,所以你什么都别说,由其是关于苏州的事儿,若都察院审讯,你就只说你上疏的部分,其他的,自然由我这里审出来。”

“卑职铭记于心。”

须臾至房中,韩舸接了雏鸾,芷秋备了些阿胶红参之类托雏鸾一道带回去给谢昭柔,月到风来阁众人亦随之散去,偌大间屋子节后一霎又空起来。

陆瞻环着人到卧房临窗的榻上歇息,芷秋帖着他,倏觉他身上没有往常烫了似的,忙抬手去摸他的额头,“我问问你,你没吃那些药,近日觉得身上怎么样?”

他抓下她的手握住,吩咐外间将晨起萃的凉茶端上来,适才同她笑,“不觉得那么火烧似的了,夜里风大了,也能觉出些凉意。”二人对坐着吃茶,他想起一事,“你过两日,恐怕要忙起来了。”

“怎么的?这节不是刚过完,哪里又来个节?”

“十八动手拿人,一时要拿十几个官员,少不得那些官员的家眷想着走你的门路,要上门来求你。”

“求我?”芷秋眨着两个眼,睑下晕开淡淡胭脂色,“我看她们是做梦!我可帮不了她们,官场的事情,我麽又不好插手,何必来白费这个功夫?况且要是你们抓的都是贪官污吏,就更不能放了。我才不会为她们说情呢,最好别来,我还懒得应付。”

陆瞻隔着案瞧她义愤填膺的小模样,深觉可爱,便抬手将她牵过来,“兵法上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们平日同你来往,就是为了今天,谁知你翻脸就不认人,可真是要气死这些个太太奶奶们。”

“我又没求着她们同我来往,她们哪里是想和我来往呢?面上将我夸得朵花似的,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要不是顾忌着你,只怕恨不得街市上撞见我都要革步走呢!”

说话间,陆瞻一只手卷入她的裙,触摸到极滑腻的妆花裤,一时心起歪念,就要解她的裤带。被芷秋察觉,思及前回百般勾引,他却不为所动,眼下便生报复之心,要下榻而去,却被陆瞻一手兜回,“上哪儿去?”

芷秋抬了下巴飞着眉眼,“说话就说话,这么挤挨着做什么?我到对面去坐着。”

他不让走,将其揿倒下去,稍翻个身罩在她身上,“我们,是不是好些时候没行周公之礼了?”

“你现在想起来了?”芷秋恼得直翻眼皮,“哼,晚了!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就从前做倌人时,那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你已经错过时机了,等我有心情了再说吧。”

陆瞻含笑睇她半晌,倏忽撑起身来理正衣衫,“听你的。”言讫转过身去,垂眼瞧见芷秋分明满眼的期待,他却越她而去,伸手推开了两扇窗,“透透气。”

足令芷秋恼得心里将他骂了一百二十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理罢衣衫,恍然忆起件遥远的事情来,“嗳,我往前送嫁妆过来的时候,有个小匣子叫你收着的,里头那本册子,你放哪里去了?”

“什么册子?”

瞧他模样像是真没想起来,芷秋又腆着脸稍微提醒一下,“就一本画册子,你记得吧?你放到哪里去了?”

陆瞻佯装想了一阵,“不记得有这么本画册子了,找不见就算了吧,什么样的重新买一本就是。”

他分明瞧过,现外头还摆着荼靡架这么个罪证呢,芷秋心下暗笑,却不拆穿他,“算了,丢了就丢了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秋光正好,情分恰当之时,芷秋呼扇着睫毛,眼翻媚波,陆瞻会其意,正要凑上去吻她,不巧黎阿则走了进来,将他给叫了出去。

芷秋正值情动,见他走了,恼得在后面直跺脚,恼到晚上,两个一夜云雨自不必说。

一觉醒来,便有一番血雨腥风由秋色里扑朔而来。但春闺暖帐尚无知觉,睁眼即是花落楼台,苔满玉阶。

窗外艳阳啼鹧鸪,风舞绿帐,银屏滑春,芷秋一脸春涩朦胧,晃眼见陆瞻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正垂眼看着她,抬起条胳膊戏谑,“你倒是睡得好,岂知我手腕酸了一夜。”

芷秋忙用双手捂住脸,闷闷地发软发娇,“是你非要用手……”

“不一样,”他翻过身去,在她耳边轻轻吐息,像夜里的飞红,缥缈却饱胀着诱惑,“会有触感,就好像,我真的被你包围着,好像你长在我的手心里,只要我一阖起手,你就在我的掌中。”

将芷秋的魂儿也说软了,像一汪温泉似地流淌在他身侧,“你,夜里什么时候回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陆瞻坐起来倚在床架子上,神采奕奕的面庞上嵌着阴沉的眼,“不会有什么危险,大约要折腾到天亮,别等我,你先睡,明天睁开眼我就回来了。”

