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可是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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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我是不死不灭之躯，你就算能困我几十万年又如何？你的躯体已经化作了飞灰，连渣滓都没有剩下，你以为还能困我多久？大不了老子再等上几年，只要这铁链全部断掉，你的至上伏魔印也奈何不了我了！哈哈哈——”
太炎虽然被迫趴在了地上，但他的三个头颅依然高高扬起，身后的三条尾巴依然拍打着地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公仪璇玑抹干眼泪，太炎骂骂咧咧的话她都分毫不落的听见了，虽然大多都是狂妄之语，别的人她不敢说，但凶物太炎，的确是有狂妄的资本。
公仪璇玑问白沧：“太炎的真身是什么？为何史书上没有关于他来历的记载？”
她在仙界时，除了到太上老君的炼丹房打瞌睡以外，也会偶尔去敬文仙君的书阁里看各种书籍。
敬文仙君的书阁是全仙界文字最齐全的地方，可那里都没有关于太炎来历的记载。
白沧失血过多，脸色有些发白，“魔界传闻，太炎乃是上万只凶物融合而成，所以它没有弱点，寿命更是无穷无尽。”
公仪璇玑心中惊惧，“上万只凶物......”
白沧点了下头，“是，今日所见，传闻恐怕非虚。”
上万只凶物融合而成，力量只会比上万只凶物更加强大，对付一个太炎，就如同同时对付上万只凶物一样，况且还没有弱点，寿命更是无穷无尽，这天下，人仙神魔四界，恐怕无人能够打败它。
难怪上古神君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封印太炎十几万年的时间。
于他而言，只是牺牲了他一人，可于天下而言，却是给了所有人十几万年休养生息的机会。
上古神君大义。
公仪璇玑感慨过后，觉得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太炎还活着的事，必须通知天帝。
她看向白沧，可太炎还活着的这件事，对于魔族来说，应当是一件好事吧？
白沧不想太炎出来，但不代表魔族其他人的想法，若是太炎的事传扬开来，他们两个，应该又要站在对立面了吧！
白沧只是一眼就看透了公仪璇玑心中所想，“太炎不能活着。”
公仪璇玑心中微惊，“可是你不是说太炎没有弱点，寿命无穷无尽吗？就连上古神君的至上伏魔印都只能困住他，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白沧看向至上伏魔印中的太炎，冷淡的吐字，“吃了他。”
白沧眼眶中的眼白渐渐消失，眼里一片漆黑，他额间的紫色烈焰纹路闪烁不停，黑色的魔纹也逐渐爬上了他的脸颊。
看着白沧的变化，公仪璇玑感到了背脊发凉，“白沧？”
白沧握了握她的手，然后把伞放在她怀中，“你先上去等我。”
公仪璇玑回头看了看那长长的阶梯，有些犹豫。
太炎的力量太强，她不放心将他一人留在这里，更何况他还没了一双腿。
白沧轻轻推了她一把，“去吧。”
他的嗓音柔软，听得公仪璇玑心尖发麻，手脚便也跟着一起发麻。
最终，她还是决定听他的。
“我等你。”
公仪璇玑走上阶梯，沿着长长的道，穿过石画，回到了过道中。
过道已经坍塌了大半，其中一只八爪火螭被白沧杀了，另外一只躲避不及，也被压死在了下面。
能落脚的地方实在太小，公仪璇玑缩在角落，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不知是不是石画隔绝了里外的声音，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地底静悄悄的，她猜不到白沧究竟如何了。
公仪璇玑听过魔族之间互相吞噬的传闻，强大的魔会吞噬弱小的，一为果腹，二为夺取对方的力量。
这些她都听说过，却没有亲眼见到过，白沧虽然不让她看，但她脑中免不了想象出一些画面。
太炎的力量远远强于白沧，他该不会吞噬不成，反被太炎吞噬了吧？
太炎刚才还想吃了他俩来着。
公仪璇玑想到脸色苍白，她几次想转身回到地底去，却还是强忍住了。
她要相信白沧。
他对她说过的话，都是认真做到了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混沌鬼蜮里看不见天光，分辨不出日头，公仪璇玑只能模糊猜测，应当是过去两三日了。
可白沧还是没有出来。
公仪璇玑又等了许久，等到她实在太累，靠在地上睡着了，石画那边才传来了动静。
公仪璇玑一直记挂着白沧，所以一丁点的动静，足以惊醒她了。
公仪璇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白沧？”
石画那头有人应了一声，然后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沧的双脚已经长出来了，没有穿鞋，看起来嫩生生的。
公仪璇玑本想关怀几句，看见他这副模样忽的就笑出来了。
“你怎么不穿鞋？”
白沧低头看了一眼，把双脚往黑袍里藏了藏，但黑袍下摆也是被斩断了的，根本藏不住她的脚。
可能是新长出来的原因，被石子膈了一下脚底板，皮肤上就红了一片。
公仪璇玑笑够了，才脱下自己的鞋，将它勉强变大了一些，放在了白沧的面前。
