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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宦而骄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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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内,谢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扭头,却被明沉舟案子握住了手。

他微微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再动弹。

“哼,如此这般年纪就会笼络人心。”谢迨坐在他对面,抱臂讥讽着。

谢延不高兴地动了动屁股,扭头不愿看他,捏着明沉舟的手指,一声不吭。

“五弟年幼心善,可是好事。”他身侧一个病弱模样的男子开口缓和气氛。

屋内地热烧得热,可他还是穿着狐毛大氅,抱着手炉,脸上没有一滴热汗。

“是啊,就你们是好人。”谢迨口气不善地撅了回去。

开口解围的人神色讪讪的,抱着暖炉不再开口。

“他是你三弟。”上首的一个年迈宫装的女人淡淡开口说道,“兄友弟恭才是,晟王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了。”

谢迨不服,却被明笙一声咳嗽打断了。

太后不动声色地扫了堂下诸人,端起茶来浅浅饮了一口。

“祖母教训的是。”那个病弱男子,也就是养在太后膝下的三皇子,如今的誉王殿下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是孙儿不是,祖母仔细身体。”

一直垂眸的明沉舟抬眸扫了对面的两位皇子,不由动了动眉尖。

兄弟两人的相处倒是有意思。她想。

谢病春难得没有站在黑暗处。

此番集议,他坐在内阁对面,司礼监的案桌前的第一位。

那件大红色披风早已拿下,露出精致大气的玄色蟒服,腰背如刀,眉眼低垂,面无表情,比着对面的大学士更像一个文质彬彬的文人。

今日坐在这里的十一人便是决定大周明日命运的人。

内阁,司礼监甚至可能是哪位深居简出的太后都在博弈这盘大旗,至于三位皇子甚至自己也不过是棋盘上冲锋的马前卒。

明沉舟的目光一扫而过,最后也跟着谢延一般低头,避开这场祸事。

“既然人都来齐了。”

内阁首辅郑樊须发皆白,之前耷拉着眼皮好似睡了过去一般,对着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而不见,好像现在才睡醒了一样,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沙哑着开口。

“那接下来的事情不如先请司礼监开个头。”

他慢慢悠悠地说着,一口气总是半吊着,听的人心颤颤的。

谢病春身边封斋正准备开口,却听到谢病春手中的银戒咚的一声磕在花梨木上,动静不大,却又屋内气氛倏地安静下来。

司礼监方向,封斋下首那位白胖圆润的禀笔太监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

“这等事情那能让我等这些做奴才的先开口,郑首辅国之栋梁,为国为名三十年,怎么也该起个办法才是。”

“黄禀笔谦虚了。”郑樊不气也不恼,继续慢吞吞地说着。

“既然让我们先开口,自来立嫡立长,先帝不曾有嫡,那便是长子。”脾气最是暴躁的安悯冉先一步开口说道。

明沉舟并不意外,安悯冉是明笙的学生,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站在大皇子这边。

她抬眸微不可为地扫了一眼司礼监那边的五人。

谢病春眉眼低垂,转着手中的银戒,神色不动。

封斋眉心却是一闪而过地皱了皱。

其余三人也是各有表情,但都是开口反驳。

“高祖曾言禹功明德,尧舜禹选贤与能,才能执玉帛者万国。”倒是内阁阁员郑江亭快口说道。

“三皇子曾被大儒夸过仁义孝道,儒生典范。”

大皇子脸色瞬间阴沉。

三皇子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温和。

明沉舟不由低头看着谢延,谢延已经开始无聊地扣着她袖口的金线,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你这意思是说大皇子不贤?”安悯冉发难道。

郑江亭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这可是你说的。”

安悯冉气得拍桌站了起来:“大皇子占了一个长子,也是自小读书,乃是天定的不二人选。”

他口气一顿,隐晦讥笑道:“智可谋人,不可谋天。”

明沉舟挑了挑眉,第一次认真打量着这位明笙的第一门生。

看似暴躁冲动,实则却是一击必中。

“坐下,不可胡说。”一直沉默的明笙终于开口把人按下。

年纪最小的戴和平擦了擦额间的汗,连连点头:“是是,明相说的是。”

“太后意下如何。”此时,郑樊开口侧首问道上方的人。

太后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说道:“按理內宫不该参政,只是情况紧急,事情还是尽早定下为好。”

