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 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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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喜欢大哥下命令,让自己去执行即可,别的他都懒得动脑子,反正自己遇到麻烦,不用他诉苦,大哥就会替自己解决。
慕湛知道了朱长生的来历,就让人把朱长生送回朱荣那里,他自己则去见父亲。
书房外镇北王正半跪在地上教着孙子打拳,飞龙喜静不喜动,这会正抿着小嘴不开心,他想让伴读读书给自己听,可是祖翁不让。
镇北王对孙子真是二十万分的耐性,不仅亲自教孙子打拳,还不惜跪在地上让孙子当马骑,只要孙子愿意打拳。
慕湛见状连忙要扶起父亲:“父亲,您不能这么惯飞龙。”
镇北王眼睛一瞪,“走走走!我正在教飞龙打拳呢!”他好容易哄着孙子愿意练拳了,这小子来捣乱了,果然儿子长大了就是来气老子的!
慕湛啼笑皆非地望着赶自己离开的父亲,他知道父亲这会注意力全在儿子身上,他无奈地轻叹一声,叮嘱儿子说:“飞龙,不许对祖翁没大没小。”
飞龙有些委屈,他是最讲礼貌的孩子,明明是祖翁让他骑大马的。
镇北王恼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赶紧走!”自己明明跟孙子玩得好好的,他非来捣乱,这小子是存心挑拨他们祖翁感情吧?
慕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哄走,饶他城府颇深也忍不住感慨,“果然是隔代亲。”他小时候他爹再疼爱重视自己,也没把他惯成这样。
慕三不以为然道:“这才到哪里?等飞龙再大一点,开始闯祸了,你就知道老人有多偏心了。”慕三不被镇北王重视,但他是慕容氏的命根子,也是慕容家的宝贝,打小在慕容家是说一不二。
奈何他独一无二的地方在长子出生后就没了,他娘宠孙子比宠他更甚,他外祖父母、舅舅们眼里也只有儿子没有自己了。儿子闯祸了,只要他逃到慕容家,就多得是人帮忙。
慕三推心置腹地对慕湛说:“大哥,你要发现儿子犯错了,趁着爹娘没到的时候赶紧揍,不然错过了就没机会揍了。”
慕湛默然,他不觉得飞龙会调皮到让自己动手的地步,再说飞龙是夭夭的命根子,他要是敢动手,不用父亲,就是夭夭也不会放过自己,想到这里,慕湛忍不住嘀咕:“这小子是讨债鬼吧?”
慕三哈哈大笑:“本来就是。”可惜自己没女儿命,不然有个娇滴滴的女儿多好。儿子也就小时候好玩,长大以后就是臭男人了,只有女儿可以一直娇惯。
慕湛将朱长生送回去时,朱荣还在跟几位节度使喝酒,下人们也不敢打扰将军正事,先叫来军医给少郎君治疗伤口。朱荣喝酒喝到半夜才回来,刚回来就听下人说了儿子冒犯镇北王的事。
朱荣酒一下醒了,他眯着眼睛说:“慕家把少郎君送回来了?少郎君可有受伤?”
下人道:“少郎君有些受惊了。”受伤倒是没受伤。
朱荣若有所思地问:“保护郎君的侍卫如何了?”
下人道:“都被打了一顿,不过也都是皮肉伤,没大动筋骨。”
朱荣微微颔首,缓步往屋里走去,也不问儿子现在如何,只是受惊而已,睡一觉就没事了。只是慕王府的“温和”让他有些诧异。
住在沈家的那位孙子是慕仪唯一的嫡孙吧?他儿子当街拦下这位嫡孙的马车,慕仪只是让人打一顿就算?这可不像慕仪的作风。
朱荣还记得当年自己初任节度使之位时,不慎冒犯了镇北王,被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地抽了一鞭子,虽说那鞭子没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但朱荣永远记得那一鞭子。
朱荣可不觉得慕仪是因为年老心软才对儿子手下留情,以慕仪的心性莫说现在他还不算老,就算老得躺在床上等死,也不可能有心软的时候。
他这般作为只可能是在做戏,不过慕家军那么强悍的实力,他需要做什么戏?莫非那传言是真的?朱荣想着这些年一直有传言说,当初阿波可汗虽战死,可临终前还是重伤了镇北军。
所以这些年镇北王面对皇室的咄咄逼人,一退再退,坐视嫡子和庶子斗得不可开交,这要是换成以前的镇北王,怎么会坐视自己儿子兄弟相残?想出手打压了。
朱荣坐在房中,神色阴晴不定,这流言他当时没信,可自镇北王入京后的种种举动,却让他又想起了这谣言,难道镇北军真出问题了?
