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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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小巷现在热议的都是杨右嗣的死。
这自杀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的死居然惊动了那么多人。
在茶楼说书先生的嘴里，这故事又变成了一个喜爱美人，求而不得后愤而自杀的凄惨悲剧，还给这个悲剧抹上了一层浪漫色彩。
魏梓铭也在人群中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
这个茶楼平日里就很热闹，有了这说书先生如此绘声绘色地说故事，人就更多了，就连门外都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魏梓铭听完这故事后冷笑一声，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谁知突然跟边上的一个人撞了满怀。
“哎呀，抱歉抱歉！”那个人一见魏梓铭身上穿着的衣服是好料子，知道自己得罪不起，慌忙道歉。
“走路不长眼睛啊！”魏梓铭的小厮斥道。
对方唯唯诺诺，头都不敢抬，只一个劲儿地赔着不是。
魏梓铭重新整了整衣服，道：“别惹事了，走吧。”
他的小厮恶狠狠地瞪了那路人一眼，趾高气昂地跟着主子走了。
这件事的风波还没过去，不能再惹事生非了，魏梓铭想想就觉得气闷，父亲居然因为他跟一个下三滥的下流胚子打架而不让他继承魏府。
不仅罚了他的月例银子，还让他堂堂侍郎家的少爷去给这么一个人道歉，他心里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于是，他这段时间只得低调做人，要是表现好，指不定魏老爷还能重新考虑他。
他刚回到家门口，便发现腰间空空如也，再一摸，居然是随身的玉佩不见了。
他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这人倒霉起来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
小厮见他脸色不好，赶忙告罪一声然后骑着马奔回茶楼去了。
魏梓铭就站在门口等着，那个玉佩可是魏老爷给的，是证明他是魏家继承人的标志，这要是不见了那可不得了！
还好小厮回来得很快，原来那玉佩被茶楼里的人捡了交给掌柜的了，掌柜见那玉佩价值不菲，便好好收着，等主人回来寻。
见到那玉佩，魏梓铭才松了口气，道：“行了，帮我收起来吧，只要父亲不说收回这个玉佩，我便还是魏府的继承人！”
小厮陪着笑脸连连附和，魏梓铭这才收起了不悦的表情，走进了魏府。
不知道为什么，魏梓铭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了。
在屋里枯坐着等到太阳高高升起后，便随手抓了件外套又来到了茶楼。
茶楼里每日都有人在谈论杨右嗣的死，和官府的进展。
大部分的版本都是添油加醋了的，传得神乎其神的，魏梓铭每日都来听着这些议论，好让自己稍稍安定一点。
“我听说啊，现在已经锁定凶手了！”隔壁两个人在低声嘀咕着，声音不知怎的，十分清晰地传到了这边魏梓铭的耳朵里。
魏梓铭一听，举着杯子的手一顿，赶忙竖起了耳朵。
只是那两人说话的声音太小，茶楼又太吵，他只得假装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往那俩人那边再靠近一些。
“我邻居的小舅子在京兆尹跑腿，他也是偶然听到了刑部的人跟京兆尹说的。”刚才说话的那个小个子神秘兮兮地道，“别听这说书先生说得这么玄乎，其实啊，我悄悄告诉你，凶手落了证物在现场。”
魏梓铭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自己当时做的那么小心，确保大晚上的无人看见啊，回到家也没发现自己掉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证物留下来呢。
“这可是我偷偷告诉你的，你可不准告诉别人！不然咱们都没好果子吃！”那个小个子继续道。
他的同伴大力拍了他一下，“别卖关子了，快说怎么回事，别吊小爷胃口了，当心小爷这就锤死你。”
小个子“嘿嘿嘿”笑了几声，低声道：“是一颗米粒般大小的东海珍珠呢！这可是宫里头的贡品！这过路的旅人都是穷鬼，哪里会带着这么好的家伙住在破庙里呢，有那好东西也不至于睡破庙了不是，这杨右嗣虽然跟宫里头有点关系，但也不值当当今圣上赏这么好的珍珠下来的啊。”
杨嬷嬷虽说是皇上近臣，能稍稍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可毕竟是个下人，万万没有将贡品赏给她的道理，平日里能得一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金银财宝什么的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小个子的同伴一下表情变得十分惊讶，说话的那人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他们俩，又道：“因为那珍珠太小，后来又人来人往地四处走，就被踢到了不起眼的角落，好像是他们把杨右嗣从梁上放下来的时候刚好压到了，所以这几天挪动尸体的时候才找到，刑部的官员识货，这就报了上去让内务府的帮手查这珍珠当时圣上赐给了谁呢。”
“那这么说，凶手还是什么权贵了？”他的同伴问道。
