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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婢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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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后挑起这把火,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呢?

因为她的苏姐姐,他的母后?还是因为她自己,因为她的昭燕公主?

安晟目光垂落,落在睡颜平静的昭燕身上,旋即转投窗外,支腮侧首。

从车厢窗牖往外看,只能瞥见原来马车的冰山一角,看不见梅儿她们回来没有,也看不见柳煦儿。

忽而安晟眉心一动,只因他眼尖地从车轮缝隙瞥见的一双蹄子。

马?

骑马之人并非独行,他身边本跟着随从与护卫,但那些人并未穿过护行车队的羽林卫,而是停在外围静静等人。

来人身骑高马,两条长腿搭在棕黄色的马肚上,衬出令人羡慕的身高比例,再加上远道归来的一身风尘也掩盖不住的华裳与隽美面容,令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而不像是一名净身为奴的宦官。

柳公酌轻易不收徒弟,文潮算一个,宫里无人不知他是柳大总管最得力的接班人。

柳煦儿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文潮,一张笑脸喜出望外:“文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年前文潮奉旨出京去了赣江监军。听说那里条件不好,离京又远,柳煦儿只在他刚去之时收过一次信,还是文潮给干爹递信的时候顺带捎上的。后来也不知是她搬去了缀华宫没收到,还是文潮没空给她写,两人好一阵子没联系了。

此时乍一见到意料之外的文潮,柳煦儿还是很高兴的。

柳煦儿刚被柳公酌拎进宫的时候啥也不懂,文潮和龚玉拂同为柳公酌的嫡系,柳公酌不爱管的杂碎小事一般都由他们接手。那时龚玉拂压根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全靠文潮手把手带,柳煦儿与他的关系自然要比龚玉拂好太多了。

“你瞧我这样子,还能是什么时候回来?”文潮失笑摇头,指着远天一片山:“玄龙关一过快马加鞭,我原打算赶在正午前入宫,没想到路过这里竟会见到你。”

柳煦儿看不懂,只知道文潮应该是把事办完回京了:“我跟公主出来的,晚荧姐姐也跟昭燕公主出来了,还有皇后娘娘也在……”

他不在的时候发生太多事了,柳煦儿掰着手指说不完:“我现在在缀华宫,跟着刚回京的安晟公主。”

“我知道。”

柳煦儿也没问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爹爹与他通信的时候告诉他的?说到干爹爹,柳煦儿忽地想起前阵子见柳公酌时他好像说了什么有关文潮的事情,是什么事情来着?

柳煦儿歪着脑袋正在想,忽见林府后门钻出来几个人,立刻抽回神思:“是梅姐姐她们回来了。”

文潮闻声,偏头瞥去一眼。

菊竹俩跟在梅侍官身后回来了,三人见到停在公主车边停着骑马的陌生男子先是一愣,柳煦儿热情招呼她们上车:“公主被邀去皇后娘娘的车里了,她让我们坐这辆。”

梅侍官颌首,与菊竹姐妹陆续上车:“这位是?”

“他是文潮,我爹爹的徒弟。”柳煦儿想了想,补充一句:“文潮很好的。”

菊竹姐妹互视一眼,梅侍官打量他的衣着装扮:“他这是要上哪去?”

“不是要上哪去,是要回宫了。”柳煦儿指着被护卫隔开的那行人:“咦?我记得你走的时候不是带了很多人吗?怎么现在才这几个?”

“路上押了囚犯,半路被人劫了。”文潮说得云淡风轻,柳煦儿听得直皱鼻子:“那怎么办?”

“没事,早猜到有人来劫。”文潮弯腰去刮她的鼻子,柳煦儿头一偏,是梅侍官拉了她一把:“坐好了,我看前面的车动了,要走了。”

“哦。”柳煦儿也看见了,对文潮说:“这里说不清楚,回宫我再去找你。”

文潮抓住缰绳,拉马退开几步:“我等你。”

底下的车轮滚动起来,跟着前面的车徐徐前进,柳煦儿趴着窗与他挥手,直到马车将他的一人一马抛在身后。

皇后与公主车舆走在前头,文潮静静目送车队前行,后面陆续还有宫人乘坐的车辆紧随而上,其中有人迫不及待探头看,可惜文潮驾马调头,错开她脸上的欣喜与激动。

晚荧面露失望。

挥别文潮,柳煦儿乖乖坐回位子上,梅侍官看了一眼她的光脚丫:“怎么把鞋袜脱了?”

“鞋子踩脏了,公主说回去给我换新的。”柳煦儿惦记着她的新鞋,低头一看:“梅姐姐的鞋子也脏了。”

不只鞋脏了,裙摆还湿了一片,梅侍官随意地拧了下:“让殿下也给我换一双吧。”

柳煦儿点点头:“不过梅姐姐你去哪了?我去找你没找着,你听见我喊你了吗?”