镇北王还不知道自己听儿子的劝,收敛脾气、谨慎做人,让人误以为自己镇北军出问题了,他这会正跟儿子据理力争,想这次把孙子带回北庭。
“他是我们的慕家的孙子,一直养在外家也不是事,我看不如把飞龙带回北庭好了,正好也让他跟夭夭母子团聚。”为了不跟一见心爱的孙子分离,镇北王连儿媳都搬出来了。
第186章 京城动乱(八) 相互脑补
慕湛无奈地说:“父亲, 大郎他们刚刚来京城。”他要是想把儿子接回北庭,把侄子送过来做什么?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镇北王大手一挥:“他们这几个不学无术的回北庭做什么?留着让你岳父教他们好好读书。”
慕湛:“……”这话说得好像他岳父是教书先生似的,慕湛不再惯着他, “这事您自己去和我岳父说。”
镇北王怒道:“你这不孝子!”沈清那小心眼的能答应才怪!
慕湛微微一笑:“我人微言轻,岳父肯定不听我的。”
镇北王气歪了鼻子, 鬼个人微言轻!
慕湛见父亲暴跳如雷的模样,心中暗暗好笑, 他温声劝慰父亲说 :“等我们计划成功,我们日后就能常住京城了,届时父亲便能跟飞龙朝夕相处,您不要嫌弃他烦才是。”
镇北王一针见血:“我才不会嫌我孙子, 我看你是嫌他烦吧。”
慕湛莞尔:“他是我嫡长子, 我怎么会嫌他烦?”虽然有时候不满他抢走了夭夭注意力, 不过没有他也有别人,等夭夭肚子里那个小的出来, 他在夭夭心目中地位恐怕越来越低了……
圣人去世十五天,太子登基成为新帝, 这时皇帝的丧事也大致告一段落了, 倒不是说先帝的丧事已结束, 而是下面基本都是礼部的事了, 跟大臣无关了。
先帝棺椁会在宫中停放七七四十九天, 而后便会从宫中移到皇家寺院,先帝在位时间不长,皇陵还没修葺完,所以棺椁会在寺院暂时安置,等皇陵修完再落葬。
新帝为了能让父亲早日落土为安,又发了徭役征集大量民众建造皇陵, 同时新帝还在沈清建议下,将这次叛乱的流民贬为苦役,用来为父亲建造皇陵。
先帝对沈清既防备又依赖,而换成了新帝之后就成了完全的依赖,先帝对沈清的防备源于他和镇北王既是连襟,又是姻亲,先帝受老皇帝影响颇深,对镇北王府的忌惮是刻在骨子里的。
然而他太过得意于自己用慕湛分化镇北王府的举动,认为这是自己胜过父亲的地方,是故他总对儿子说起这事,这也导致了新帝对镇北王府戒备不足。众人谣传镇北王府实力衰退时,新帝也相信了。
新帝这会正在跟何老三商议,应该怎么让那些不愿意离开节度使回地方去。按照各地官员只需要为先帝守灵七天,就该回去了。毕竟大家在地方上也是有事要做的,不能离开太久。
尤其是武将,武将连父母去世都没有丁忧之说,只允许回家奔丧完就要回来,不然各地靠谁镇守?所以各方节度使迟迟没离开京城后,新帝开始担心了,他担心这些人是不是想对京城不利。
“何都督,你说该用什么法子让这些人尽早离开?”新帝这些天因吃不好、睡不好,嘴上都长了一圈大燎泡。他走了跟他父亲一样的路,刚登基时意气风发,一心想干场大事业。
结果刚接手朝政,面对一个百孔千疮的帝国,他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甚至丧气的时间比父亲还早,他不过在紫宸殿批了两天奏折,就扛不住把沈中书召来替自己处理国务,他则来找何老三商量那些节度使不肯离京的事。
现在新帝已经不想其他了,他就想眼不见为净,想让这些人早早离开,只要他们走了,京城就暂时安全了,新帝自欺欺人地想着。
何老三看着面容憔悴的新帝,心中微哂,新帝对朝廷这么快失去信心,沈清、何老三功不可没,是两人联手给新帝如此沉重的打击,不过这位心性似乎也太弱了些,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住了?
