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皇帝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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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后正了容色:“不过说起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也是时候成家生子了。从前妾催他他总说不想还未成婚就有庶子,眼下他已及冠,又是大难不死,也是时候把他和阿姮的事定下来了。”
皇帝微感意外:“朕以为,皇后会反对衍儿和永安的事。”
“要说有气,妾当然有气。”皇后挽着丈夫的胳膊,娇嗔说道,“差一点就害死了我们猞猁,猞猁却要娶他薛家的女儿为正妃,焉能不气?”
“只是妾也明白,阿姮到底是永安妹妹的血脉,毕竟当年,是我和陛下有愧于永安妹妹……”
忆起胞妹,皇帝目中亦是一片黯然,叹息着说:“既如此,等衍儿回来,就让他们两个尽快完婚吧。”
“除正妃之外,还当有一侧妃,皇后可有人选了?”
苏后抿唇而笑:“举贤避亲,妾不能说。”
皇帝便明了她的意思,点点头:“你娘家的十三娘确是个好孩子,就她吧。”
皇后大喜过望,起身行礼:“妾替望烟谢过陛下。”
她此来,本就是为娘家侄女讨个侧妃之位,顺带试探下皇帝得知了请求禅位一事后的反应。心愿既了,她也未在观中多做停留,不久后即告退。
皇帝看着丽人娉婷远去的背影,忽生感慨:“皇后这心性真是十几年也未变过。”
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最多,再想一想家族的前程,不会过多地把手伸到朝政上来,不像崔氏……
想起宜春殿里的贵妃崔氏,皇帝深深皱眉。
今日之事,他原以为是皇后指使,但深入一想,这样做除了激怒自己没有任何用处,分明是崔氏或者老二老三那两个蠢货弄出来的,为的就是让他厌恶太子。
太子监国多年,羽翼丰满,近来又带兵灭了高昌重设安西都护府,朝臣们都言他颇有当年太|祖之风。若非失踪一事,他还真没动过换掉嫡子的念头。
而此事背后,多半还有定国公府的手笔。薛家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他也是时候敲打敲打薛玚了。
四月廿四,宫中正式颁下旨意,诏定国公薛玚之女、永安县主薛氏,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可册为皇太子妃,正位储闱,曰嫔守器,式昌万叶。
定国公府里,定国公薛玚并未因这道旨意而安心半分。他方得了儿子密信,知晓薛姮的身世或许有假,一时心情复杂,领旨叩谢皇恩。
长安宫中,嬴衍亦接到了赐婚旨意。
娶谁不是娶,薛姮也好苏十三娘也好他都不在意,他只是有些震惊,震惊于父亲对待定国公府无限宽容的态度。
差一点就害死了他,且多年来暗中扶持老二老三与他争储,父亲竟宽容至此,他甫一返京,就要迫不及待地降下成婚旨意,以示未因前事而迁怒薛家。
为什么?是因为要留着定国公府制衡他,还是只是因为当年杀害了元懿姑姑的第一任丈夫,以至她本人也抑郁而死,所以才对她的女儿及定国公府宽容至斯?
因私废公到了这个地步,他是愤怒的。
但多年修炼出的城府使得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领旨谢了恩,次日,车驾东发,于五月初五抵达了皇城洛阳。
皇帝命文武百官至定鼎门相迎,补上了西征高昌的凯旋礼。盛大的仪仗一直从定鼎门排到了内城的阊阖门。
太子将在止车门下车,步行入宫,最后,将由皇帝本人亲自登端门以迎,引阔别已久的皇太子入紫微宫,天伦叙乐。
是日,时和气清,惠风徐徐。止车门外,热闹的庆典队伍已等候就位,皆为宗室公主与名门贵女,立在最前头的即是未来的东宫二妃——定国公府的千金永安县主薛姮,与京兆苏氏第十三女苏望烟。
作者有话说:
猞猁:哼,我要结婚了。
某作者:你这是重婚罪。
册太子妃诏书系引用。
第17章
永安县主薛姮一袭鹅黄襦裙,娉婷弱质,温柔如兰,秀雅清丽的脸庞沉静温婉,璀若星波的眼中却有伤感流动。
这次的赐婚旨意,多少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她和太子殿下是自小的婚约,但只是皇帝舅舅口头的许诺,并未正式降下旨意。这次家中犯下这样大的错误,她也不敢再祈求能和他结为连理,早早地歇了心思。
况且,她这样肮脏的女子,又哪里配得上宛如云中之鹤的太子殿下呢?她从来不奢求能嫁给他,从来只想,能远远地望着他就已很好。
她从未想过,竟能站在这里,以他未来妻子的身份来等他……
想到此处,薛姮唇角不禁露了些浅淡笑意,不妨身侧却传来一声嗤笑:“瞧她那轻狂样!”
“古语云,怒不变容,喜不失节。这样轻狂的人,怎么配做我皇兄的妻子、未来母仪天下?”
