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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徐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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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雨连绵不断地下了好几天。

几乎每年夏天都会这样下很久的雨,还好今年的雨没有去年的雨大,只是连日不能出门,再加上有些潮湿,让人有时心里头会有点烦躁。

秋曦瞳已经闷在宫里很久了。

还好,每天琴棋书画练都练不完,倒不觉得无聊。

这日眼睛看书看得久了觉得有些发胀,便停下来歇了半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在美人塌上闭眼歇息了一会儿,复又坐起来,把妆奁捧过来,打开了最下面那层抽屉。

那层抽屉不大,但也没有放着什么华贵的首饰,只有两样东西。

一样是及笄礼那日父皇给的玉佩,那是她生父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另外一样,就是她现在拿出来的,一根木雕的簪子了。

那簪子雕得有点粗糙,有些地方像是被人用刀用力削下来似的。

后面雕好后也就简单地打磨了一下,簪子上头隐约可见雕的是朵梅花,正在这不属于梅花的夏季中怒放着。

这正是及笄礼那日秋遇安送她的及笄礼。

那日秋遇安在凤鸣宫没找到她,便将及笄礼跟一封信一起留下了,信上没有署名,只是写祝她一切安好,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字。

信的旁边,放的就是这根簪子。

秋曦瞳当时就又高兴又紧张地将那簪子捂在了胸口,直等到胸口跳得没那么快了,才把那簪子放下来细细端详。

明明已经反反复复看过好多次,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画出那簪子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在闲来无事时拿出来把玩把玩。

仔细看过后,她就知道这簪子必然是秋遇安亲自雕的了。

这样粗糙的手工,肯定不是哪个店里的,不然必然是没有买家的,这梅花的寓意,更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了。

越看那梅花簪子越喜欢,再看到桌上搁着的笔,她不由得灵机一动,向外头喊了一声道:“杜鹃,给我把门关上,一会儿我说好了再打开,这期间千万不要进来,任谁都不放进来。”

“是。”杜鹃应了声后过来把门关上了。

室内一下很安静,将外头的雨声都隔得很小声,秋曦瞳自己动手研了墨后便取出一根极细的毛笔,蘸饱了墨后在簪子背后写下了“寒梅园”三个字。

如今她的字已经大有进益,早就不是刚来这个时代时那一手潦草得不像话的字了。

这在细细的簪子背后写字可是个精细活,但是她的手一直很稳,费了老大的神才把寒梅园三个字写得工工整整。

这费的神可比写一天的字还多,她放下笔,吹了吹簪子后就捏着眉心按摩了几下。

本来就才让眼睛稍稍休息一下下,这一会儿的功夫眼睛却比刚才还累了。

但是她的心里是欢喜的,遇安雕了梅花,自己写了寒梅园三个字,这簪子必然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吧。

而且就算被旁人看到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就说自己喜欢寒梅园的梅花,所以求二哥雕了个簪子给自己玩呗。

她将头上所有的首饰都卸了下来。

连日下雨,哪里都没去,发髻也是简单的单螺髻,然后她将那簪子插到了自己的发髻上。

此刻铜镜里的她身着浅蓝色的上衣,只在领口和肩头有些简单的刺绣。

头上发髻简约,背后披下绸缎一般的长发,不施粉黛,发髻上就斜斜地插了那根木质簪子。

这样朴素的打扮竟显得她更加清丽好看,那双眼睛里好像盈满了故事一般,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秋曦瞳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这才决定去休息一下,还没走到床边,就看见屋外有个人影在晃来晃去。

看起来正是杜鹃,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谁也不放进来的话。

“杜鹃,怎么了?进来把门打开吧。”秋曦瞳唤道。

杜鹃这才应声进来,面色有些沉重。

秋曦瞳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杜鹃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刚才听人说,张府的二少夫人,也就是徐家的那个徐然,没了。”

话音刚落,外头闪过一个炸雷,一阵大风刮过,整个凤鸣宫的树木都在猎猎作响。

秋曦瞳惊讶地扭过头来,看着杜鹃。

杜鹃还以为吓到她了,连忙解释道:“殿下恕罪,我也是才听人说的。说是张家和徐家都不肯派人去扶灵,好让她走得体面一些,互相在那推诿呢。这事儿闹得可不小,朝里多少人看热闹呢。”

秋曦瞳坐回椅子上,指尖轻叩着桌面。

说不恨徐然是不可能的,她当时有意要跟徐然和好,可是徐然却一门心思来害她,不仅给她下迷药,还给她下春药,让她病了好久好久,这身子更是大不如前,连舞都不能再跳了,稍微动一动,就会喘不上气来。

但是时过境迁,听到徐然的死讯,她心里倒也不如何快慰。

她自己也是在鬼门关前走过几遭的人,知道死前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特别是徐然死前在张家过得还不好,死后也是惨淡得很。

“你有听到细节吗?是怎么死的?”秋曦瞳拉过杜鹃的手问道。

杜鹃于是小心地斟酌着词句,把自己听来的话给她复述了一遍。

徐然因为被秋遇安灌了一碗红花,再加上身患花柳,虽然这孩子没掉,但得了先天缺陷,而且出生后刚哭了一声,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一样再也哭不出来了。

要说张家庄子上的人编起这故事来可是有鼻子有眼的,中间还夸张了不少。

秋曦瞳听到的,已经是杜鹃仔细考量后将那些添油加醋的成分都去掉了的版本了。

具体那个死去了的孩子有什么缺陷,下人们倒都不知道得那样仔细。

只说徐然好疯魔,抱着那孩子的尸体又亲又安抚的,整整好几天,几乎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就抱着那尸体低声念叨着什么,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觉得害怕得紧。

生产的那日她就一直紧紧地将孩子的尸体护在身下,戴姨娘和张冀打也打累了,最后都去休息了,也不管徐然的死活,草草将她禁足了了事。

徐然最后也困倦得不行,抱着孩子的尸体就睡了过去。

之后再也没人进来这个满是血污的房间了,她一个人陪着孩子的尸体,大部分时候是在低声哄孩子,间或高声大喊,又哭又笑的,有时骂一骂戴姨娘,有时骂一骂秋曦瞳,九成以上的的时间是在骂张冀。

庄子上的下人们都传言这少夫人是疯了。

可是一有人靠近她,靠近她的孩子,就见她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披散着的头发后面是一双不怎么聚焦的眼睛,浑身又脏又臭的,那是混杂着自己的血泪和排泄物的污秽。

直到过了几日后,房间里的徐然再也没有了声响。

一开始戴姨娘还以为她是闹腾累了,想着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谁知那屋子一整天都没有动静,送进去的饭菜也没人动,第二天一早遣婆子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徐然的身子早就已经凉了。

清晨的阳光照在徐然脸上,她涣散的瞳孔大睁着,嘴角还流着唾沫。

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她的面庞更加没有生气,只是好像那眼珠里又有了光。

不知道死前她看到了什么景色,整个人的表情显得阴狠又狰狞。

她是不是梦到易梦芊得势后又来挑衅自己了?还是梦到张冀又跟自己过不去了?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回想她过去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那时她还是徐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女,外头闺秀们都奉承着她,从小就讨厌的易梦芊也被她踩在脚底。

如今却如一朵枯萎的花一样凋零在这偏僻的庄子上,怀里抱着死去多日的孩子的尸体,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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