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漫千山 第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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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来的是得了疫病的牛羊,此事将军不是也知晓了吗?”阿克奇反问她。
祁楚枫语塞,只得探他口风问道:“少族长如今是何打算?”
格力玛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阿克奇瞥了她一眼,才道:“那些得了疫病的牛羊我也不敢再要,我的要求是除了这块草场,我要赫努往北再让出一里地。”
“你……”格力玛闻言大怒,“你不要欺人太甚。”
要知晓,阿克奇话中的往北让出一里,可不仅仅是一里地的草场,眼下之意便是让赫努完全放弃河边的草场,以后只能靠水泡子过活。祁楚枫也觉得此事确实太过分了。
“两位,我觉得此事可以再商榷。”祁楚枫忙道,又转向阿克奇,“少族长,丘河对于荒原人而言意义非凡,我仍是认为以河水为界最为妥当。”
阿克奇冷哼道:“我也曾经说过这话,可惜博日格德不是这么想,他抢占草场,杀我族人,那时候怎得不见将军出来说话。”
“……”
祁楚枫语塞。爹爹生前交代过,荒原人之前的争斗尽量不要插手,除非出现双方力量悬殊的场面,再出面调停,并且须得尽力帮助弱方,以免荒原上出现一家坐大的情况。
去年确实是她大意了,她此前以为这片草场两族吵一吵争一争过阵子也就消停了,没料到博日格德野心太大,竟然利用东魉人来杀害丹狄族人,最终自酿恶果。如今赫努式微,她不出面不行,可一出面注定就要得罪丹狄。月臣说的对,此事吃力不讨好,弄不好两边都得罪。
“那时候我确实不知博日格德与东魉人暗中勾结,此事确是我的责任,在此我向少族长陪个罪!”祁楚枫诚恳道,“只是划分地界一事,还请少族长以和为贵,许我三分薄面,向北的一里地就算了吧。”
程垚一直静静随在一旁,因对两族恩怨知之不详,也不好插口,听到祁楚枫提到博日格德与东魉人暗中勾结一事,这才骤然一惊。他之前只知晓赫努老族长与少族长皆被东魉人所杀,没料到他们竟然还勾结了东魉人。而在京城时此事圣上只字未提,显然也并不知情。
所以,是祁楚枫故意瞒报了?
他看向祁楚枫,后者眼下心思都在阿克奇和格力玛身上,压根没有留意他的异常。
阿克奇自是不愿意,又不好立即驳了祁楚枫的面子,便只是一直沉默,虽未断然拒绝,却也不愿应承。
格力玛见状,冷冽道:“少族长若执意如此,我赫努也不是软弱之辈。此前送去牛羊,是因我阿哥有错在先,确实心中有愧。但不代表赫努可以任人欺负,我们绝对不会再退,你若要抢,那便来试试!”她这话说得极为硬气,祁楚枫在旁有些许吃惊,之前倒是小觑了这位新任族长。
阿克奇原想着就是再逼一逼格力玛,丹狄此前吃了亏,自然是想要加倍讨要回来,但也未料到格力玛竟是半步也不肯再退。这两年两族冲突,对丹狄族也带来极大的不便利,能催羊乳的生麻草大部分都在赫努地界,因为数量多,以往丹狄人会在春天驱赶母羊去吃草催乳,赫努也默许,但两族冲突之后,丹狄羊乳产量也大不如前。族人不得不从中原人手中买来黄豆,磨成豆浆喂羊催乳,费财费力。
两人互不退让,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不至于,不至于……”祁楚枫见阿克奇目光游移,显然有所动摇,遂打圆场道,“少族长,赫努与丹狄比邻多年,彼此相互扶持,且两族之间互有通婚,当真争斗起来,又岂止是伤了和气这么简单。少族长是明白人,自然不会做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见她递了台阶,阿克奇语气才稍有缓和:“我何尝不希望两族和睦,可此前博日格德勾结东魉人杀我族人一事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对族人如何交代?”
