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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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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道:“好久没去小佛堂了,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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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佛堂里,两位师太已经从过年的氛围里缓了过来,虽然还是在正月,但已经是月末了,两人又没了打牌、友情超度、友情卜卦的心情,依旧是两条舒适的咸鱼。

看到公孙佳来,两位师太有点吃惊:“主人要念什么经?”不应该啊,讲经这事儿,不是夫人来得更勤吗?虽然两位师太认为钟秀娥更多的是把她们讲经当成催眠来改状况睡眠质量的。

公孙佳道:“没什么,给佛上炷香。”

智生敲了木鱼、智长用调子吟起了经文,直到公孙佳上完香,又合什仿佛默念了两句什么,重新睁开了眼,两人也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公孙佳却又不走,问道:“师太,世间的夺舍、借尸还魂,佛家有什么说法吗?”

两人有点茫然,她们平常给钟秀娥讲的都是什么因果报应啊(通常都是好报),以及前世积福,后世女儿嫁得好、外孙好之类的。反正主人家有什么需要,她们就提供什么安慰。只要钱给够,一切都好说。公孙府给的钱足够她们给公孙府唱一辈子的赞歌了。

两人茫然了一下,马上一个接一个的说起了故事。什么某女生而莲花目,具种种妙相,但是就是不礼佛,但是突然之间被一条狗冲她狂吠,某女突然沉默,忆起自己前世是天女,于是礼佛等等。

公孙佳听她们讲了几个小故事,都是什么前世今生,忽然问道:“如何前世得知今生?”

智生心道:坏了,讲过头了。这小娘子她自家身体又不好、爹又死得早,怕不是要以为自己前世不修?

智长心道:坏了,讲大劲了。这小娘子万一觉得这前世已经过去了,今世已然如此,她没了耐性掀摊了,我再去哪里觅食?

两人一齐说:“哪里知道?前世已过。”

智生说:“来世更重要。”

智长说:“且顾今世。”

公孙佳点点头:“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智生道:“是嘛,就算记得前世又如何呢?”

“怎么讲?还有记得前世的事情的?”

智生、智长为了雇主开心,搜肠刮肚,讲了些什么“记得前世是做畜牲的,这一辈子抬胎做了人,知道做畜牲太苦了,所以这辈子拼命做好事就怕下辈子入了畜牲道”、“某家孩子是前朝某名人投胎”之类的。

正说着,门上报说乔灵蕙来了。

公孙佳心道:巧了。说:“请过来。”

乔灵蕙一路被引到了佛堂,进了佛堂,也先合什敬礼,拈了香,才对公孙佳说:“是该多上上香,我看你脸色好多了。”

公孙佳勉强笑笑。

乔灵蕙是既关心儿子又关心妹妹,她心里这两个人排第一,其他人都要靠后。妹妹在眼前,就先把儿子扔脑后了,拉着妹妹的手问:“怎么了?”

“没事呀,挺好的。阿姐为普贤奴来的?”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公孙佳看了乔灵蕙一眼,乔灵蕙叹气:“唉,本来是为他来的,一看到你,就又想先顾着你了。”

公孙佳笑得比刚才自然多了:“看到了才想?”

“小没良心的!”乔灵蕙笑骂一句,未及说下一句便被妹妹上前一步拥住了。乔灵蕙惊呆了:“药王?!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是谁……又说你了?”

公孙佳的笑容止也止不住:“没有,就,给普贤奴找到了合适的先生,开心。”

乔灵蕙松了口气:“哎哟,你这干嘛呢?吓我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公孙佳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喃喃地道:“阿姐,普贤奴会是个孝顺的孩子的。”

乔灵蕙道:“那当然啦,他敢不孝顺!我打死他!”

“阿姐,百子千孙,多福多寿。”

乔灵蕙忽然觉得不对劲,硬是将妹妹从怀里推出来,捧着她的脸一看,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

“我高兴。”

“不对,是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吗?跟我说说,我没什么本事,要我平事儿我干不了,你说话还是可以的。人呐,心里憋着事儿,能有个人说说,都能松快不少。你信我。”

“没有的,就是,高兴。普贤奴长大了,我们。”

乔灵蕙福至心灵,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了:“是这个小畜牲又作夭不省心了吗?”

公孙佳问道:“他一向不省心吗?”