何老三沉吟了一会道:“陛下,或许我们可以将其分化。”
“分化?”新帝不解地望着何老三。
何老三说:“各地节度使也不是抱成一团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留在京城的,我们可以找其中势力稍弱些的商议,让他们先离开京城,然后以他们为由,让那些节度使主动离开。”
新帝苦恼地问:“那应该先找谁?”
何老三沉吟了一会说:“陛下,您说或许可以先找扬州节度使和镇北王世子。”
新帝精神一振:“怎么说?”
何老三分析道:“新任扬州节度使董成年纪不大,又是董文的嗣子,在军中威望远远比不上董文,他现在应该只想坐稳节度使之位,不会去想别的事。”
“至于镇北王世子,他是京城长大的,受大行皇帝教诲颇深,对陛下也颇为敬重,他应该也愿意离京,毕竟现在北庭坐镇是他庶弟慕洵。”
新帝闻言大喜过望:“不错!这两个人何都督选得不错!”他在殿中踱步了一会,对何老三吩咐道:“何都督,你先去找他们透透口风,然后再让他们来宫中小聚。”
何老三拱手领命:“属下遵命。”何老三离了皇宫,先去找董文谈了一会,正如他所说的,董文对这天下没兴趣,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过自己能争天下。
他把赌注都压在了慕家身上,得知何老三找自己目的后,他沉吟了片刻就答应了,他现在这情况的确不能留在京城太久,他先回去,固然会得罪各地节度使,可他又不是没靠山的人,他不怕。
再说如果能借此得到皇家认可,让自己继位更名正言顺的话,对自己将来也是有利的。董文算盘打得很好,他客气地送走了何老三,他还不知道何老三也是慕湛的人。
何老三离开董家后,没直接去找慕湛,而是先让人给慕湛送了封信,两人在镇北王府外见面的。一见面何老三就迫不及待的问慕湛:“世子,外面都在传当初阿波可汗让镇北军实力大损,这流言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世子故意放出去的?
慕湛听了有些好笑道:“这事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他可没可神通广大这程度,连这种小细节都考虑了,这完全是京城和北庭官员无中生有得来的。
北庭那些官员就是皇家光明正大安插在北庭的眼线,他们每月都会写奏折去京城说北庭的各种事。之前父亲很防备这些官员,加上北庭也没什么变化,所以官员的奏折基本都千篇一律。
这样的奏折可不是皇帝爱看的,皇帝不开心,北庭官员的日子也不好过,因此去北庭的官员基本都是被发配过去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前途了。
而这几年因夭夭在北庭的种种举动,让北庭变化很大,这让北庭官员看到了离开这里的希望。他们不敢谎报夸大这里变化,但华夏语言是一种很奇妙的文字,很多看似客观的文章,内里也可以蕴含笔者想要表达的感情。
京城这些年接到官员的奏折上写了北庭的许多变化。比如说世子在北庭开学堂、让镇北军种地养牛羊肉、时不时地让军士们出门找世子妃喜欢的植物……
镇北军为何威名远扬,就是因为他们镇日在边关厮杀,停止了厮杀,改为种地养羊的镇北军还是镇北军吗?这种分明就是把狼关起来,把他们驯化成狗啊!