格力玛上前一步,沉声道:“既是我阿哥做错了事,我不会推卸。我愿意在王帐为那些死去的族人举行祭天礼,请我族大巫师做三日祝祷,让亡者可登天境。”
祭天礼是荒原上的大礼,通常只有族长去世才会行此大礼,格力玛愿意为死去的丹狄族人举行祭天礼,可谓是代表全族向丹狄赔罪,此举确实甚是有诚意,莫说祁楚枫,连阿克奇也微微动容。
“此话当真?”阿克奇终于正眼看向格力玛。
格力玛猛地抽出随身佩刀,刀身雪亮,将祁楚枫与程垚都骇了一跳,以为要出什么事。“少族长若不信,我可以断指起誓!”她道,每个字仿佛撞击在刀刃上般铿锵有力。
未料到格力玛性情这般刚烈,阿克奇亦是被惊到,只得道:“倒不必如此,只要你言而有信即可。”
对格力玛此人性情并非特别了解,祁楚枫方才还真担心她做出傻事来,此刻暗松口气,笑道:“少族长不必担心,今日我在这里,与你做个见证!待举行祭天礼时,我也会派人前来。”
格力玛点头道:“到时也请少族长前来我王帐观礼。”
如此这般,丹狄与赫努两族终于在地界上达成了一致,并在祁楚枫见证下约定好,将来即便河水改道,只要不超过一箭之地,依然以河水为界。
祁楚枫此番入荒原,最大的心结便是两族不合,见此事终于落定,心情大好,立在河边,吹着风而,牵马饮水,又想着不知裴月臣那边怎么样了?冷不防转头间看见程垚,后者神情古怪,定定地盯着她看。
“怎么了?”祁楚枫莫名其妙,“程大人有事?”
“将军。”
程垚面色凝重,先朝左右望了望,确定近处无人,这才沉声问道:“方才提到,赫努族的博日格德勾结东魉人一事,可是真的?若是真的,圣上为何不知情?”
光顾着调和丹狄和赫努两族,竟把程垚这茬给忘了,祁楚枫原地怔住,此时再要遮掩显然已经来不及。思量片刻,她突然反问道:“程大人,我能信你吗?”
这下,轮到程垚愣住,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坑。
“……将军,此话何意?”
祁楚枫看着他,诚恳道:“我敬重大人的人品,也无意隐瞒,我会此事的前因后果尽数说与你听。至于听完之后,大人若要上折参奏,我也悉听尊便。”说罢,她便将博日格德为了抢草场,勾结东魉人,最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死老族长害死自己一事详细地与程垚说来。
当程垚听到祁楚枫为了避免祸及赫努全族,孤身一人与青木哉周旋,也不禁微微动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所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保全这些荒原人,不愿让他们已然十分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你也知晓我朝现下与东魉人陷入战事胶着,此时上奏赫努族勾结东魉人,必引圣上大怒……”祁楚枫后面的话并不明说,轻轻巧巧转了个弯,“我主要是为了圣上龙体着想,不知程大人可否明白?”
程垚听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她的心思,但毕竟圣恩在前,一时之间难以决断,只能沉默不语。
见他陷入两难,祁楚枫退开一步,恭恭敬敬朝他深躬一礼。两人官阶有别,祁楚枫还在他之上,这一礼程垚如何受得,连忙上前扶住:“将军不可如此。”
“程大人莫要误会,我并不是要逼你。”祁楚枫正色道,“而是因为令大人陷入两难而致歉。有此两难,便知程大人绝非铁石之人。”
“将军……”
“三土,此事你可以好好思量,不必急着做决定。”祁楚枫拍拍他肩膀,“无论什么决定,我都敬重你的为人。”
程垚心中感佩她的心胸,过了半晌,又问道:“对了,今日那位女族长实在刚烈,竟要断指起誓?”
“这是荒原的习俗。”祁楚枫解释给他听,“断指起誓是荒原上最重的誓言,他们相信十指连心,断指方能证明誓言发自真心,绝不会更改。”
程垚深吸口气,叹道:“未免过于血腥了些。”
两人说话间,格力玛专门来与祁楚枫辞行,她与阿克奇说定了举办祭天礼的日子,随即便准备启程回赫努王庭,
“族长今日之举,不愧女中豪杰,令楚枫刮目相看!”祁楚枫朝她笑道。
格力玛抿嘴一笑,凑近她,轻声道:“实不相瞒,这个法子是裴大人教我的。”
“月臣?”祁楚枫微微讶异。
“裴大人说,若退无可退,不妨试试以进为退。”格力玛道,“举行祭天礼也是他向我提议,我考虑再三,觉得若能解开两族恩怨,举行祭天礼确实可行。”
原来这也是月臣的主意,他即便去陪着邓黎月,但心底还是惦记着自己,祁楚枫不禁唇角含笑,与格力玛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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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力玛和阿克奇在一起,竟然有一种莫名的cp感……】
【还有多久才更呀,等得好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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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都不更吗?这么好的日子。】
【没有人催更吗(?˙ー˙?)】
【又酸又甜】
【这两人肯定快在一起了哈哈哈。月臣给霍泽写信感谢他把当年的枪留了那么多年。霍泽肯定会回信告诉他,这把枪是当年的楚枫留的。然后月臣就会知道楚枫第一次见他是下大雪,而且他很伤心。月臣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楚枫的心上人是他哈哈哈哈。
赶快给我在一起!!!这把年纪了,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俩还在这磨叽】
【狮子大可以把军师的胡子刮了吗?三十多岁留着孔明一样的胡子跟将军谈恋爱,想想他摸胡子的样子就接受不了啊】
【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成不了将军,原来是我身边没有裴月臣这个既懂兵法又懂心理学的第一人啊。这点事我才明白过来】
【
【撒花】
【呜呜呜这么快就没了】
-完-
第72章
◎ “腾腾!”
