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言心,你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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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璇玑站到冰层之上，她划伤自己的掌心，有鲜血修补那剩下的窟窿。
白沧刚和她一起站到冰层之上，就被公仪璇玑一手推开了。
“滚开！”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把他一掌拍向了岩洞口。
随后，一根捆妖绳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言心！你这是做什么？”白沧大喊她的名字，“言心，你放开我！”
她的行为，让他打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恐慌。
她究竟要干什么？
公仪璇玑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可那一眼，足以让他心痛到窒息。
她微微的笑着，手上的血滴在冰层之上，像一只被断了翅又遍体鳞伤的蝶。
“小妖怪，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白沧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挣脱捆妖绳，捆妖绳却越缠越紧。
他为自己的无力感到了万分挫败，他仓皇失措，“言心，你看看我，你不能那么自私！我不能失去你！”
公仪璇玑的掌心已经流不出血了，可冰层还未完整闭合，地心之火一次次的冲破薄弱的地方，融化那片冰层。
“言心，你不能......”
“言心！你说过的，你说过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言心，你说话啊！”
“言心，我求求你了，你看着我......”
“言心......”
白沧试图唤醒她心底对他的留恋，可最后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了地洞之中。
“言心——”
冰层完美闭合，公仪璇玑的最后一片衣角也在地心之火中消失殆尽。
白沧像似傻了，又像似疯了，捆妖绳已经松开了他，可他依然蜷缩在地上，仿佛胸口中了什么致命伤，疼得在地上打滚。
“言心，你好狠的心。”
冰层之下的岩浆逐渐平息，白沧跪在地上。
他遥望着冰层，似乎透过冰层，看见了下面的公仪璇玑。
他以指入胸膛，生生挖出了血淋淋的一物。
那是一个陆吾的半颗心。
白沧喃喃自语，“这颗心太痛了，我不要了，我把她送给你好不好？”
半颗心被白沧扔到了冰层之上，他的人影也随之倒下。
只有半心的白沧维持不住人形，化为了一只陆吾，唯独胸膛那处，是个血洞。
半心被挖出后，好像没那么痛了。
白沧蜷缩在冰层不远处惨笑着，任由全身的血液从胸口那处流失。
他没有舔舐伤口，也不想伤口愈合。
他想和她一块儿死。
被地心之火吞噬的人，什么都不会剩下，包括灵魂。
她没有来世了，纵然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会找到她了。
那心在冰层上滚了一滚，血液融入冰层之中，随后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半心。
半心没入冰层之中，渐渐消失了。
扶千秋和其他人搬开洞口的岩石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言心女君投身入地心之火，什么也没有剩下，陆吾剖出了自己的心，已经濒临死亡。
而地心之火安静的待在地洞之中，已经平息了下来，地洞表面是坚固的冰层，那种由地心之火散发的灼热感也消失了。
奶奶死的时候，都没有哭泣的扶千秋，跌坐在地崩溃大哭。
公仪璇玑的仙魂已经离体，白色的一团，紧紧的抱着自己，没有任何意识。
轮回之力不能再等了，它擅作主张，动用全部力量，将她的仙魂包裹，穿梭回了仙界。
所以它没有看见，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半颗琉璃心包裹着一团灵魂从地洞中升了上来，琉璃半心融入到了灵魂当中，落地化成了一个被冰封的女娃娃。
一位神君恰好途径此地，见这女娃娃生得玉雪可爱，周身灵气环绕，功德已是大圆满，于是便捡走了这个女娃娃。
若是它还在，便能认出，这个神君便是公仪萧。
正是因为它不在，所以也没有看见，那些人将白沧抬了回去，救回了他一条性命。
可他好了之后，却没有继续待在这里，而是离开了天堑处，找钟悦溪等人寻仇去了。
白沧杀了很多的人，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等扶千秋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入魔了，天道降下惩罚，结束了他的性命。
白沧的天生魔骨，正是由此而来。
轮回之力耗尽了力量，在公仪璇玑回到仙界之后，就陷入了沉睡，什么也来不得跟她说。
公仪璇玑在十二星宿河边醒过来，闪烁着光芒的星子在她脚边流淌，她的手腕落在水边，手臂上青色血管在脉搏下清晰可见。
她还穿着侍女的衣裙，一双脚在鞋子里湿漉漉的。
公仪璇玑皱了皱眉，她的思绪还停留在言心女君的记忆里，对于脚上穿着鞋的状态非常不适应。
她回来了，白沧呢？
星宿河边只有她一人，白沧应当是留在了那个小境界中。
公仪璇玑在脑海中寻找轮回之力的踪影，这才发现它已经陷入了沉睡。
她记得最后自己修补了地洞的冰层，左璇玑的身体死去，自己仙魂离体。
还有朔世境中，自己的前世竟然是言心女君，而白沧则是她身边的那只小妖。
可后来，她怎么会成了公仪萧的女儿，而白沧又成了魔尊呢？
难道她不是阿父的亲生女儿？
看来这个问题只有去问阿父了。
公仪璇玑等了会儿，才站起了身，转目四望，星宿河边已经没了魔族大军，只有远处的驻守的仙兵。
仙兵见星宿河边多了一个绝色女子，定睛一看，才知是公仪璇玑回来了。
“璇玑仙子！”
“快，去通传一声，璇玑仙界回来了！”
公仪璇玑去杀魔尊这件事，仙界只有少数人知道，大多数的人都以为她为战神去找药了。
不一会儿，汀兰就赶了来。
汀兰是战神殿的侍女，从小便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比起公仪萧，她和汀兰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汀兰看见她的一瞬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汀兰上下打量公仪璇玑可有受伤，又查看了她的仙魂状态，见她完好，这才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
公仪璇玑也回抱住她，“汀兰......”
