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朱桓奋励以平寇 曹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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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孙权款待群臣的第二天,陆逊便轻车简从到乡下去寻找当地从事农耕的老者,仔细询问当地水文地理,又派人去勘察河流水位,依据这些制定了详实可行的计划。他命人在上游适当的位置修建了一座堤坝,只需要等到合适的时机,大水倾泻而下,城东必成沼泽。
这个行动的保密工作做的极好,测量水位的不知道修了大坝,修大坝的只被告知是战后便民所用。因此大水来时,不少士卒慌乱起来,有一些人受伤,陆逊连忙组织了几百名嗓门大的士兵在阵中大喊:“此是大都督妙计,使敌军骑兵无用武之地。”吴军听到后果然镇定下来。
可这样的变故显然是出乎曹休的判断,战前千防万防,就连那数千蹩脚骑兵都有了数种应对之法。但一场水却打乱了所有部署,即便趁着现在土地尚且坚硬还能发起冲锋,可随后必定也会在泥地里丧失机动性,成为瓮中之鳖。
“传我将令,所有骑兵立即下马步战,迟疑者,杀无赦。”曹休倒也果断,只是有点心痛,要知道每名骑兵可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训练的,如今却要舍长取短,真是可惜!
只是来不及迟疑了,毕竟战场见招拆招再正常不过。吴军也抓住时机再度发起冲锋,而且是三个方阵数万人的集体冲阵,将士大声呼喊为自己壮胆,气势堪称排山倒海。
魏军先是被水势一震,继而一惊,文钦看在眼里,深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胆气迟早会失,于是他唤来得力副官,命他在此镇守。竟打算亲自带兵出击,他骑马在军中踱步,,所到一处,皆有士卒高呼,片刻过后,全军沸腾,文钦前进三步,将士亦进三步,大呼将军不止。
文钦率先冲入吴军阵中,周边亲卫紧紧相随,真的便扼住了吴军势头,这就是勇将的治兵之道,无须多言,仅凭一人、一矛就可带动千军万马!
城东局势稍安,曹休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北侧,王凌倒是与对面势均力敌,一时恐怕难分胜负。但孙礼部情况却不容乐观,已经是处于一种劣势中,若无外力相助,恐怕落败是迟早的事,可如今最重要的后手已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水冲了个干净。
寇睢这时主动请缨说道:“大司马,我部愿前往助战。”
曹休瞪了他一眼:“你那十五台砲车能有什么大用,刚一露面不就会被打残?曹肇,你去,领三千兵去孙礼那,记住,你为我子,此战胜则胜矣,若败你也休要再来见我。”
曹肇领命而去,有了三千生力兵的加入,孙礼得以稳住战线。这时,东线再次传来呼喊声,曹休顿时一惊,怎么文钦也败了!
其实说败也未必合适,只是刚才的优势局面又被吴军一点点夺了回去。这时忽然有士卒传报,说道:“文太守负伤,难以指挥战斗。”
曹休哑口无言,心中默默想到:只知将勇,不识兵勇,就是这般下场。
“是谁击伤了文钦?”曹休虽然心中不屑,可到底还是知晓文钦的英勇,故而有此一问。
“是一个姓朱的将军。”
朱桓,定然是朱桓,刚才那个赤膊的敌将一定是他,曹休轻易就下了决断。其中原因无外乎朱桓的名声,这不仅仅是他当年濡须口一战打出来的威名,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其实是他的狂。
曹休没有猜错,确实是朱桓击退了魏军,也确实是他的狂病又犯了。
朱桓刚才观察了城东的局势,发现全琮与敌军势均力敌,陆逊还略占上风,只有自己这吃了小亏,大丈夫怎能落于人后!一念至此,如何能忍。直接就冲到了最前方,亲卫一看连忙跟上。
数十人的穿插在如此庞大的战场上显得微不足道,但朱字大旗在阵间游走,部曲们纷纷以手指之,半惊半羞的喊道:“我等实在有愧,不能克敌制胜,反倒让家主深陷险境。”尚在阵中的文钦顿时觉得吴军的气势有所改变,还未来的及细想,就见一甲士冲来,文钦一惊,慌忙举刀格挡,那甲士接着又连砍数刀,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文钦暗骂道这真是个疯子!