“掌印乃是先帝最为信任的人,可有曾听过先帝只言片语。”她话锋一转,看向谢病春。

谢病春闻言抬眸,露出漆黑如玉的眼珠。

“不曾说过。”他微微一笑,懒洋洋说道,“太后说得对,情况紧急,如今还是大丧为先,内阁和司礼监尚能维持秩序,何须如此着急。”

太后也跟着笑了起来:“掌印说得对,是我们太过着急了。”

“定国大事,怎能不急,若不及早定下,只怕朝野动荡。”安悯冉大声反驳着。

“还是说,掌□□中也有人选。”郑江亭的目光落在最靠后的谢延身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明沉舟和谢延身上。

谢延不解其意,见状只是眨巴着眼,好似一只误入猛兽群中的无辜的小猫儿。

谢病春呲笑一声,并未说话。

“怎么,不敢说话?”郑江亭也跟着站了起来,愤而激道。

“内阁管不好内阁,还想管我司礼监。”谢病春起身,清瘦的倒影落在对面内阁的桌面上。

“不过小郑相有句说的不错。”

他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堂中之人,突然勾了勾唇角,眉目疏离冷淡。

“内臣却有人选。”

明沉舟倏地抬眸,却不料和谢病春的视线撞在一起。

第20章

此次集议会不欢而散,明沉舟早有准备,是以谢病春第一个离开后,她紧跟着带谢延退了出来。

还未到酉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天欲倾,密雪碎玉声不绝。

两侧游廊花厅,小黄门顶着风雪辛苦挂着灯笼。

大雪落在谢病春玄色蟒服上,右侧游廊晃荡的烛光落在冰白色的脸颊上,清冷含冰的眉目便越发疏远起来。

“今日集议新帝之事,把几位皇子叫来做什么。”她跟在身后不解问着,“历朝历代还未有过这样荒诞之事。”

这种举动看似光明磊落,实际却是结仇,今日一番闹腾下来,晟王和誉王便是兄弟彻底决裂了。

“大概是有趣吧。”

衣袍随风而动,猎猎作响,连着那声似雪般冰冷轻盈的轻喃都被吹散。

明沉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谢病春虽然背对着她,但明沉舟能想到他此刻脸上的讥笑。

“你想让他们自乱阵脚。”她焕然大悟,似乎歪着头又问道“可万一适得其反呢。”

内阁明显分为两派,一个拥护晟王,一个拥护誉王,就像看似最中立的太后其实心也是偏的,就连司礼监,都不是铁桶一个。

他们若是联手虽未必能成功,但也一定棘手。

相比较前面两位皇子多年经营的内外朝势力,谢延可以说是毫无根基。

谢病春嗤笑一声,冰冷不屑。

明沉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多问。

一行人踏在厚雪上,脚印逐渐深了下去,北风凉凉,雨雪雱雱,天地逐渐连成一片白色。

“今日雪大,掌印还是撑把伞吧。”明沉舟看着雪越下越大,忍不住开口劝道。

谢病春虽未说话但莫名停下脚步。

明沉舟堪堪刹住脚步,这才没有再一次一头撞上去,但两人的距离却是只剩下半臂的距离。

她心有余悸地晃了晃脑袋,主动往后退了一步,顺便给桃色打了个眼色。

桃色小心翼翼地准备去给掌印撑伞,却被他扫了一眼,顿时僵在远处,苦着脸偷偷去看娘娘。

明沉舟不解,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脑中电光火石一闪,犹豫上前接过桃色的伞,高高举起手,亲自给谢病春打伞。

谢病春这才懒懒抬眸,眸色冷淡:“娘娘这次不避嫌了。”

明沉舟装傻:“我何时避嫌?”

谢病春深深看了她一眼,却不再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明沉舟手中遮雪伞,绕过她继续朝前走着。

明沉舟轻轻嘶了一口气,小声嘟囔着:“倒是记仇。”

不过是之前那他做筏子堵了明笙的嘴,这会儿倒开始翻旧账了。

“娘娘,我们回宫吗?”一直跟在英景身边的谢延见人走了,立刻巴着她的腿小声问道。

明沉舟看着谢病春撑着伞,消瘦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视线,点头说道:“走吧,我们也会去。”

“今日大字还未写呢。”

“知道了,回去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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