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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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病春的目光放肆却又不会让人不舒服,两人对视瞬息后便各自收回视线。
诡异气氛中只有小皇帝眼睛一亮,露出高兴之色。
明沉舟微微一笑,压着心中的怪异:“既然如此,那不就定了。”
谢延脸上喜色不掩。
“胡承光刚满三十不说,多年来是国子监也并无建树。”那大太监眼看就要尘埃落定了,忍不住再一次开口。
谢延嘴角微微抿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明沉舟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不说话时,原本自带三分笑意的潋滟美目,便多了不可威逼的气势。
大太监心中一惊。
谁知,明沉舟没有对着他说话,反而话锋一转,扭头去看谢病春,眉心蹙起,不解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司礼监还换了人。”
她说话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生甜,哪怕是要苛责别人,乍一听也格外绵软。
黄行忠眼珠子滴溜一转,敏锐地没插话,甚至还往后稍挪了一点。
那大太监脸色大变。
谢病春闻言,轻笑一声,苍白修长的手指相互叠着放在身前,慢条斯理地笑了笑。
“司礼监的门可不好进。”
话音刚落,那太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婢不过是一时心急,万万没有像僭越的想法。”
明沉舟收回视线,揉着帕子,慢条斯理说道:“既然心急便去外面冷静一下,让绥阳进来。”
大太监叩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唉声求饶。
明沉舟看了谢延一眼。
愣愣看了好久的谢延突然回神,明白娘娘这一眼的意思,大声喊道:“绥阳,绥阳。”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绥阳连忙回话。
“你进来,你出去。”
谢延小手指着,板着脸,严肃说道。
绥阳入内后也多问什么,见那大太监还是跪着不肯起来,一向笑眯眯的脸顿时板正起来。
“送戴太监下去休息。”
他和英景一样,都是司礼监书令出声,年级不大但和别的黄门太监总是不一样的。
他一开口,原先一直没有动的几人抬头看了几眼,最终还是上前把那个戴太监送了出去。
明沉舟绕着手中的帕子,半响没说话。
这宫里踩高捧低,连着人也不分了。
绥阳沉默地站在角落阴暗处,安静本分。
“既然万岁喜欢,主教一事便定下吧。”明沉舟拍案定了下来。
“娘娘英明。”谢病春拱手行礼。
明沉舟不知为何只觉得耳朵热热的。
这话听着这么阴阳怪气。
她捏着帕子忿忿想着。
“娘娘去哪?”
谢病春走的时候,明沉舟也想跟着走了出去,却被谢延拦住了脚步。
明沉舟停下脚步,眼尖地看到谢病春微微顿步的身影,莫名感觉到谢病春的嘲笑。
她咳嗽一声,一本正经说道:“等会还要上课,我晚上来陪万岁,”
谢延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我送的花看了吗?”
她转而安慰道。
“好看。”谢延指着窗边的花瓶,一本正经夸道,“娘娘的东西都好看。”
明沉舟扑哧一声笑起来,点了点他的额头。
“几日不见,嘴巴甜了不少。”
谢延想笑却又克制着,只是抿出点笑意弧度:“是夏师父说得,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
“娘娘一定喜欢我夸桃花的。”
他仰着嫩白小脸,一副求夸奖的得意模样。
明沉舟越看越觉得可爱。
“喜欢。”她弯腰捏了捏谢延的小脸,“不过这话有一点不对。”
谢延不解得睁大眼睛。
“不违其志,既不违她的心愿,但同样也不能违背你的心。”
谢延拽着她的袖子,眉心紧皱。
“小孩子皱什么眉。”明沉舟伸手点着他的眉心,笑说着,“长大了就懂了。”
谢延松了松眉头,扒拉下她的手指握在手心,认真说道:“我会长大的。”
“真乖。”
明沉舟笑了笑:“今日功课做好了吗?”
谢延摇头。
“去做作业,晚上给你做了奶酪。”
“嗯!”谢延开心点头。
明沉舟安抚小皇帝开始练字后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娘娘。”小皇帝在背后抬起头来,漆黑双眸倒影着明亮的春色,好似光影在瞳间一闪而过,“娘娘是去找掌印吗?”
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惶恐不安,可仔细听去却又带着一点细微的探究。
“没,回去午睡。”明沉舟心中莫名咯噔一声,声音却还是温和,“晚膳再来寻万岁,一同用膳。”
谢延大声的嗯了一声。
明沉舟出了大殿,走到外面的游廊下,午后的日光落在脸上带来灼意。
她停下脚步,盯着满院的宫娥黄门,眯了眯眼。
“去查一下四位侍读有没有在万岁面前有没有特意提及掌印,之后又说过什么。”
英景吃惊。
“太后,内阁,司礼监,凡是涉及这三方的也都仔细问一下。”
明沉舟叹气:“四位侍读好歹是国子监、翰林院出身,我本以为至少能聪明点。”
当初平分四个侍读老师的名额,虽早已做好他们并非良师的准备,也留了后手,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藏不住,片刻也没有把谢延的功课放在心上。
“谢延识字晚,可责任重,我以为四方制衡至少能让他安稳的过几年,只需读书的平淡日子,可若是这些侍读现在便开始夹带私货,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明沉舟眉峰冷冽,沉声说道。
“娘娘要回宫吗?”
英景跟在她身后出了乾清宫后小声问道。
之前在内殿散了后,娘娘似乎想和掌印说话,但被万岁拦了下来,是以,才有这么一问。
明沉舟笑了笑:“万岁虽小,但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
“掌印当真就定下胡承光了。”
御花园中,黄行忠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砸吧嘴不悦说道:“此人对司礼监可没好脸色,年年都要写文痛骂司礼监,想来也不会承掌印的情。”
谢病春神色淡定疏离。
黄行忠看了几眼便知他的心思,摸了摸下巴:“也是,一介书生不足为患,敷文书院出来的就是咬人咬得凶。”
“不过掌印怎么当真不参合帝师的事情啊,老忠说实话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早已谢病春一天不说几句话的性子,走在身侧自言自语,絮絮叨叨了许久四个侍读的事情,最后话风一转,啧了一声。
“倒是没想到太后性格倒是颇为果断,对万岁颇为上心,今日可把戴狗吓死了,瞧瞧他平日里仗着太皇太后撑腰,作威作福,连司礼监都不放在眼里。”
最后黄行忠朝着谢病春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道:“怪不得你把太后请来,这样太皇太后也没法朝司礼监发火了。”
话还未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出谢病春的眉尖动了动,立马闭嘴,摸摸了后脖颈,龇了龇牙:“嘶,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
他一顿:“猜错了,太后的作用在别处?”
谢病春冷淡的目光自他身上一闪而过,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淡淡讥讽之色:“探过桃色了?”
谁知黄行忠立刻露出愤怒之色:“这小丫头倒是真蠢还是假蠢,哼,应该说果然你的人,嘴巴是河蚌成精嘛!”
他忿忿说道:“我便是问什么,她都与我说不知道。”
——“奴婢不知道啊。”
——“奴婢也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知道。”
他学着桃色无辜天真的口气,重复三遍,最后只能气得直拍肚子。
“她是真不知道吗?”
最后,黄行忠又气又急地质问着。
谢病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按理确实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