“将就一下吧。”
虽然穿不进去，但当一双拖鞋，倒是勉强能用一下的。
白沧道：“那你呢？”
公仪璇玑张开双手，跳到他背上，“我觉得你可以背我。”
她向来是不吃亏的。
白沧无奈穿好鞋，把她往上面托了托，这才沿着原路往外走去。
一个赤着小腿，不伦不类的拖拉着一双女人的鞋子，另一个毁了容，身上脏得不行，大咧咧的趴在男人背上，看着着实狼狈。
好在混沌鬼蜮里只有他们二人，也无人看到他们这副狼狈的模样。
公仪璇玑靠在他背上，一只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此刻便觉得有些困了，但她现在还不想睡，于是便打起精神和白沧说着话。
“白沧，从前我也是这样，不是让你背着，就要让你抱着，你是不知道，这样别提多惬意了，比自己御剑飞行舒适得多。”
白沧微微侧脸，便能触到她温热的发心，“你是喜欢支使他人吧？那时候，你可没少让人抬着你到处跑。”
公仪璇玑嘿嘿的笑，“你那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白沧觉得气闷，但自己吃自己的醋，这话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所以干脆闭口不语。
“怎么？我说你过去比现在可爱，你不乐意了？”
公仪璇玑挠他的脖颈，他八风不动。
公仪璇玑道：“这几日，我在混沌鬼蜮中，渐渐回忆起了往事，在不曾认识你之前，其实我活得并不快乐。”
“师尊虽不曾亏待于我，但对我却极为严厉，师尊说，我的修行天赋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好的，所以不可浪费，自打我有记忆起，我都是一直在修行，那时候，我的一日三餐都是由钟悦溪送的。”
过道坍塌了，没有道路，但白沧背着公仪璇玑却走的很稳，一点也没有颠簸到她。
穿过过道，便来到石室，石室也毁了大半，白沧几乎是背着她爬过去的。
公仪璇玑搂紧了他的脖子，絮絮叨叨的说着，“几百年的时光，和我相处最多的人便是钟悦溪，我最信任的人也是他，所以他想要天极宗，我就想着这算什么？送给他好了，也算是报答了儿时的恩情。”
“我独身一人，何处不能去？就算是住在地心之火边上，我也能活得很好。”公仪璇玑笑嘻嘻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那段时光，是我活了几百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因为身边有你。”
白沧爬过石室，到达迷阵之中，先前的路他已经记得很熟了，闭上眼睛都能走。
他的嘴角弯了弯，“那段日子，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他也是一样的在回忆甜蜜快乐的时光，但公仪璇玑却从中听出了心酸之意。
公仪璇玑的手臂紧了紧，更加贴紧了他，“我投身地心之火后发生了什么？”
她死之前，白沧虽是妖身，但一直都是以日月精华修炼，也从未有过入魔的迹象。
但他后来却是死了，以天生魔物、一身魔骨的姿态转生在了魔界，所以他临死前，是入魔了的。
“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所以入魔了？”
白沧脚步微顿，背脊也有些发僵，然后沿着原路继续走。
黑暗中，公仪璇玑听见了他微微错乱的心跳。
她微微叹息，“其实你不用替我报仇的。”
她是自愿离开天极宗的，也是自愿以一己之身救天下人的，他不用为了她，而陪上自己的一身。
“你们妖的寿命很长，你遇上我时，年岁还小，日后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过，何必走进死胡同？”
白沧把她往上托了托，声音平淡的说：“可是没有你。”
“什么？”公仪璇玑没有听清。
“没什么。”
白沧飞快的离开迷阵，走进了黑树林。
不知是不是白沧吞噬了太炎的原因，这些黑树似乎很怕他，别说落叶了，就连树枝也蜷缩了起来。
公仪璇玑追问，“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白沧却不愿意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追问往事无益。”
如果不是死了一次，也许他们就不会重逢了。
公仪璇玑追问不出结果，索性作罢，她躺在白沧的背上回想着往事，逐渐闭上了眼睛。
白沧感觉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将她托得更平稳了一些。
公仪璇玑在抵达混沌鬼蜮入口时醒来了，可她心中竟有些不愿意从白沧的背上下来。
白沧知道她醒了，也没有出声提醒。
在混沌鬼蜮中，她还可以放肆而为，可出了这里，到了天光之下，她连和他走在一起都是有罪。
九天玄芝还揣在公仪璇玑怀中，他们之中到底有一个人要先打破这份沉默。
公仪璇玑从他背上滑下来，白沧回身看着她的眼睛，期待她能说点什么。
公仪璇玑却躲开了他的眼神，“这次的事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拿不到这株九天玄芝。”
白沧热切的眼神逐渐冷却下来，“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
