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世态炎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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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然的肚子已经稍稍隆了起来，虽然还不明显，但她已经俨然一副张家女主人的模样了。
毕竟她还怀着张家的骨肉呢，张若禹还没成亲，她这不就是张家头一份儿么？
当然了，这都是她自封的，张家上上下下没人把她当一回事。
嫡出的一房自不必说，原本跟她还会客套客套的大小姐张若兰每次远远地见到她就跟见了瘟神似的赶紧跑开。
而戴姨娘也把自己女儿的死算在了徐然头上，竟是连表面功夫也不肯做，由着张冀不顺心了连打带骂的。
只有在她觉得实在太过分了，再这样下去孩子就要没了的时候才会出手阻止一下。
张夫人就更不把她当一回事了，照例的月银和供奉都按照最低的标准来给，这点月银徐然未出阁时都瞧不上，更何况现在。
孕妇本就贪嘴，她若是想吃个什么还得自己掏银子。
她知道自己徐家是个什么情况，这嫁妆可是自己最后傍身的依靠了，于是银子花得抠抠索索，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要说这徐然身子也是够硬朗的，被秋遇安灌了一碗红花，新婚之夜又被那么一通闹腾，这胎儿居然稳健得不得了，只是大夫每每给她把完脉后都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徐然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回事的，无非就是因为自己身患花柳呗。
是的，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因为染了花柳所以才下半身瘙痒难耐的。
这花柳嘛，自然就只可能是张冀传给她的了。
谁知道自己好心好意去跟张冀提这茬的时候张冀居然勃然大怒，打了她好几巴掌，把她嘴角都打破了。
还不顾她怀着孩子的身子，将她当下就按在桌子上强了，嘴里还不停地吼着：“花柳？！小爷今日就让你多尝尝花柳！”
接着，她肚子疼了好几天，可是这个孩子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徐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只是在那之后她就只能悄悄请医女来给自己医治了，好在她现在能借着自己怀孕了这个借口让医女正大光明地来张府给她看病。
铃兰刚进屋门，就见徐然把一个绣花枕头砸到了门口，而旁边张府的丫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像两个稻草人似的伫在那。
徐然不敢砸坏了张府的东西，不然就凭她那点月银，可不得赔到地老天荒，而要拿出自己的嫁妆，又只觉得肉疼。
“少夫人，您这又是怎么了？”铃兰把手里的食盒往桌上一放，就匆匆忙忙赶过去安抚徐然。
徐然哭道：“我就是想到我如今仰人鼻息过活，连想喝点粥都要自己拿银子去厨房取，这…这算什么事啊？！”
她也不避讳张府的丫头，反正那俩人她根本使唤不动，如今她里里外外的事都是铃兰一个人在操持，眼见着铃兰都憔悴了不少了。
这都是老生常谈了，安慰的话铃兰都说腻了，也不知道该说啥了，便只叹了口气。
她从食盒里拿出粥来，柔声道：“少夫人别想那么多了，养好身子趁热喝才是。您看看以前易家姑娘不是还被您踩在脚底下么，如今人现在可是尚书府的嫡少夫人，这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以后您成为张府的正经主子也不是没可能嘛不是。”
张府倒是没克扣徐然花自己银子买的粥，看着里头满满的料，徐然的眼泪就“扑簌簌”地下来了。
“论相貌，家世，才情，我哪个不如易梦芊这个小贱人了，凭什么…我这是凭什么……”
哭着哭着，胃里一阵阵泛酸，看着这粥就觉得倒胃口。
铃兰麻利地把粥先收了起来，又伺候着她吐了一阵，吐完好不容易这胃里舒服了一些，下半身又痒了起来。
“这花椒水奴婢已经煮着了，放凉后马上给少夫人拿过来。再晚些医女就来了，少夫人先躺一会，好在下了这么多天雨，天气也比较凉爽了。”铃兰耐心地道。
徐然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她还不到双十的年纪，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这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秋曦瞳回到京城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还压得很低。