“那倒……也不算是,就是淘气,生完了气又觉得怪逗的。”

“那就还可以。”

“是啊,还能怎么办呢?就这个儿子,以后是我的依靠。我跟你说,丁晞那个倒霉玩艺儿,大概是靠不住了。我不对自己的亲妹妹说自己亲弟弟的坏话,他呀,心里在乎的事儿太多了,把人味儿都冲淡了。”

“哎~”

乔灵蕙道:“有些话,我再说就要说烂了。反正啊,万一心眼儿不够使了,先尽着你自己。”

“哎。”

“那、那我走了啊。”

乔灵蕙到底绕路看了一下儿子,见他正在认真写字,也不去叫他,只要看着余盛好好的,她就放心地走了。心里还在埋怨自己:纵使阿娘做事有点随性,药王什么时候不可靠了?我就不该来这一趟。

留下公孙佳怅然若失,如果余盛不是她姐姐亲自生的,倒好办许多。如果是丁晞的儿子,她可能就已经放弃了。但是余盛是乔灵蕙亲自生的,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亲自吃的苦、受的累,十成十的亲生,是姐妹俩一同从钟秀娥那里延续下来的血脉,再不会出错的那种。

废了余盛,姐姐得多难过?

公孙佳的感情一向不是很深,姐姐是其中的特例,乔灵蕙除了公孙家无所寄托,对公孙家也最为真心。利益考量最少,亲情最多。

至少,要等到姐姐再生出一个纯洁干净没有牵挂的孩子来,再讨论普贤奴的问题。

现在,就让他修一修今世吧。

阿姜不知道公孙佳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本来好好的上个香而已,但是跟乔大娘子聊完了之后就哭了。哭得很凶,不是抽抽的那种哭,公孙佳哭伤心处,直接吐了出来。早上才吃的东西一点没剩,全吐了。

阿姜大急!

公孙佳一把攥住了她的袖子:“我没事。”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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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打定了主意,执行起来也就很果决,连准备请江仙仙到家里做客的事情都暂缓了,先管余盛的学习问题。

一进二月,公孙佳就把虞清给请到了府里,余盛的父母和祖父也被请了来,正式过了一趟拜师礼。

干这个事公孙佳也没什么经验,无非是问了一下单良,一般人如果郑重一点会怎么办,然后就按照比较郑重的方式给办了。一般的权贵人家找个蒙师没她那么郑重,钱付够了,待遇差不多了,蒙师在府里比管事的地位也不高。

公孙佳却还是认真给办了,当天还把余家几个人也请了来,共同见证了虞清成为余盛的第一位正式的老师。

余泽特别的高兴,他与虞清没什么共同的话题,却对公孙佳有说不完的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烈侯家,说话总是算话的!总是算话的!”说着说着,流下泪来,“总是言必信,行必果的!呜呜……这是烈侯家!这是烈侯家!呜呜……”

哭得一家子都伤心了起来。

公孙佳知道,自从父亲过世,所有之前依附于公孙昂的人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余泽当然也不例外,这不是一句“跟最强的人抱团”就能解决的。最强的是皇帝,你倒是抱呀!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向皇帝奉上忠心了。

最先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的还是余泽,他这哭里还是带着高兴的。公孙佳说过的话都兑现了,余泽虽是个粗人,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这虞清一看起来就是个刻板夫子。公孙佳说要给余盛找个刻板能压得住读书的人,她就把这个人捞了过来,余泽颇为放心。

走的时候余泽就更放心了——虞清从头到尾,一个穷酸文人,他都没喝醉!

余泽看虞清,是以一位地位不高不低的将军的眼睛看一个落魄文人的,他是俯视的。这个蒙师很自制,又有些自尊,能绷得住。余泽就很放心,既对孙子的未来放心,也对公孙佳的眼光放心。

他哭了一场痛快了,放心地走了,留下单良等人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好一阵儿没挣扎出来。等单良回过神儿来,在自己房里暗骂了余泽八百句才罢休。

正一正衣冠,单良拄着拐去寻公孙佳。

公孙佳已陪着钟秀娥去佛堂了。拜师当天,惯例是不讲什么很正式的功课的,由虞清简单给余盛讲一点内容,算作示范课,很有仪式感,也只有仪式感而已。虞清是打算明天上课的时候把这一部分内容再正式的、重复讲一遍的。