其实沈灼并没有改革镇北军,她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只不过沾了现代信息大爆发的光,知道了很多东西的皮毛,这些皮毛可以给专家一些灵感,但要把现代东西生搬硬套到古代,就是好心做坏事了。
镇北军是慕家的根基所在,即便是镇北王和表哥都不敢擅动,沈灼哪来的胆子对镇北王下手?她甚至没有插手北庭政事,她这些年就做了两件事——扶贫、推广扫盲教育。
这两件事无论在什么条件下都不会有错的,也正是沈灼做的这两件事,让这些官员误会了。尤其是扶贫这举动,不是马上能有成效的,所以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其中奥妙来的,大部分人只认为沈灼在胡闹。
而后一点却是京城派到北庭官员一直想做但没做成功的,镇北王府根本不吃这一套,觉得这些京城的规矩会把镇北军都教坏。而世子和世子夫人居然把他们想做一直没做成的事都干成了。
那些官员忍不住脑补,是不是世子夫人来北庭之前被沈中书特别叮嘱过。他们为了自己晋升,特别详细地说了沈灼种种举动,大力赞扬沈灼教化之举。
影响都是相互的,先帝影响着大臣,大臣的奏折也影响着皇帝。镇北军实力大损的谣言,一开始也是从这里传出去的,传着传着大家就都信了,只有镇北王还不知道。
北庭的谣言多的去了,大部分都是假的,镇北王看了都一笑置之。尤其是说镇北军实力大损这种谣言,他的镇北军怎么可能实力大损?镇北王对着谣言嗤之以鼻,可以说大家都一叶障目了。
慕湛一开始还不知道妻子做的这些事,让皇帝和大臣误会如此深,等知道以后他不由啼笑皆非,随即又命人暗暗将这谣言流传更广,他现在要的就是大家对慕家放松戒备。
慕家当出头鸟太久了,所有人都在注意北庭,而现在的京城就像一块谁都垂涎、且谁都可以过来咬一口的肥肉,大家都提防慕家先下手,慕湛不想让大家如此提防,就先退让一步,他也不准备当第一个下手的人。最快不一定是最好的,坚持到最后才是胜利者。
第187章 京城动乱(九) 会撒娇的飞龙……
“我们明天就走。”慕湛说, 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他又不可能现在杀了小皇帝继位。要是能这么干脆利落,慕王府也不会用百年时间谋划了。
何老三道:“新帝一定会很高兴。”他顿了顿, 又稍作迟疑地说:“世子,你们现在离开, 可能会引有心人下手。”
慕湛漫不经心道:“玄甲骑的刀还没钝。”边境是好几年没起战事了,可练兵一直在继续, 再说练兵也不是非要靠边境战事。
何老三笑着说:“您说的也是,玄甲骑的刀还没钝。”何老三是最了解慕家实力的人之一,这是慕湛有意透露的。何老三跟岳父不一样,岳父因夭夭和飞龙的关系, 一心一意帮扶他们。
而何老三只留了一个女儿在慕家, 他又骤然身居高位, 谁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因身份变化而背叛他们,慕湛喜欢未雨绸缪, 所以每次都将慕家实力展现在何老三面前。
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何老三本就没想背叛, 看到慕家的实力后越发死心塌地, 现在长女又当了慕家媳妇, 何老三更是全心全意为慕家考虑。
谋夺天下从来不是容易的事, 也不是单靠武力就能成功的, 慕家有实力、掌权者足够的强悍,这样的人才能成功,何老三砸了全部身家为子孙拼前途,可不想半路失败。
何老三将董成和慕湛的反应都跟新帝说了,新帝大喜过望,“这两位果然是忠君讲理之人。”
何老三暗忖, 这皇帝果然挺历练人的,小皇帝都会讲场面话了,世子不提,董成离开分明就是有自知之明,不想掺和这种事罢了,他拱手对新帝说:“那是陛下先讲理,两位受陛下感化。”
新帝知道何老三讲的是奉承话,可他还是喜欢听,这些天当皇帝的挫折,已经让他自信大减,听奉承话是他少有的爱好了。
他心中想到:“何都督不愧是父亲信任的人,办事就是稳重妥帖。只可惜这位没有女儿,不然倒是可以将他女儿纳入宫中。”
新帝最惋惜的是,无论是沈清还是何都督,都没有可以入宫的女儿。何老三是没有女儿,沈清倒是有四个女儿,奈何三个已经嫁人,最小的一个年纪太小,不好入宫。
何老三还不知道新帝曾打过自己闺女的主意,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不轻。他只有小荷一个闺女,对女儿十分娇惯,他离京时候女儿被二哥卖了是他最痛恨的事,所以后来他毫不留情地弑兄了。
慕家将女儿接走,何老三心中感激,小荷跟慕七的婚事也是他认可的,慕七郎在外名声不显,可何老三冷眼看着,却觉得这位是慕家兄弟中少有的聪明人。
慕家兄弟在外人看来都是人中龙凤,但在何老三眼中,除了世子外,镇北王还真没几个能托付大业的继承人。慕洵名声远扬,实则不过尔尔。
慕三是个纯武夫,慕四、慕五、慕六没见过,但听他们在北庭所作所为,就知是个普通人。何老三这么顺下来,最顺眼的也就是慕七了,所以何老三欣然答应这门亲事。就算不为子孙谋算,他也要给女儿找个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