时不时有闷雷响过，如此便显得整个京城的气氛十分压抑，还带着一丝略显冷酷的严肃。
秋曦瞳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天空道：“这快入秋了吧，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雨。我刚才瞧见那树的枝桠都是萎蔫的，地上落了一地的树叶子，前段时间的雨必然不小。”
秋遇安骑着马跟在马车的边上，回道：“我听说京城已经多年不下这么大的雨了，也好在没造成什么洪涝，不然这一回来就得忙起来了。”
然而皇宫里气氛也是安静得很。
秋曦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怎么觉得管嬷嬷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尽其实。
在她的再三逼问下，管嬷嬷才吞吞吐吐地说皇后娘娘病了。
一听说梅皇后病了，秋曦瞳当下就急了，什么都来不及打理就匆忙奔去了梅皇后的寝宫。
以秦嬷嬷为首的宫人见到秋曦瞳也都不敢拦她，于是秋曦瞳就直接冲到了梅皇后的床边。
梅皇后刚睡醒，半靠在塌上，无精打采地看着手里的书本。
老半天过去，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是瞪着书本上的字发呆。
能明显地看到她憔悴了不少，脸色有些蜡黄，双颊也深深地凹陷下去。
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里一点光芒都没有，若不是偶尔还眨眨眼，真叫人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才没见没多久，梅皇后怎么仿佛就一夜之间形销骨立，精神气大不如前。
想到梅皇后最终会比皇帝先去世，秋曦瞳不由得鼻子就酸痛了起来。
见到秋曦瞳来了，梅皇后的眼睛里这才稍微明亮了一点，招呼她道：“瞧我，这日子都过糊涂了，竟然浑忘了今日是你回来的日子，快让母后看看你是不是养好了些？”
秋曦瞳转了一圈，笑道：“我好得很，倒是母后，怎么一下子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周？”
梅皇后跟着笑了笑，道：“都是跟着我多年的老人儿了，哪儿还会伺候不周，是我自己身子不济，胃口不好罢了，也许是早年落下的病根呢，母后没什么大碍，别担心。”
“母后，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身子最重要了！”秋曦瞳握着梅皇后的手，诚心诚意地道。
凑近了她才发现梅皇后的眼睛下头一片乌青，想来这段时间睡得也不是很好。
“知道了，母后不是小孩子了。”梅皇后温柔地道，抚了抚秋曦瞳的长发。
秋曦瞳还是不放心，拉着她的手道：“我陪您用过膳再走，我也想念这凤鸣宫小厨房的味道了呢。江南菜肴大多清淡，吃多了只觉得腻歪得慌，嘴里都没味儿，我想吃这鸡汤里头的鸡肉行不行啊？”
其实她只是想多陪陪梅皇后，也有些恼下人没有及时把梅皇后病了的消息告诉自己。
而如果只是普通生病的话，为何梅皇后看着如此憔悴？竟连眼神都没了生气，直觉告诉她这生病一事并不简单。
只是梅皇后看过去跟素日里并无两样，好像就真的只是生病了一般。
她一边听着秋曦瞳讲这一路的游历，一边喝着汤，偶尔问上一两句话，听说秋遇安落过水后还要遣太医去给他看看。
“二哥他身子好得很，这离落水的日子都过了好一阵子了，没什么事，但是母后可别告诉郭母妃，不然郭母妃必然恼我。”秋曦瞳吐了吐舌头。
她又想起了落水后秋遇安那有些孟浪的一吻，嘴角不受控制的就扬了起来。
梅皇后见她眼角眉梢皆是喜色，只以为她是在回味这次的江南之行。
于是便搁了碗，笑道：“行，我答应你。不过江南既然这么好玩，何不多留几日？近来京城这雨就没停过，让你日日拘在宫里学琴写字，要不然就是做女红，会把你憋坏了吧。”
“我这才回来第一日呢，再说，也实在是挂念母后，挂念小厨房。”秋曦瞳奶声奶气地道，很自然地挽着梅皇后的手臂，靠在了她的肩头。
梅皇后消瘦的肩膀有些撑不起她身上的袍子，她静静地揽着秋曦瞳，眼神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等到怀中女儿的呼吸渐渐绵长，她才回过神来，发现秋曦瞳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嘴角还是笑着的。
梅皇后低头看着她的睡颜，抚了抚她的脸颊，然后叹了口气。
随后，她轻声唤道：“秦嬷嬷。”
秦嬷嬷就侯在殿外，马上手脚麻利地进来了。
“你找人将瞳儿送回她寝殿吧，这一路舟车劳顿地回来，又说了这会儿子话，怕是累坏了。”梅皇后吩咐道。
秦嬷嬷点点头，不一会儿就召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进来，将秋曦瞳放到软榻上抬回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