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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与乞丐 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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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没必要。

他对于陈家来说,确实是外来人。当年他被苏和纷骗去异国他乡,差点死在圣地亚哥,跟老太太的关系也不大。

她不必总觉得对不起他。

陈纵刚到陈家时,确实心存侥幸,妄想寻得一个新的家。他没有选择住校,而是往来于少年班与陈家老宅之间。

直到经历那次变故。

他从圣地亚哥被傅梁接回国后,病了大半个月,病好之后就开始了住校生活,极少再回陈家。

一开始对他表现出抗拒的陈熙然反倒来学校看过他几次,给他送吃的、穿的,代替苏和纷跟他说对不起。

陈纵并没有理他。

后面奶奶也来过几次。

她的出场非常隆重,总会惊动许多人,在外人面前她表现得犹如一位手握重权的女王。但在陈纵面前,她又只像一个普通老人。

她看重血缘宗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家和万事兴”,她希望陈纵能与苏和纷和解。

那时候的陈纵已经不怎么爱说话,对人态度冷漠,每天接受高强度的学习和计算机训练,生活单一且枯燥。

但奶奶会让他想起外婆,所以他表现得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假期还会陪她去寺庙拜佛。

祖孙之间,却始终隔着什么。

二〇一一年,陈纵十五岁,离开上京市,去了美国。

从十岁到十五岁,这五年里,他的身高发生了较大变化,从一米五五到一米八五,长高了整整三十厘米。

性格也有些改变,他变得更加沉默,难以接近。

他的少年班同学形容他像机器人,运算精准,操作速度,冷淡少言,仿佛也不会累。

在留学期间,陈纵一直为学业而努力,因为他找不到别的奋斗目标。

学校坐落在加州硅谷,充满各种机遇与挑战。十八岁时,陈纵和少年班的另外一名同学张烬合作开发了一款社交软件,赚得第一桶金,从此陆续收到各方投来的橄榄枝。

几年内,身边同学有的回国,有的脱离少年班,决意留在美国闯荡。

二〇一五年,张烬邀请陈纵共同创业,成立工作室,陈纵答应对方会好好考虑。

在两天后,陈纵收到一份奇怪的邮件。

对方声称自己是北方某小镇一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殡仪馆的骨灰寄存服务最长时限为三年,如今三年快要到期,希望家属可以尽快来把卢珍女士的骨灰盒接走。

陈纵不知道对面是怎么找到他邮箱地址的。

“卢珍女士”四个字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上,让他觉得陌生又恍惚。

他拨打了邮件中留下的联系方式,跟殡仪馆核对了一遍信息,大致确定“卢珍女士”确实是他生母,而不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这些年,陈纵从小孩长大成人,从没有找过卢珍。就像卢珍把他抛弃一样,他也选择了遗忘她,在这一点上,他们母子无比默契。

互不打扰,过着各自的人生。

两天后,陈纵来到小镇上,在殡仪馆的骨灰寄存室里看到了卢珍的照片与骨灰盒。

卢珍的模样忽然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遗照上的女人依旧漂亮,连眉眼间的笑也洒脱而恣意,仿佛受不了半点束缚。

