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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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曦瞳睡醒后天已经快亮了，她一睁眼，就感觉到了身旁的秋遇安。
秋遇安就坐在她床下的地上，牵着她的手，于是她一醒来，秋遇安便也跟着醒来了。
她平静如水地听完了秋遇安的叙述，微微叹了口气，道：“送作堆也好吧，省得以后再出来算计我。”
若是张冀和秋曦瞳再发生些什么，秋曦瞳嫁过去那肯定是要为正妻的，徐然就只能自请下堂。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徐然肯定不会做。
秋遇安冷笑了一声，“最可恶的是张冀明明患了花柳，我只要一想到…一想到……”
他说不出口，可是秋曦瞳全都明白，她拍了拍秋遇安的手以示安慰。
“我在回来这里之前，悄悄儿地去看守徐然的那处宫殿灌了她一碗红花。”秋遇安岔开了话题道。
秋曦瞳点了点头，这烈性红花一灌下去，徐然这辈子的子嗣算是绝了。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大约比杀了她还难受吧。
眼见着秋曦瞳眉目间似乎有些不忍，秋遇安道：“她作了这么多孽，这不算什么，我就是要让她活着承受她自己酿的苦果，死了多便宜她。你想一想，包括之前的种种，她若是得手了，现在的你该是什么下场？”
秋曦瞳见他神色认真，安慰地笑了笑，道：“我没有觉得你有什么过分的，放心啦。徐然以后必然没有好日子过，以这样的方式嫁进张家，又不得子嗣，况且张冀他还身患花柳……”
她顿了一下，道了句“咎由自取”就不再说话了。
秋遇安这时道：“传膳吧，等会儿我送你回凤鸣宫。”
宫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梅皇后一晚没睡，连夜将四个人分开审问清楚了。
之前在甘泉宫时徐然一口咬定是她跟张冀一早有私情，张冀也是照着这个说法认的。
他虽然脑子不算太灵光，但在这种时刻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只是徐然怎么都不肯承认易梦芊是她下的手，问来问去也只一句“我连私情都认了，还有什么认不得的，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但是这样实在无法解释易梦芊为什么会和周岚搂作一团出现在隔壁。
梅皇后听罢，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管他内里到底是怎样个情况，总归她也是周家的人了，由得她去，不用再问了。”
问了这么老半天，梅皇后都问烦了，于是，当即便雷厉风行地下了懿旨，为徐然和张冀、易梦芊和周岚赐了婚。
能得到赐婚，本应是喜事，只是这四家人无论无何都笑不出来就是了。
就在懿旨抵达易家的时候，易梦芊亲自接了旨。
易老爷和易夫人其实都还挺高兴的，他们的女儿能嫁给尚书府的嫡公子，那可真是高攀了。
只是这嫁进去的方式不怎么光彩，所以他们的高兴都只能收敛着，不过眼角还是溢出了两三分喜悦，让来宣旨的廖大总管看了不由内心里连连冷笑，瞧瞧这小家子气的一家人。
接了旨的易梦芊倒是神色还颇为忧虑，就在廖大总管走后的那个下午，易梦芊就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连忍冬都没带，就那样从易府失踪了。
她的失踪是忍冬去房里收拾床铺的时候发现的，平日里易梦芊这会儿应该是小憩刚醒在练琴的，谁知屋内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不说，再一看发现柜子里姑娘爱穿的衣裳还都不见了。
忍冬当下心道不好，连忙汇报给了易老爷和易夫人。
易老爷原本是让易梦芊安安心心在家备嫁的，谁知突然人都不见了，问过门房的人说不清楚，看来她是走后门偷溜出去的。
这还了得！易老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攀上尚书府的机会就这么溜了！
跟易老爷想的不一样，易夫人更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她也更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的宝贝梦芊一定是受不了以这种方式嫁入周家这才落跑的。
一般女子遇到这种事，如果不愿意嫁给对方，那便只有出家和自尽两条路了。
易梦芊既然没有自尽，那必然是准备出家了。
而易梦芊不会骑马，也没坐马车，以她一个弱女子的脚程肯定还没出城，易夫人匆忙地就让车夫套上马一路往城门口追去了。
果不其然，在城门附近一个歇脚的茶铺中就看到了易梦芊的身影。
她穿得十分素净，头上只簪了几朵绒花，一副要遁入空门的样子。
她的神情也有些呆滞，就那样麻木地望着桌上的杯子，不发一语。
“梦芊！我的好女儿啊！你可不能就这样撇下娘亲不管啊！”易夫人一见到易梦芊，眼泪就涌了出来。
可能没想到会看见自己娘亲，易梦芊先是错愕，继而也跟着落下了几滴眼泪。
“娘，梦芊实在是…实在是没脸啊……”易梦芊说着就要给易夫人跪下去，易夫人一把搂过她，两母女顿时哭成一团。
哭了一阵子，易夫人为易梦芊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子，劝道：“你跟周公子已经得了皇后娘娘懿旨赐婚，嫁入周家有什么不好的呢？他家是尚书，他本人除了有些风流外娘瞧着都是极好的，你怎么…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易梦芊委屈地擦了擦眼角，抽泣了几下，“娘，他固然是好，周家也是不错，可是你觉得我这样嫁进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这不就相当于是被皇后娘娘强塞进去的吗？就算周公子对我多有疼惜，那周夫人呢？还有周公子的妹妹周姑娘呢？即使嫁进去，我以后肯定也是举步维艰……”
易夫人不吱声了，她知道易梦芊说的有道理。
再说梅皇后只是下了赐婚的懿旨，她可没说是为正妻还是为妾室，要是周家只给个妾的名分，易梦芊嫁进去的方式还不大光彩，那她以后可怎么办呢？
俩人对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有急急的马蹄声传来。
易梦芊抬眼一看，居然是周岚！
周岚面色不大好看，如纸一般苍白，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差点站不稳，得亏身旁小厮眼明手快地扶了一下。