薛姮面容微白。
是陛下第九女,长乐公主嬴姝。
公主与太子乃一胞所生,自幼备受宠爱,前些时候,在太子生死未卜之际,皇后还曾提议立公主为皇太女。
只是以女子为储君终究是惊天骇俗之举,圣人最终也未同意。长乐公主因此很是不满。
身后窃语私议接踵而至,薛姮难堪地垂了眼,握着提篮的手不安地攥起,并未回头与之争辩。
这样的怯懦性子,身侧的苏望烟看在眼里便不免失望,但仍是低声提醒她:“县主,来了。”
前方鞭声已响,全场肃穆,俄而笙歌声起,鼓钲齐鸣,旌旄开道,华盖幢摇。骑兵引着太子车驾辘辘行来。
伴随着皇太子銮舆的走近,两侧官吏纷纷俯首,山呼称臣。
薛姮被这盛大的乐声震得不敢抬目,心中亦如擂响千面鼙鼓,直至辂车在她面前停下,身侧的苏望烟轻推了她一把,方才如梦初醒,擎着花篮上前行礼:
“恭迎皇太子殿下回銮,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嬴衍今日乘坐的是金辂车,朱盖黄里,轮画朱牙,为太子祀享、正冬大朝及日后纳妃之专用。再加上那道赐婚圣旨,帝后的用意已然不言而喻。
他看着眼前行礼的两名少女。
薛女秀艳,苏女清雅。一如桃夭含羞带露,一如幽兰静谧自持。
一下子就要娶两个,却无一个是他想要的。诚然他对娶谁并不在意,此时此刻,也逆反似的生出不满,竟还不如清溪村里、大槐树下那场简陋的仪式来得情愿。
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她了。嬴衍心下有些烦躁,胸口窒闷闷的,堵得慌。
他沉着脸接过二女手中的花篮,交由身侧的近侍,径直进入了止车门。
薛姮没料到他去得竟这样快,一时愣在原地。仍旧是苏望烟拉了她一把:“太子殿下还要赶着去见圣人呢,我们走吧。”
那花篮里还放着薛姮亲手做的香囊,金丝银线于手中辗转千万次,不知掺杂了多少想念,竟是看也未被看上一眼。
身后的长乐公主犹在耻笑,薛姮心中酸涩,强颜欢笑地与苏望烟退回队伍。一瞥眼,瞧见跟随其后的长兄薛崇正在看她,面色发白,仓促转过身去。
这日,宫中的欢庆仪式延续至夜里方才结束。
薛家父子乘车返回家中时,薛姮已随嫡母长嫂及一干弟弟妹妹候在了府门口,待到薛崇扶着定国公自车上下来,俱都恭敬地行礼:“父亲、长兄。”
薛玚有五子五女,除发妻留下的两个嫡子及元懿公主带过来的薛姮外,继室郑氏又给他生了第二女薛瑶、小儿子薛琸,除此之外,俱是庶出。
儿女之中自是薛姮最尊贵,她恭敬地站在郑夫人身侧,感知到那一道炙热视线落在自己头顶,婉顺地垂下了头。
定国公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夫人先带着孩子们回去吧,为夫与宁渊尚有要事相商。”
“永安,你也回去。”
“是,父亲。”薛姮行了礼,低垂着眼站起,自始至终也未往长兄的方向看上一眼。
一时众人皆散,薛瑶陪同着长姐往后园去,幸灾乐祸地提了白日之事:“阿姊,听说你今日向太子献花,太子瞧也没瞧上你一眼就走了,可是真的?”
薛姮不理,只低头走着自己的路。
偏薛瑶不肯放过她:“嗨呀,长姐还不知道呢,我可是听说太子流落民间时就已经娶妇了,是个村女,想来,是不忘糟糠之妻吧!”
她咯咯地笑起来,声若银铃,话里话外皆是嘲笑身份尊贵的长姐还不如一个村妇。
薛姮涨红了脸:“七妹妹,慎言。”
“妹妹也只是替长姐担心罢了。”
薛瑶丝毫不惧,讥笑依旧:“《后汉书》言,‘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太子殿下是重情义之人,说不定,这村妇将来会取代姐姐的位置呢!”
她说完即得意地离去了,薛姮胸中血气翻涌,足下阵阵发软。丫鬟忙扶住她替她顺背。
“七娘子也太欺负人了!”丫鬟义愤填膺地抱怨,“女郎,不若咱们告诉世子去。”
薛崇性情严厉阴鸷,又执掌白鹭府,薛瑶素来最惧他。
薛姮却苍白了脸色:“不,别去。”
恰是这时,薛崇房里的侍女小跑着过来,福了一福:“女郎,世子叫您去蘅芜筑等他,说是有要事。”
蘅芜筑是薛崇的书房。薛崇与其妻小郑氏新婚不过一年,感情不睦,每每回京常住于此。
薛姮面上的惨白更深几分。其丫鬟忙替她应:“知道了,我们女郎马上就去。”
蘅芜小筑。
室中已然燃起了烛火,薛崇推门进去,里头响起道温婉女声:“兄长。”
她立在昏黄的烛光里,眉眼低垂,温顺缄默,唯独掩在袖下的微微发颤的指暴露了内心的畏惧。
薛崇冷眼打量着她木然的双目,眼波如潭死水波澜不起,并无白日她面见那人时盈盈的情意。他古怪一笑:
“今天瞧见嬴衍没死你不是很高兴?现在见了兄长,就是这幅面孔?”
他走去榻边坐下,撩开了袍子。薛姮不敢过去,嗫嚅着唇应:“阿姮不敢。”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怯懦惯了,薛崇见怪不怪,自顾倒了杯茶,却并不急着入口:“站那么远做什么,知道叫你来做什么吗?”
薛姮唇瓣剧烈地一抖。
她没有说话,婉顺地走至他身前跪下。
还不及膝行上前,下巴忽被他一把捏住,扯至身前,将那杯茶水灌了进去。
“吐了。”他冷冷地命令道。
薛姮绝望地照做了,茶水重回杯中,被扔至一旁,她轻轻地把下颌枕在了他膝上。
薛崇闭上眸,身微微后仰。
片刻后,他喉间舒适地叹出一声,长指深深拢入她浓密的长发。
薛姮静谧地起身退开,面上无悲亦无喜。
“还算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