言讫掀了被子起身,换了一身暗紫的蟒袍,日月山川纹里腾飞起金色的蟒,江水在其利爪下奔腾而来。戴了乌纱帽,正了衣冠,便往织造局里去。

一干人等早在堂中等后,甫入厅上,北镇抚司的人便跪地拜礼,上首一侧坐着沈从之,远瞧着陆瞻沉寂蒨璨的身影由伏跪的人群穿梭过来,不由己生出了几分畏惧之心。

陆瞻双目如鹰,精准地捕捉见沈从之面上一滑而褪的惧色,嘴角噙来一丝笑意,温和地朝下座众人睃巡一圈儿,“今儿奉旨捉拿苏州一些官吏,子时初刻动手,恐怕得劳累到明儿早上,辛苦各位,等事情办完了,咱家自然会上疏为各位请功。”

那崔元峰立时拔座起来,“为朝廷办事儿,不敢邀功。”

陆瞻抬手压一压,令其坐下,将一双刀片子似的眼笑睇窦初,“窦大人,你从都指挥使司里借调了多少兵?”

“回督公,调了三千兵,随督公调遣!”

“你带着这三千兵,将知府衙门的同知赵昱、梁京,布政使司衙门的两个经历官、姓王的照磨官,再有你们按察使司衙门里姓张的佥事官,这些人,都将他们的府邸围了,一只苍鹰也不许飞出去。”

“至于藩台姜恩、副使李龚、还有府台祝斗真,这三个人,我亲自带人去拿。”言讫稍顿,侧首莞尔,态度几分温和,“沈大人,今夜就请你坐堂了,先将布政使司的两个经历官审了,没有证据不得轻易用刑,天亮后将供词交给我。”

苏州局势已在日渐倾倒的金乌里东摇西摆,即将有许多人随败叶而落,也会有许多人在乱世中迎来前所未有的机遇,暂且不提,另也有境况随之风声鹤唳。

且说芷秋自陆瞻去后,因上夜折腾了一宿,直懒到晌午后才起床,还是桃良千呼万唤,才将其扯到妆台前,疏了个蓬松的抛家髻,淡妆粉面,桃杏色正艳。

外头摆好饭,芷秋踅出卧房,只觉大腿发酸,小腿发颤,思及前夜,春潮回暖。

桃良在旁瞧得直摇头,又恨又叹,“真是的,姑娘怎的跟个黄花闺女似的没经过没见过的样子?传到堂子里,真是要叫姊妹笑话了。”

招来芷秋一记白眼,随手捡了牙箸给她一下子,“你小姑娘家家的懂得还多呀,你再这样什么都讲,瞧你还嫁不嫁得出去!人家懂的都要装作不懂,你倒好,没经过什么,倒像是经了八辈子似的。”

桃良为其布菜,撅着嘴不理她,一个嗔一个怪地吃罢饭,丫鬟正收拾饭桌呢,就见那小火者夏花进来拜过,“娘,有个月到风来阁的相帮来传话,说是朝暮姑娘染了疫症,那些寻常大夫没法子,想请娘去叫那治疫病有经验的大夫去瞧瞧。”

“什么?!”

榻上芷秋正吃茶,不想一惊,洒了一生湿漉漉的茶汤,忙拈了帕子胡乱蹭一蹭,“什么疫病?可是城外那些流民染的疫病?这病不是一直在城外流传、不曾传到城里头来吗?!”

“话是这样讲,衙门里也设了关卡,可人来人往的,这也是备不住的事儿。”

芷秋慌着往门外去,桃娘夏花尾随其后听吩咐,“小夏花,你快去套车,我到隔壁韩家问问他们外头看诊疫病的大夫。小桃良,你快去同云禾说一声,叫她同我一道往堂子里回去一趟。”

那夏花听后两步跨到前头来拦,“娘,只叫大夫去罢了,您可不要去,要是不留神染了病,爹还不得杀了我啊?您别去了,韩家我去,大夫我去请就是!”

“你别拦我,是我要去不干你的事情,你爹问起来就这么说。况且早前听见说,这病是能治好的,不妨事,她是我姊妹,我哪有不去瞧瞧的?别啰嗦,快去套车!”

这厢带着云禾往韩家园子里去,可巧门上遇见韩舸归家,芷秋忙下车,只在门外站着央告一番。那韩舸听了也急起来,忙使来小厮,“你去将尤大夫请到月到风来阁去瞧瞧,倘若真是疫病,千万不能散出去!”

芷秋听后,仍不放心,帷帽里额心紧蹙,“韩相公,我记得你先前讲,这个疫病是能治好的,只是费些银子开药是吧?那这么讲,朝暮大约是没有大碍了?”