能得到贡品，这人肯定非富即贵吧。
小个子得意地道：“那可不！这杨右嗣不就是在跟魏家那大公子打架后几天就死了吗，依我看啊，这魏家大公子嫌疑最大！指不定还有别的证物留在现场呢，杨右嗣死的还真可怜哟！”
虽然他嘴上说着杨右嗣可怜，可是语气里却是幸灾乐祸的成分比较大。
魏梓铭突然就觉得心下发凉，手指也逐渐凉了起来，连杯子都拿不稳，若不是他遮住了脸，此刻他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吓人吧。
他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摸了摸腰上的玉佩。
那玉佩是魏老太爷给他的，是魏家继承人的象征，那上面除了刻有魏家族徽的玉佩，还有一串东海珍珠。
是皇上赏给了太子，太子又转送给恩师魏老太爷的。
魏老太爷以示郑重，便将它们全部串在了那块玉佩上。
据说那些米粒般大小的珍珠除了给了太子和二皇子，还给了一些后宫女眷们打首饰或者镶嵌衣服用，也不知道这些后宫女眷们有没有把那些珍珠送出宫去。
他越想越觉得害怕。
每年的贡品都有定数，何年何月赏给了谁都有记载，这数目是绝对对得上的，而且哪家要是敢把皇上赐下来的贡品弄丢，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所以内务府查起来这些珍珠的去向根本不难，只是有些繁琐，查到他头上更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马上不安地将玉佩扯下来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他就顿觉眼前发黑，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了起来。
“少爷，少爷。”他的小厮唤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少爷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魏梓铭僵硬地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数了数玉佩上串的珍珠，还真是少了两颗！
等到内务府查出来这珍珠当年都赏给了谁，肯定会去问太子，然后就会查到魏家头上了。
本来自己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到时自己可不是百口莫辩！
即使能搪塞过去，可是弄丢了贡品那便是对皇室的大不敬，一个不小心还会殃及到他们整个魏家。
刚才隔壁那人的话就回荡在了他耳边，“指不定还有别的证物留在现场呢！”。
是啊，自己这珍珠掉了两颗，不过刑部的人只找到一颗，掉了一颗他还能解释说是那日打架掉下来的，被杨右嗣捡走了，可是两颗的话便显得有些刻意了。
更重要的是，他那日跟杨右嗣打架时根本没有戴这块玉佩，他怎么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玉佩戴去青楼那种寻欢作乐的地方呢。
他的小厮们都知道他是不会把那玉佩带去青楼的，要是刑部的人怀疑他，把他身边的人和霁月招的人分开问讯，那他手下的人和霁月招的人说法不一岂不是更给自己惹来怀疑。
其实他想杀杨右嗣也不是提前精心计划好的，而是他后来被斥责除名的那日，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时，听到杨右嗣在青楼里耻笑自己，这才激愤得想要杀了他。
于是，他便趁杨右嗣醉倒在路边，不省人事的时候，把他带到了城外的破庙，再把他的脖子套着绳子放到房梁上，会不会就此死去就看他的命了。
谁知道杨右嗣这家伙还真的倒霉，居然这样就死了。
魏梓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自己晕头转向，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魏老爷的书房门口。
魏老爷见他过来了，也不说什么，只微微颔首。
他则装作无意地问道：“父亲，串在魏家当家玉佩上的那些珍珠，统共只有这么多吗？”
魏老爷以为他想要那珍珠去讨好哪个姑娘，不由得脸色一沉，道：“这可是贡品！太子殿下是看在你祖父的份上才尽数赏给了咱们家，你要是敢把它拆下来，我定会叫你好看！”
魏梓铭赶紧勉强端起一个笑脸，道：“我就是突然觉得看着好看，随口问一问，父亲放心吧，我哪知道那是贡品啊，说起来当时皇上赏了多少下来啊？”
见他不是打上了那些珍珠的主意，魏老爷这才松了口气，“进贡的不多，除了太子殿下，还有些由皇后做主分给了各宫的娘娘，太子那里的则是全都给了咱们家。”
魏梓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故作自然道：“原来如此，太子对祖父可真好啊。”
“那是自然，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不学无术！”魏老爷斥道。
一想到这个儿子居然为了青楼的姑娘跟人大打出手，他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听罢，魏梓铭也不再在魏老爷面前碍眼，走了出去。
他站到花园中深吸了一口气，看来那些珍珠真的全都串在这个玉佩上，这还有一颗，很有可能落在了现场。
他看着阳光落在院子里的花上，给花镀上了一层金黄色，微微吐出了一口气。
看来他必须得尽快再去那破庙一趟，就算珍珠没掉在那，回去确认一下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