两边亲卫均怕主将有失,急忙冲入战团,两人被分开。文钦心中一松,刚才已砍杀多时,气血不足,心中打算还是先回本阵休息一阵,于是便打算趁势折返。谁料后面朱桓依旧不依不饶,他大声呼喊着,摘下兜鍪,又将上身的铠甲扯下,再度向前,没了甲胄,朱桓轻盈的绕过数人,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魏军主将。
文钦听闻后面呼喊,心中一惊,忙令左右亲卫拦下,但朱桓也不是单枪匹马,又追出数米后,两人终于再度针锋相对。这一次以命搏命,文钦已失了胆气,没了必死之心,章法渐乱,只能疲于招架,朱桓攻势却越发凌厉,终于找到空档,抓住时机,猛地一剑挥下,文钦大腿顿时血流如注。
周围士卒疯了似的向文钦涌来,要知道,主将阵亡,亲兵可是要连坐的。朱桓一击得中,心中怨气出了不少,理智稍稍恢复,冷静下来,看到局势险峻,想要再进一步太过艰难,索性便退回己方军中了。
吴军士卒见到朱桓自魏军阵中返回,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齐声大喊:“都督斩将,我等破敌!”声势震天,正在等待医官的文钦听到后,苦笑着对自言自语道:“鏖战半日,犹能斗志昂扬,不敢轻易言胜啊。”
文钦虽然受伤,但性命倒也无虞,被士卒抬着踉跄着回到后方,若只论武艺,或许朱桓还要略差一筹,但在战场上谁一旦迟疑便注定处于劣势,拼的就是那一股气
曹休并不知这般过程,他只知道城北不救,必生祸端。于是他唤来王凌、孙礼二人,嘱咐:“文钦受伤,我率预备队前往城北,此地二军以王凌为主。”
孙礼在旁,表示遵命,但也劝谏道:“如今两军势均力敌,难分胜负,皆因我等初来乍到,不识地利,又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有违人和,不如稍作退却,撤军修整。”类似的话孙礼等先前也说过,不过被曹休拒绝,可如今这位大司马难得沉默,片刻后还是让了步:“如今两军犬牙交错,待到晚上,先回营修整,明日先撤到石亭。”王凌亦放下心来。
三人并无太多言语,便匆匆各自回阵指挥战斗,得了曹休言语,城东这边是彻底失了进取之心。实际上,王凌先前也数次发起冲锋,只不过全琮太过稳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心防守,简直无懈可击。
曹休率领剩余部队渡河参战,行到中途,看到水位果然有所上涨,不禁长叹一声,英雄迟暮,数年准备又成空!当年武皇帝折戟于赤壁是不是也是这般心情呢。
曹休打算最后一搏,以大司马、扬州牧、长平侯的身份亲自上阵冲杀。文钦看到曹休旗帜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免心惊肉跳,连忙将自己身边所有可用之兵全部调去前方,让他们拼死护住那旗下尊贵之人。
曹休并不是希望自己以身作则提振士气,须知道再而衰、三而竭。他的真正谋划是以自己为饵,诱朱桓来攻,他不是狂妄到敢捋孙权胡须吗,如今我曹休与你相隔不过数百米,一旦按捺不住,等着你的可就是我身边张弦以待的射手,重弩之下,即便你有汉寿亭侯之勇,也插翅难逃。
但曹休再次失望,朱桓不仅根本没动,而且一反常态,撤回后阵了。
这是周循救了朱桓一命,周循迎娶了孙权张女孙鲁班,贵为驸马,且身体向来不好,前几日又挨了两鞭,本不该上得战场,但在城上观战时,实在心惊,便不顾阻拦,径直来到阵前寻到朱桓。朱桓见状也是惊诧,两人关系不过点头之交,今日怎么了这是?
周循以亲夫为例,劝道:“家父生前有意整备兵马,直取益州,届时我江东将横跨荆益,天下二分之势必成,无奈天不遂人愿,家父箭伤复发,竟再起不能,临终前曾言:我为三军之帅,昔日却逞匹夫之勇,悔哉悔哉。所以,我今日前来,意在为国家存一良将,都督刚才临阵退敌,若再故技重施,恐怕会被贼人所用啊。”
朱桓又岂会听不出其中拳拳之意,欣然从之,两人一道回到了后方阵中。周循笑问道:“都督是否觉得可惜?”
朱桓毫不在意,回道:“曹休,老叟尔,今日得活,来日必死。”
只是可怜曹休仍在苦苦等待,直到天色渐晚,也毫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悻悻而归,这一天,也太憋屈了!
月影出现在天边,曹休见三将均无所获,知事已不可为,便下令鸣金收兵,先返回大营修整。吴军也颇为识趣的并未引兵追击,毕竟在缺乏有效的照明手段时,大规模野战是极其危险的。而且,今日战事也使得陆逊充分意识到了魏军的手段,在未能动用骑兵的情况下,吴军以逸待劳,却仍旧不能战而胜之,虽隐约略占上风,却始终不能将战果扩大,足以可见若想以堂堂之阵正面击溃拥有骑兵的魏军,何其艰难!
曹休坐在营中,文钦躺在营中,众将站在营中,一片寂静。片刻后,曹休终于开口:“明日退军,以今日之划分,孙礼先行,文钦次之,我再次之,王凌尾行。务必传告士卒,不必惊惧,一旦出得皖城周边,我骑兵就能横行无阻,陆逊必不敢追。”又吩咐孙礼道:“明日到达石亭后,文钦昔日营寨应该还在,要多加扩建修缮,多挖堑沟,广设鹿角,防备敌军夜袭。”
诸将行礼听命,便要寻找自家部曲分配任务,这时,曹休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吩咐道:“明日到了石亭,一定要派斥候前去夹石探查。”
只是曹休尚且不知,既定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等待他的又将是一场新的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