“姐姐不要急,这得先叫大夫瞧瞧看再说。”韩舸肩膀一垂,有些丧气,“若是发现得早,就好治,若是发现的晚,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城外发现的早的流民,大多都是能好的,只是那些拖得久的才出现病症的,不必几天,就……”

闻言,二女脸色煞白,忙相抚着上车去,芷秋还记着撩着帘子嘱咐,“韩相公,不要告诉雏鸾,仔细吓着她。”

韩舸亦立在车前拜别,“姐姐们若去,尤大夫那里有防疫病的方子,记得抓了药叫众人都吃下。”

北风吹落锦帘,马车被滚滚红尘卷至月到风来阁的门前。原该酒客醉倒金瓶的时节,今日却格外清净,一干人等皆聚在袁四娘屋内,个个皆是手帕泪痕,胭脂面润。

销金窟里满是愁,芷秋一见这景象便心道不好,可又想不该不好,上一日朝暮回去时还好端端的,不过是有些咳嗽。思及这般,强定着一颗心跨进门槛,“妈,朝暮到底是怎么着?”

四娘一见她便惊坐起来,提着张绢子忙前后挥,“你来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我不过是叫人递信给你请个有经验的大夫来,没叫你们来!我们这些人天天同朝暮一道吃一道住的,都还不知道有没有染上疫病呢,又添上你们两个做什么?快回去!”

“妈,”芷秋未肯听,与云禾桃良骊珠三个一齐拨开水晶帘进来,芷秋独坐到对榻去,“妈说的什么话?中秋朝暮在我家里我们难道不是一处吃一道睡?要过人,我们谁都跑不了。妈先不要急,我请了城外专治疫病的大夫来,想必就要到了,先告诉我,朝暮到底怎么样了?”

说来四娘便愁中带泪,拈着张帕子搵一搵,“昨日由你们那里出来,路上就咳个不停,回来才瞧见,那帕子上竟然有血。到夜里就不好,一连咳出好些血来,丫鬟守了一夜,就见她昏昏沉沉的全身发汗,睡得也不安稳,到今日早上,饭也吃不进去了,一咳就是血。我们还当是女儿痨,请来大夫瞧就说是疫病。”

云禾在旁听见症状,一霎有些灰心,眼泪簌簌而下,“她天天都在屋里,更不曾往城外去,怎的会染上疫病?是不是去出局染上的?”

“要不然还能在那里染上呢?早前我听见咳嗽的时候就想请个大夫来瞧,可她偏不听,非说是吹了点风不妨事。”四娘嗓子哑哑的,招呼着众人,“快别哭了,叫你们哭得跟个什么大病似的,哪里吉利啊?”

呜咽声高高低低地转为啜泣声时,正见老大夫背着医箱进来,跟着两个徒弟,“病人在哪里?”

众女一拥而上,老大夫给脂粉味儿呛得咳嗽了两声儿,“一个人带我去就成,你们别去。”又朝两个徒弟一指,“你们俩留在这里,给这堂子里所有人都把过脉看诊,要是有染上的,立马隔出去。”

四娘错出来,摆袖稍请,“我带您老上去。”

余下诸人皆留在四娘房内看诊,倒还幸运,尚且无人染上。芷秋不放心,因问一位徒弟,“小哥,这个疫病到底能不能治?怎的忽然就发起来?我们都是见天在一起的,怎么我们就是好好的?”

“这病过人也说不准,城外那些流民好些都是混着吃饭,得个馒头你咬一口我咬一口的,不过人就怪了,有的也不曾在一处吃饭,还是过上了。要说也能治,只要发现得早,病气还没到肺腑就好,若是侵入肺腑,恐怕就难了。”

这小哥又由药箱子里摸出一张方子递去,“叫人抓来熬了,人人都要喝,天天喝。姐姐们还是留心些,最好不要往病人屋里去。”

一相帮接了去,马不停蹄地就套了车去抓药。众人只在房中揪心等着,半晌见四娘同老大夫一齐廊下转来,芷秋一瞧四娘的脸色就知不大好,心早凉去一半,眼泪连滚如珠,扑簌不住。

须臾,那老大夫写下个方递与四娘,“按方子抓药给她吃着,若好了,就是她的造化,若不好,记得将她的衣裳被褥都烧了,人,也烧了。”

词讫即去,四娘捧着药方子怔忪不欲,芷秋泪崩如洪,去攥着四娘追问:“妈,到底怎么样?您老倒是说句话呀,这样不声不响的把人的魂都要吓没了?”

说话间,云禾横袖胡乱揩了眼泪蹿出来,笑不似笑,注目满是神伤,“妈,这大夫是不是瞎说?什么烧不烧的,我瞧着就是咳嗽几声,能有什么大毛病?倒不要叫这庸医随口咒死了!我去瞧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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