梅侍官寻思:“没听见。”

一行车马走在回宫的路上,安晟支颐倚靠车上假寐,听见有宫人窸窸窣窣钻进车厢向皇后通传,就在她们启程回宫的路上,林府传出消息称,出人命了。

安晟眉梢一颤,听见皇后不冷不热道了一句:“晦气。”

就在皇后与两位公主启程回宫的路上,大理寺在洞仙湖附近一处偏僻水岸捞出两具沉尸,经确认身份正是林府二公子与失踪多时的喜眉。

两人四肢纠缠紧紧相拥,俨然一副同生共死的样子。

林府的人闻讯赶来,林忠甫痛失亲子当场哽咽,林有清的生母李氏被人扶着跌跌撞撞跑到儿子尸前痛哭流涕,周遭下人不胜唏嘘,唯独邢严皱着眉头静立旁观,心中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踱步来到水岸观察地形,忽而脚步一滞,眼尖发现临水的沼泥地里留下的鞋印。

第44章 去见谁 安晟目送她蹦蹦跳跳地跑了,眉……

就在两位公主回宫的路上, 林府传出林有清和喜眉的死讯。

起因是奉旨查办观景台坍塌事件的大理寺在洞仙湖一处水岸意外发现两具沉尸,经核实确认对方的身份正是林家二公子林有清,以及观景台坍塌之后失踪多时的一名丫鬟喜眉。

那么为何这两人死前四肢纠缠紧紧相拥, 俨然一副同生共死的模样呢?

邢大人以敏锐的断案直觉迅速锁定两者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从林家中人反应各异的态度嗅出一丝不寻常。随着大理寺越查越深, 林有清在就学期间与院长之女私相授受,不仅从中谋得有别于其他同窗的更多资源, 并且托借院长的关系与朝中官员搭上关系,值得一提的是其中还牵扯到今年监考的几位官员,大理寺有理由怀疑他的科举名次也存在舞弊的可能。

兹事体大, 大理寺不得不将此事上奏朝廷, 提至皇帝的御案上。

当日, 林忠甫携妻女入宫请罪, 声泪俱下要求复查重审林二科考宗卷, 一旦确认儿子科举存在舞弊之嫌,他宁致仕担责,替儿子承担一切罪过。

这事引起朝廷极大重视, 皇帝大感震惊, 特命礼部核实宗卷,整顿监考官员。盖因此事在京中引发极大争议,无论最终核实情况如何, 皇帝都决定取消林有清的科举名次。

但念林家世代忠良,当事者也已经殉情亡故, 子债不能由父来偿,皇帝并未追责林忠甫。只是儿子的死令林忠甫一度萎靡不振,儿子的舞弊之嫌也令林家清名毁于一旦,心灰意冷的林忠甫还是向上提出请辞。

皇帝原本并未答应他的请辞, 岂料就在这时内宫有人站出来。现身说法者乃奉行皇后之命,她们是昭燕公主的贴身侍女,观景台坍塌之前一直紧随公主身侧,将观景台坍塌之时喜眉意欲加害昭燕公主的事情揭露于众。

联想到事后失踪的喜眉与林有清的殉情自杀,人们怀疑此事极可能为林有清所授意,有甚者怀疑观景台坍塌也是林有清所为。

此事一出,原本还有挽留之心的皇帝终于淡了心思,索性顺水推舟同意他的请辞。

彼时外廷发生的这些事并未对内宫造成太大影响。两位公主平安回宫以后,都恢复了平平无奇的日常。昭燕在外生了一场大病,回宫之后就被皇后接去凤仪宫养病,在皇后精心照料之下,身体与气色逐渐恢复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许嬷嬷的照顾不由显然引起皇后的不满,她从身边又拨来两位嬷嬷打点她的生活起居,并从归燕宫中提拔了几名得力的宫女,其中一位正是晚荧。

与此同时,许嬷嬷的权力受到大幅削弱,令她大为抱屈与不满之余,暗暗怀疑是否安晟在皇后娘娘跟前乱嚼舌根,心里对安晟的怨恨又加深几分。

不过这对安晟而言不痛不痒,他根本没将许嬷嬷放在眼里,因为他最近很忙。

今年是太后六十大寿,皇帝打算为太后大办寿宴。早在安晟入京之时,他就已经多次派人游说太后,而随着今年安晟入京,太后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同意前往距京较近的佛台山,既能参佛顺便还能把寿宴给办了。