公仪璇玑心中似有无尽的委屈，一声‘汀兰’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你一定累坏了吧，饿不饿？我给你炖了碧玉羹，我们回去再说。”汀兰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公仪璇玑在另一个境界生活了一年多，于她只过了不到两日的时间，但她看着，却觉得公仪璇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汀兰没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想带她回家。
汀兰揽着公仪璇玑往仙界里走，公仪璇玑却转头望了一眼星宿河的另一边。
汀兰敏锐的察觉了，“你和魔尊一同消失，魔族群龙无首，当日就从星宿河边退了兵，仙界危机解除。”
她对公仪璇玑解释，以为她在疑惑魔族的动向。
“仙界探子来报说，魔族现全部集结在魔界界碑处，等候着魔尊归来，但魔尊迟迟不归，一日时间，魔族便生了几场动乱，短时间内对仙界是没什么威胁了。”
汀兰注意到，公仪璇玑的脚步顿了一下，但她脸色还算自然，嘴角甚至还有轻松笑意。
“太好了！我也算给仙界立功了是不是？”
汀兰笑着说是，“以后再也没人敢说你是花瓶美人了。”
公仪璇玑笑着笑着，却觉得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汀兰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璇玑，你可有想好怎么说了？”
公仪璇玑看向汀兰，无声询问。
汀兰直接了当的问：“你可有杀了魔尊？”
公仪璇玑缓缓摇头，“他还活着，只是留在了小境界中。”
没有轮回之力，不知他能不能突破时空的屏障，重新回到这里。
或许，他会永久的留在那里。
汀兰观她神情，猜到定是发生了什么，“璇玑，你回来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要不了多久，天帝便会召见你，你可有想好怎么说了？”
公仪璇玑摇头：“汀兰，我现在脑子里好乱。”
她作为左璇玑时的记忆，还有言心女君的记忆，全部充斥在她的脑中。
而这些记忆，都与白沧有关。
公仪璇玑伸手按住胸口，这里太沉重了，沉重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汀兰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拿出一顶围帽遮住她的脸。
“出了战神殿，到处都是天帝的眼线，为了战神，你的一举一动都需谨慎。”
仙魔大战是大事，旁的事上，天帝看在战神的面子，对公仪璇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此事上出了错，就算是战神说情，天帝也未必肯善罢甘休。
若是她脸色不愉，或是哭哭啼啼，那定是差事办砸了。
公仪璇玑懂汀兰的意思，“我知道的，你且放心，我不会丢了战神殿的脸。”
汀兰带着她回到了战神殿，从星宿河边到战神殿的路上，遇到了好几个知情的仙君、仙子和仙官，无一不是听说公仪璇玑回来，前来恭贺的。
战神殿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有医官在公仪萧的寝殿里进出，出门时无一不是垂头丧气的模样。
公仪璇玑的眼睛一下就红了，“阿父还没醒吗？”
汀兰说没有。
公仪璇玑走进公仪萧的寝殿。
医官刚用了药，殿中药草的味道还未散去。
殿中侍女见公仪璇玑和汀兰进来，便识趣的暂且退了出去。
公仪萧躺在榻上，双手搁在胸前，即便是昏迷不醒，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让人难以忽视。
“阿父！”公仪璇玑趴在榻边，瘪着嘴哭了，“璇玑回来了。”
公仪萧闭着眼，没有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见她哭了，就轻声哄她，还拿帕子亲自给她擦去眼泪。
想到这里，公仪璇玑更心酸了。
她趴在公仪萧的床前好好的哭了一场，好像要把自己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
汀兰在旁一直陪着她，见她哭泣，也没急着安慰，只轻抚她的青丝，一下又一下的。
待她哭得累了，才拭去她的泪水，“璇玑别怕，战神会醒来的。”
公仪璇玑点点头，“汀兰。”
“嗯？”
阿父不知何时能醒，她心中的疑问，便只能问汀兰了，汀兰是从小照顾她的人，兴许知道些什么。
公仪璇玑抬起红肿的眼睛，“我可有娘亲？”
汀兰微愣，“璇玑为何这样问？可是听旁人说了什么？”
公仪璇玑从来没问过关于她娘亲的事，好像她生来只知道自己有阿父的，却不知有娘亲。
公仪璇玑道：“我没听旁人说什么，只是阿父昏迷不醒，若是曾经那样一个女子和阿父相爱过，她应当是会来看望阿父的。”