“有啊。”公仪璇玑条件反射的说，“我想说我们以后怎么办来着，我现在还是仙界的人，可你是魔尊，我们连走在一起都做不到。”
她虽然还不清楚自己对白沧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若是叫她抛下仙界的一切，抛下阿父，她还是做不到的。
她虽不大中用，但到底也受阿父多年的照拂，她没办法自私的抛下一切。
她的身份是战神公仪萧的女儿，若是私自叛逃仙界，那只会给阿父带来灭顶之灾，说不定还会重新燃起仙魔两界的战火，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弃所有人不顾。
她没那么自私。
公仪璇玑眼底的挣扎，白沧都看在眼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睛，“本尊问你，想不想和本尊在一起？”
他问得这样直白，让她有些脸红。
公仪璇玑扭捏了一下，“想、想的吧。”
虽然答案有些不确定，但白沧不容得她拒绝，“你什么都不用想，余下交由本尊来办即可。”
他追寻她两世，他不会对她放手，就算是死，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公仪璇玑道：“你有什么办法？”
白沧拿出一个围帽戴在她头上，“脸的事不用担心，本尊会为你寻得药来。”
围帽是她在慌乱中掉落的，他捡到后一直没有还给她，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的容貌毁了，若是直接这样回去，想必会引得人指指点点。
他知道她爱美，虽然她表现得不在意，但旁人的闲言碎语，她听多了也会难过。
自从白沧换回自己本来面目之后，公仪璇玑看他就顺眼了很多，特别是和他越相处，她对他就越满意。
她没有仙侣，但对方若是白沧，那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公仪璇玑抿着嘴笑，“知道了。”
她的笑容甜丝丝的，就算面貌被毁了大半，白沧也不觉得丑。
他低头在她的伤疤上轻吻了一下，倒把公仪璇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她捂着脸的样子有些可爱，圆圆的眼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白沧道：“五日之后，本尊在星宿河边等你，你一定要来。”
要约她了吗？他们是不是就像月老所说，一男一女到无人的地方约会，就算是情人了。
公仪璇玑低着头点头，一点羞涩都让她无所适从，“嗯，知道了。”
白沧抬头看了一眼，“有人在等你。”
混沌鬼蜮外面有一队仙兵，应当是来等她的。
“你先出去，本尊看着你走。”白沧将公仪璇玑送上去，目送着她离开。
公仪璇玑离开混沌鬼蜮，一眼就看到了等候的汀兰。
“璇玑！”汀兰也看到了她，“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来混沌鬼蜮了？你可吓死我了！你知道吗？若你有个好歹，我如何和战神交代？”
汀兰正要掀开围帽瞧瞧她，却被公仪璇玑拦住了，“我取到了九天玄芝！”
“真的吗？”
汀兰便没再执着要看她的脸，而是朝她手中看去，果然是一株九天玄芝。
“真的是九天玄芝！太好了，战神有救了！”
公仪璇玑把九天玄芝交给汀兰，她回头看了一眼混沌鬼蜮下面，雾气森森，她看不见白沧的影子，不知他是否还在，或是已经离开。
她又看向这一排的仙兵，对着汀兰道：“混沌鬼蜮里尽是浊气，此地不安全，我们先离开。”
汀兰说是，“我们去把九天玄芝给医官，先回去。”
汀兰没做他想，搀着公仪璇玑一起离开，一队仙兵也跟在两人身后。
仙兵本就是汀兰带来的，她是生怕公仪璇玑有个好歹无人接应，所以才拿着战神的令牌借了兵，现在见公仪璇玑活着出来，也放下了心。
混沌鬼蜮外的人走光了，白沧才慢慢出来。
无边的白雾中出现几个身影，是几个魔族的将领，白沧的手下。
“尊上。”
白沧身上的两股魔息交杂，这让他的手下感到了不安。
他们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白沧并未解释，他还需要好好消化太炎的力量，少说也得五日，这五日里正是他最脆弱的时候，魔族里弱肉强食、新旧更迭是常事，即便是最信任的手下，他也不能告知。
白沧背着手，遥望着那行人远去的身影，其实人已经走远了，他已经看不清了，但不知为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手下见他没有回应，又叫了一声，“尊上？”
白沧应了一声，吩咐道：“混沌鬼蜮中有一种鸟怪，它的毒液能令人毁容，限你们五日之内找到解药。”
手下齐齐应道：“是！”
白沧身上完整，并无毁容的痕迹，但魔尊的脾气，手下都是清楚的，所以不敢推诿。
汀兰已经将九天玄芝拿给医官了，所有人都在战神的寝殿那边，唯独只有公仪璇玑以疲累为由躲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围帽已经被取下了，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有些出神。
鸟怪的毒液毁掉了她整张脸，原先白皙无暇的肌肤变成肿胀龟裂，上面还布满了脓包和红血丝，鼻子也被融掉了一半，要不是她当时闭上了眼睛，恐怕这双眼睛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