太后寿宴紧锣密鼓筹办中,作为太后心肝宝贝嫡长孙,缀华宫一天能来十几班客,都来请教安晟有关太后的诸事大小。安晟不胜其烦,能推则推,到了最后索性闭门谢客。

偏偏这时他手头还有更要命的麻烦事,高巽去劫他爹没劫成,失败了。

幸的是高将军经此一事有所顿悟,终于不再空坐等死,他在被押送入城之途与路人当街对骂,原本低调扣押入京的高将军成功引起多方注意。

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安晟公主接风宴上痛批公主的那位谏院正言周大人。周大人气得上朝当堂参他一本,把这事给闹大了,也把高将军被押入京的事给捅得人尽皆知。

一时间,高将军成了瞩目焦点,迫使某些要他性命的人动他不得。

安晟接到高巽血淋淋的传书时,只觉十分头疼:“高巽打算劫天牢。”

一听劫天牢,众人都觉头疼。

“他没有几成把握,我劝他别来送死。劫天牢不比中途劫囚,既危险难度也更高,尤其他若是被抓个现行,高将军就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菊竹姐妹若有所思:“是否需要我们出手?”

她们身处宫城,办起事来更方便,再说这些日子也将皇宫与内城摸索得差不多了,再派几个人连同高巽里应外合,说不定可以一试。

“不行,这段时间宫里频频生事,如今内宫看似平平实则戒备比我们上次夜潜重宵宫要森严许多。而且皇帝那么提防我,不到万不得己别出手。”安晟寻思:“其实未必只能沦落劫天牢这种境地。之前我不反对高巽劫囚,是因为我觉得凭他的本事成功的可能性或会更高一些,而且那时高家父子意见相左,不强行劫囚根本拉不走人。现在情况却不同,高将军已入天牢,劫囚属实不明智。再加上他的心态已经有所转变,没必要用孤注一掷的死办法——”

“况且经周正言这么一搅,高将军的处境反而有了明确的安全保障。或许可以试一试改变策略,不走暗道改走明路?”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明路?”

“既是含冤入狱,当然是要想办法正名。”

以前是时间不够,又怕等不了当堂对簿就被什么人给下黑手。现在高将军的存在已经吸引足够多的眼球,背后的人一时半会不敢动他,也就给足发的时间呈证翻案。

安晟将宣纸推开,挡住半边佛经的字,嘀咕一声:“说不定这次佛台山祝寿是个机会。”

柳煦儿来送茶时,梅兰菊竹正在庭子里闲嗑。

“殿下正忙,先别进去打扰他了。”

柳煦儿爽快点头,蹭蹭蹭小跑过去:“梅姐姐,上次教的小髻环我没学会,你能再教教我么?”

安晟的妆发一直是由梅侍官负责的,柳煦儿手笨学得慢,自己的头发时常捋不太清楚。梅侍官点点头,拿一动不动正在看医书的兰侍官当教板。柳煦儿边学边看,还是没学懂:“我的小髻环怎么也梳得不对味,你能帮我编一下吗?”

梅侍官示意柳煦儿坐下:“平日也没见你梳得这么仔细,这是打算去见谁?”

“我要去见文潮。”柳煦儿学着兰侍官坐得端端正正安安静静:“他要是看我梳不好,又要担心我是不是跟别人处不来了。”

上次说好回宫见,但是回宫以后文潮忙得找不着人,柳煦儿一直没见着,慢慢竟也淡了心思。直到今早常欣宫里有人来找,柳煦儿才这想起来,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众人不觉停下动作,互视一眼:“看来他挺关心你?”

柳煦儿竟然没否认:“文潮很关心我。”

“为什么从前总是与人处不来?”兰侍官将医书合上。

“没有呀,我跟大家都处得挺好的。”柳煦儿一结巴,说话气势就弱了。

菊竹姐妹眼一眯,作势要把她架起来:“还说没有,就你个小软包子肯定老是被人欺负了。”

没等菊竹姐妹将她‘就地正法’,屋里的安晟哐地一声把门打开:“你们是不是又欺负煦儿了?!”

菊竹姐妹手一松,躲到梅姐姐背后佯作无辜。这两丫头欺软怕硬,不敢欺到梅兰头上,成日戏弄柳煦儿,安晟把信封扔给她们:“去干活,再让我逮着你们欺负煦儿,看我不收拾你。”

菊竹姐妹冤枉没人理,柳煦儿扭头看她们灰溜溜跑了:“她们没有欺负我。”

“我在缀华宫过得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

安晟微怔,见她小脸鼓了起来,这才从梅儿口中得知原来的话题是什么:“是我错怪她们了。”

柳煦儿推云转晴:“菊姐姐和竹姐姐脾气很好,不会生气的。”

见她竟然为了别人与自己置气,安晟心里反倒不是滋味,很快柳煦儿的髻环梳好了,蹦起来笑说:“我在缀华宫过得极好,不仅因为大家很照顾我,还因为这里有公主。”

安晟唇线一压,没绷住又扬了起来。

他正打算招柳煦儿进屋来,谁知她梳完头发拍拍裙子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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