她隐瞒了朔世境和言心女君的事。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已经在岁月中悄然无声的改变了。
汀兰见公仪璇玑红着眼，越发心疼，“抱歉，战神与你娘亲相爱的时候，我并不知晓，只知道有那样一个女子，为战神生下了一个女儿，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你生来三魂七魄不全，战神将你带回仙界时，你沉睡在一块寒冰之中，战神用仙力温养了你许久，直到千年前，补齐了你的三魂七魄，你才睁开了眼。”
公仪璇玑垂下眼，在心中默念——言心女君，真的是她的前世。
她既然有前世，那她生来仙胎这件事便不大可信了，或者，她的娘亲是一个人类，阿父为了不让仙界发现这件事，用仙力帮她改变了体质。
汀兰回忆起往事，神色温柔，“那时你还是一个婴孩模样，战神不曾养育过子女，便把你交于我抚养，你生得精雕玉琢，像个瓷娃娃，很是乖巧听话，又爱笑，见过你的人，没一个不喜欢你的。”
“只是有关你的娘亲，我从未听战神提起过。”
公仪璇玑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娘亲是个人类？”
汀兰一下就捂住了公仪璇玑的嘴，“璇玑，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仙凡有别，若是相恋还生下了孩子，该是要到天罚台受刑的，战神身为仙界表率，和凡人相恋产子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战神肩负着仙界安危的使命，他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仙界众生。
而且他不会做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若是真有人类女子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他定会为了守她百年而甘愿受罚，绝不会将女子抛弃，只带走孩子。
从汀兰的眼神中，公仪璇玑知晓，自己的这个念头是错的。
自己的母亲不可能是个人类。
那她又是怎么来的呢？
如若她的父母都是仙，那她又怎么会有前世呢？
公仪璇玑微抿，有些想将言心女君的事和盘托出，但说出来了又能怎样呢？
除了让汀兰担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更何况阿父还昏迷着，自己还是不要让任何人担心了，她已经长大了，从前是阿父和汀兰保护她，她现在也能保护他们了。
侍女打来了水，正要给公仪萧洗漱。
公仪璇玑伸出手，“我来吧。”
她拧干了帕子，仔细给公仪萧擦拭，汀兰从旁看着，心里感到了由衷的欣慰。
公仪璇玑是她养大的，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她倒是真像她养的一个女儿。
这时，医官又带了研磨好的药草来。
他喂公仪萧服下药草，公仪萧的脸色有了短暂的好转，但不过片刻，又灰败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公仪璇玑拉着公仪萧的手问医官，“您带来的药草没有效果吗？刚刚还好好的，一会儿就......”
医官看了汀兰一眼，“你还未和璇玑仙子说吗？”
汀兰面色为难，“还未来得及说。”
公仪璇玑在医官和汀兰之间来回看去，“汀兰，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是关于阿父的吗？”
汀兰说是，“但我并非是有意瞒着你，而是这件事......”
这件事，仙界里无人敢去，她不想公仪璇玑为此事涉险。
公仪璇玑看向医官，“医官，你说。”
医官不懂汀兰心中所想，汀兰也没能拦得住他，“要救醒战神，只有混沌鬼蜮的九天玄芝。”
医官的任务是救治战神，璇玑仙子是战神的女儿，她理应知道真相。
“九天玄芝不是已经灭绝了的吗？混沌鬼蜮又是什么地方？”
九天玄芝她倒是知道，但混沌鬼蜮却没有听说过。
十几万年前，仙界和魔族之间战火荼毒，那时候，九天玄芝还不是什么稀罕之物，仙界医官经常会用九天玄芝治疗受伤的仙兵，仙魔大战，仙界稳居上风。
后来，魔族为了打赢这场战，不惜让上万魔兵自爆，毁去了生长九天玄芝的星云岛，自此，九天玄芝灭绝。
当时，若不是上古神君和魔族首领同归于尽，仙界早没了如今祥和的景象，可如今战神只是需要一株九天玄芝来救命，都这样困难。
医官道：“混沌鬼蜮我也只是听说过，传闻西边的尽头就是混沌鬼蜮，当年上古神君便是和魔族首领在那处同归于尽的，此后，进去的人无一生还，全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里面，自此那处便多了一个‘混沌鬼蜮’的名字，若说哪里还有九天玄芝，便只有混沌鬼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