“梦芊…你怎么…你怎么能离我而去……”周岚一看见易梦芊劈头就责问道。
只是他的声音十分沙哑，说不到一句完整的话就要咳嗽一阵子。
他身旁的小厮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略有责备地道：“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少爷自从宫里回来后就病倒了。今日要不是您的丫鬟忍冬跑来周府说您要出家，我们少爷怎么会带着病体出来追您？”
易梦芊看着周岚异常认真的神色，不由得眼睛又模糊了起来。
这时，忍冬从周岚后头匆匆走过来，往易梦芊眼前一跪，大哭道：“姑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奴婢一发现您从家里消失，当即就六神无主，于是就去求了周公子。您看在周公子的份上，千万别想不开啊……”
这是易梦芊下的一个大赌注。
她隐约知道周岚对她有情，可是不知道到什么份上。
就这样嫁入周府，诚如她刚才所说，以后这偌大的周府必然没有她的地位。
于是，她便和忍冬联手演了这么一出戏给周岚看，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让易夫人先追了上来。
周岚能追上来固然是最好，他要是不追上来，也有自己的亲爹在后头呢，易老爷怎么会就这样放她出家，总而言之她是不会去出家的就是了。
周岚咳了一会儿，实在是身子受不住，于是便坐了下来，一边喘一边对易梦芊道：“即使没有宫中的事，我也是有想过娶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跟母亲商量罢了。宫里的事也不怪你，只怪那徐然太过阴毒，你为何要为了别人的恶毒而惩罚自己，惩罚我呢？”
这话倒不假，周岚确实是有想过要娶易梦芊过门，但并没有想好要给什么名分。
在他看来，易梦芊跟那些青楼里的花姑娘没有什么不同，每一次见面都把他撩拨得心痒痒的。
但是毕竟是大家闺秀，他不能像对待青楼姑娘那般胡来。
“周公子……”易梦芊听到周岚的话，惊喜地抬起头来，随后她又沮丧地道：“即使周公子如此说，但是周夫人和周姑娘又觉得如何呢？我…我……”
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吧嗒吧嗒地开始往下掉。
只见她垂着双眸，小巧的鼻头通红，烟眉轻拢，周岚心里的疼惜又起来了。
他不顾一切地抓着易梦芊的手，承诺道：“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一丝的委屈！说起来，当时还是我不好，你本就是叫我去帮忙，我竟然没有保护好你。”
说着，他又难受得咳了起来。
待他拿开捂着嘴的帕子时，发现那上面居然有血丝！
易梦芊怔怔地看着那血丝，周岚的小厮急道：“少爷！您赶紧回去歇着吧！您的风寒本就严重，再在外头吹风那怎么得了！”
周岚挥手赶开了他的小厮，哑着嗓子道：“今日易姑娘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了！”
小厮都快哭出来了，向着易梦芊“砰砰”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道：“易姑娘，小的求您了，您可快跟着咱们少爷回去吧，大夫说了咱们少爷要静养，您看…您看看这帕子……”
“周公子，你赶紧回去吧，不要再管我了，你怎么病得这样重，你…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易梦芊这才发现周岚的手好烫。
再一看周岚的脸，只见他的眼神有些涣散。
“你…你在发烧啊！你赶紧回去啊！”易梦芊哭着道。
谁知，周岚打定了主意要带易梦芊走的，根本不为所动，只坚持道：“要回，就一起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人也坐得直直的，摆明了是不会就这样走人的了。
就在进退两难之地，周夫人坐着周家的马车及时赶到了。
她刚才在马车上也听见了周岚的话，一下车，头发也不整理，就急急地道：“岚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些回去歇着！”
“娘，易姑娘要出家，她不回去，我便也不回去。”周岚倔强地道说着，又咳出了一口血。
周夫人听说周岚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府着实吓了一跳，这孩子本就病得严重，这可怎么是好啊！
来到这里才发现周岚是为了把易梦芊给追回去，虽然是因为徐然才让自己儿子着了道，但周夫人向来瞧不上易梦芊，收到懿旨的时候只觉得讽刺，只是没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对对方如此情深义重。
到底是心疼自家儿子，周夫人此刻顾不了那么多了，对着易梦芊就跪了下去，口中道：“易姑娘，您行行好，别闹着要出家了，等你嫁来周府，必为正妻，我也会好好待你，视如己出，绝不叫你有一丝不痛快！”
这可是未来自己的婆婆，易梦芊也不好做得太过，在周夫人跪下去的时候她也跟着跪了下去。
等周夫人说完，她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过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并不说话。
好一阵子，见周夫人没有起来的意思，易梦芊觉得差不多了，她才恳切地拉着周夫人的手道：“夫人，您跪在这里，让梦芊于心何忍呢？唉，您言重了，您这不是折煞梦芊吗，是梦芊糊涂，梦芊这就跟着一起回去好吗？”
见易梦芊终于松口了，周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转而对周围的人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少爷扶进马车？”
“咱们…咱们可说好了，我就等你过门了。”周岚走之前还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句。
看着易梦芊点头应下，他这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出来得太久，这身子有些扛不住了。
周夫人一心只有自己的儿子，看到周岚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出来追易梦芊回去，不由得对她的讨厌又多了一分。
这后院里女人折腾女人的法子多的是，她以后自是要让易梦芊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