据卢珍的朋友(酒馆老板老胡)描述,卢珍死于三年前的一场意外。她开着赛车从山道上翻出去,车毁人亡,当场毙命,离开得非常猝然,像梦一般。

老胡和几个朋友联系不上卢珍的家人,只好把她的骨灰存放在殡仪馆。

这次能够联系到陈纵纯属偶然。

殡仪馆工作人员偶然发现,卢珍留下的钱包夹层里有两张过期的游乐园门票。其中一张门票的右下角,写有一个电话号码与邮箱地址。

工作人员拨打电话号码,发现是空号。

随后又给邮箱发了邮件,意外地收到了回复。

陈纵结清了寄存费用,将骨灰盒带走。

卢珍生前漂浮不定,陈纵一时想不出她愿意被葬在哪里,最后便把她带到了外婆长眠的墓园。

安排好所有事后,陈纵离开墓园,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一瞬间忘记了来路。

中途张烬来电,再次询问创业的各种事宜,陈纵委婉拒绝了这次合作机会。

张烬又问他是否还打算回美国,陈纵说暂时不清楚,等有计划了再告诉他。

陈纵的人生从十岁那年起就被按下了加速键,他滑着雪橇在寒冷的冬夜中冲刺,不断越过陡峭的雪岭与起伏的山脊,被冻得麻木,却望不见终点。

不知该何时停下来。

伶仃独步,无可问程。

陈纵想了很久,从墓园开往洛陵,雨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沉闷寂静的声响。

他回到了阔别十年的打碗巷。

在打碗巷昏暗的楼道里,遇到了一个名叫嘉南的女孩。

那时陈纵还不知道,自己会为她长久地留下。

雪夜之后,她就是终点。

第36章 太贵了,以后不摸了。

今天早上, 嘉南醒来的时间是五点零七分。

她意识混沌,喉咙渴得厉害,嗓子眼像被胶水粘黏在一起。费了几分钟做心里建设, 才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厨房找水喝。

路过陈纵的卧室,房门底下的缝隙里透出一丝光亮。

似乎一宿忘记关灯。

陈纵睡觉不锁门, 嘉南悄悄摸到墙上的灯控开关, 打算替他关掉。

被子里的发出了动静。

“阿纵?”嘉南试探着小声问。

枕头上的脑袋动了动, 作为回应。

嘉南走过去, 趴在床边,发现陈纵困倦地睁着眼睛, 她自己也似醒非醒, 两人像在梦里碰面了。

“上来吗?”陈纵声音沙哑, 身体往里腾出些位置,掀开被子一角。

嘉南甩掉拖鞋爬上了上去,干燥温暖的被窝里充满了陈纵的味道,把她包围了。

她的头发像生长的藤蔓, 离陈纵很近,仿佛随时可能把他裹住。

陈纵的半张脸陷在被子里, 模样竟有点乖。

嘉南刚刚喝过一大杯水,唇是湿润的, 人也慢慢清醒了些, “阿纵, 你也做噩梦了吗?”

“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陈纵的手指蹭掉她唇上的水迹。

然后没有再动, 手掌搭在她颊边。

嘉南在空气中合掌拍了下手,像拍蚊子一样,“帮你把不好的梦都打死了。”

她伸手抱住他, 拍拍背,“抱一抱,什么都不怕。”

他们静静地挨着躺了一会儿。

外面的天光缓缓渗进来。老旧的房间像古代女子盛放首饰的雕花木匣,也装载着陈纵的琳琅珠玉。

陈纵率先从床上坐起,瞌睡已经彻底醒了。

嘉南被惊动,在被子里拱了两下,勾住陈纵的腰,借力起身。

手碰到他腹部时,倏然意识到什么,并未经过思考,手指条件反射性地又摸了两下。

“别摸了。”陈纵按住她的手,身上睡衣乱了,领口露出大片锁骨。他样子有些懒散,耷拉着薄薄的眼皮,“再摸收不了场。”

嘉南感觉到他的掌心滚烫。

他拿上干净衣服,去浴室冲澡。

在校门口道别的时候,嘉南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朝陈纵挥挥手,说:“傍晚见。”

今天不太相同,她突然想起什么。

在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三张十块钱给陈纵。

陈纵没明白她的意思。

“十块钱一次。”嘉南说,“就摸了三次,真的。”

太贵了,以后不摸了。

身边人来人往,陈纵插着兜,站在巍峨肃立的学校石碑前,被气笑了。

嘉南像是察觉到危险,说了声“阿纵再见”,逃得比兔子还快。

陈纵看着她背影,咬紧了后槽牙。

手机震动,来了通电话。

“哥,那姑娘都雇上专业保镖了,上下学路上盯得紧,我们再跟着容易露馅儿,你看……”

对面支支吾吾的。

“先算了。”陈纵说。

嘉南匆匆走进教学楼。

讲台下,黄橙橙在拖地,今天轮到她值日。嘉南绕开湿漉漉的那段路,从旁边经过。

黄橙橙看了她一眼,继续打扫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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