这一点功课讲完,钟秀娥被余泽一套哭引出来的伤感还没平复,直接跑去佛堂了。公孙佳也就陪着去了。

单良大概是唯二能在公孙家后院里走动的成年男子了,他“笃笃”地走到佛堂,发现里面智长正在讲故事。

智长平素不大讲故事的,只讲经,还是些因果报应的伪经。经过公孙佳前两天问什么前世今生,两位师太还是很敬业地开发了新的业务项目——讲故事。

讲故事比背经简单多了,就瞎编,反正普天下的神话都是瞎编的,你要问为什么跟之前听过的不一样,就说是不同地方的故事不一样。这里最大的是东王公,那里最大的就是玉皇大帝,反正都差不多。

哦,错了,她们是尼姑,最大的是佛祖,可佛也有过去、现在、未来之说,仨大老板呢!

就瞎编。

钟秀娥也没有什么宗教哲学素养,就混着听。今天听到了“孟婆汤”,喝了会忘掉前世重新投胎,忘了喝就……忘不掉。

单良面无表情地听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咳嗽一声:“夫人,有事要对药王讲。”

钟秀娥道:“哦,那你们说正事去吧。”

等公孙佳出来了,单良才说:“不是什么大事——您要摸京中官员的底细?”

公孙佳做了个手势,两人到了书房,宾主坐定,公孙佳才问:“先生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可有此事?”

“没有。”

单良道:“其实摸摸底也没什么不好。我们跟着烈侯的时候,都讲究一个知己知彼,多知道一些并不是坏事。”

公孙佳越发不明白了,不过单良说这些绝不是废话,她想了一下,笑了:“先生怎么知道我让阿荣去摸摸京里大概有多少穷官儿的?”

“咳咳,毕竟在京中有些年头了。”单良能在公孙昂身边呆这么久,还能说话有些份量,还能让少主人对他看中,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他私下也有自己的一些消息渠道,比如放点耳目在穷文人堆里之类。

这种耳目比起荣校尉专业的细作要差一些,但是多少也能有点消息。有个事情更不能细说,单良对荣校尉也不是无视的,他也稍有那么一点点目光放在荣校尉的身上。其实,只要家业大了,每一个下属都有可能会再发展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势力,这些东西做为他们的主人家,也不可能要他们不做,更不可能完全都掌握住。只要做到心里有数,大面儿上能控制得住,也就只能如此。甚至需要鼓励他们去发展。

这也是当今皇帝对钟、朱、纪等人发展势力并不完全抵触的原因。当然,如果过界了,就另当别论。

此事万不可说破,公孙佳以前是不大明白的,现在她猜着了一些,也并不点破。点到为止地说了一下计划。

单良喜道:“这个办法大妙!您是想自己独吞呢?还是想拉人入伙呢?”

公孙佳问道:“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做成呢,阿荣去摸底还没给我回报,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独吞又如何?拉人入伙又如何?”

单良道:“独吞,这件事就您一个人干。有了钱帛收益,拿出来一些来送给某些人。以后因此生出来的一些事情,您找到他们了,他们须得为您平事儿。拉人入伙,就是明着给人入股,不用您说,他们就得出手。这两者是有区别的。前者是凭您给,后者则是固定或每年、或每月,给某些人固定的红利。”

他一说公孙佳就明白了,果断地说:“当然是我独吞!”开什么玩笑啊?干这么点买卖还要拉人入伙?有这么小家子气的吗?小事她自己就给平了,大事,除非拉她外公入股,不然还不是得求长辈出手?

单良鼓掌道:“好!”

“还不知道成不成呢,先生高兴得太早了。”

“一定能成的!”单良果断地说,“这件事情我是不会看错的,如果陛下知道了,也会有些懊悔自己没先想到的。他一定能看出这里面的好处来。”

“先生敢猜他老人家了,胆大。”

单良笑笑:“狂生,狂生而已。”他认为自己这一点不会看错的,他也知道,自己在全局上可能会有疏漏,但是这种比较具体的操作,他认第二,当然也会有第一,不过绝不会有太多的人比他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从来哪个朝廷不得先解决一下官员、读书人的生活问题呢?

想治理天下,首先得让自己的鹰犬有力气追逐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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