将军府后院,阿勒才刚刚唤了一声,腾腾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
“腾腾!”
将军府后院, 阿勒才刚刚唤了一声,腾腾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奔到她腿边,拿脑袋使劲蹭她, 毛茸茸的尾巴急切地摇动着。阿勒胡乱摸摸它的脑袋, 把准备好的风干牛肉条喂给它吃:“你要乖, 等我回来再给你吃,不许去厨房偷东西吃, 记住了吗?”
腾腾嚼着牛肉干,口水直往下滴。
阿勒戳戳它脑门,叮嘱道:“记住啊, 若是晚间再有人来告你的状, 我可要罚你!”
话刚说完,便听见后面响起吴嬷嬷又好笑又好气的声音:“它记得住吗?等它嘴里东西吃完也就忘了。”
阿勒转身, 歉疚地看向吴嬷嬷。因为前几日因为她赶着出门忘记喂腾腾,腾腾跑到厨房把一篮子鸡蛋吃的吃碎的碎,弄得满地狼藉。
吴嬷嬷手上端着一个盘子, 上头还垫着几层油纸,油纸上面是两个鼓囊囊的肉夹馍:“早起才吃了一个包子就跑了,这哪里够。这是特地给你做的, 先吃一个,另一个包起来放好, 等饿了再吃。”
“嬷嬷……”阿勒乖乖取了一个, 咬了一口, 肉汁在口中四下溅开, 香气诱人。
吴嬷嬷帮她用油纸包好另一个肉夹馍, 揣进她怀里, 嘱咐道:“早点回来。”
阿勒乖乖地点点头,边吃边往外快步走去,她赶着进城去。后日便是马市,这两日各路商队陆陆续续进了北境,也许沈唯重也来了,即便他没来,那么多的商队应该也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这孩子……”吴嬷嬷看着阿勒的背影,叹了口气,“也是个实心眼。”她摇摇头,端着空盘,返身朝厨房走去。腾腾蹲在地上,看看阿勒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吴嬷嬷的背影,汪汪叫了两声。
吴嬷嬷转头,无奈地看着它:“过来吧,给你留骨头了。”
腾腾眼睛一亮,摇着尾巴,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离开北境已有数月,距离归鹿城越来越近,沈唯重也愈发忐忑。他回到中原之后,进了一家绸缎庄做事,只是工钱有限,只能勉强度日。一日他在铺中,正巧遇见从前的老东家佟掌柜来采买绸缎,佟盛年见到他也很是惊讶,告知他北境的祁将军正到处差人寻他,也不知所为何事。
“你是不是在将军府里头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佟盛年压低声音问道,“若是如此,你可千万再躲远点,那位将军可不是好惹的,今日我只当做没看见你。”
沈唯重一脸懵傻,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没有啊。”他在将军府一向循规蹈矩,临走时也只带走自己的几件旧衣裳,确实清清白白。
佟盛年奇道:“那她找你作甚?”
沈唯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佟盛年走后,沈唯重思量了两、三日,最终还是辞掉了绸缎庄,决意北上。他只是一名落魄书生,蒙祁将军不弃,待他有礼有节,此番无论好坏,既然寻他,必是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自不应辞。
至于阿勒……
商队的一行人马已到了归鹿城城门处,沈唯重看着熟悉的城门,看着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人流,期盼着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又不禁有些胆怯:倘若她见到自己,会说什么?自己又该说什么呢?
因马市将至,归鹿城中聚满了商客,大大小小的客栈中几乎都住满了人,不得不一家家问过去,看有没有空房或者通铺。沈唯重刚进客栈,还未开口,便被客栈掌柜上上下下一阵打量……
“掌柜的,您这里……”
“你等等,你……”客栈掌柜绕到柜台后头,取出一张画像来,比着他看,“你自己过来看看,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