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烟霞晚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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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的话,妹妹有这份心就足矣。”姜寂初余光里察觉到了自亭外不远处投来的几束目光,便也不能让人看出了端倪来,只能浅笑着请她在亭中坐下,“二公主和四公主也都来了?”
“是,妹妹方才在西南望庭见到了,四公主还带了些她新琢磨的果茶汤,特地送与昭仁公主。”
两人心不在焉地客气了几句,姜寂初也为她介绍了傅柔绮。
直到舞瑾瑜离开,傅柔绮从头至尾竟没察觉出方才亭中的尴尬气氛,反而问道:“我记得,国朝一共有五位公主......不知哪位是联姻大辰的嫡公主殿下啊?”
“大公主奉旨联姻,随驸马离京了。二公主尚刑部侍郎嫡长子章晟,四公主尚御史中丞嫡次子司徒宪,加上我大嫂,如今只有三位公主在京都。”
言外之意,五公主就是大辰宇文氏的中宫皇后。
傅柔绮低声嘟囔了几句,“原来,联姻大辰的嫡公主竟是陛下的幺女。”
姜寂初粗浅猜到她想错了,便主动解释道:“大公主联姻西域,她并不是那位嫡公主殿下。”
其实与嫡公主凌雪晗比起来,她似乎更同情大公主凌雪芸。
凌雪芸只是一位出身不高的宫妃所生,在大熙经历西境藩属叛乱时,便被陛下作主送了过去,就像一枚晶莹的冰露,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去滋润着那片远离故乡的焦土。
果然,各自有命。
姜寂初将这些帝都之事娓娓道来,傅柔绮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只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当她们正饮第三杯茶的时候,一位年纪轻轻却明艳动人的姑娘,身着飒爽的淡藕色骑装,手里攥着马鞭,却直接跑来见客人,身后并无女使跟着,只身在烟霞亭外福身问安。
“沈家婧柔,请宣王妃安。”十六七岁的姑娘,眉眼、谈吐、穿着,无不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却也难免挂着些被宠坏了的稚嫩。
她就是瑢王妃沈婧溪的亲妹妹,沈婧柔。
“沈姑娘进来说话吧。”姜寂初自然认得,婧柔婧柔,总觉得这姑娘实在对不住闺名里的‘柔’字,那朔安城里独一份的莽撞性子,总能让人深深记住,便只能介绍道:“傅姐姐,这位是御史台沈家的二姑娘。”
“原来是......”未等到傅柔绮说完,只见沈婧柔眼波流转,眉心一挑竟直接说道:“婧柔听闻过傅姐姐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真是好山好水的地方养出来的姑娘,与我们都不一样呢。”
“沈姑娘看起来兴致不错,不知道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傅柔绮虽然听出了些微妙,却只能故意不去理她的话茬,“我来朔安不久,却也听说过京中闺秀有一大半都善骑射,今日看沈姑娘的一身骑装,瞧着倒是英姿飒爽,想必骑射上的功夫一定不错了?”
今日游园会上不能射猎,却也备了几场马球,还有不少珍奇玩意作彩头。沈婧柔都穿了骑装,一会定会上场,既然傅柔绮把话头都捧到这里了,若她只是花拳绣腿,岂不是大大的丢脸?
沈婧柔却掐着腰抿嘴一笑,得意地说道:“婧柔不才,确实很喜欢骑射,平日里也喜欢以马球会友,听说傅姐姐在京外长大,不管是山里还是林里,骑术肯定很好......所以咱们打一局可好?也让妹妹好好见识一番京外的骑术。”
此言带着讥讽,绵里藏针,实在太过失礼,姜寂初当即敛起了面容,抬眸瞥了一眼,那凌厉的眼神却直直地撞入了沈婧柔眼中,只一瞬便吓得她漏了半拍呼吸,脚下差点没站稳,扶着石桌支吾着说道:“难道,难道傅姐姐不敢同我打吗?”
“婧柔!”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沈婧柔猛地回头,便看到她姐姐就站在水榭外面。
自家妹妹在外丢了家门的脸面,但从沈婧溪的眉眼间,却找不出微怒与尴尬的意味,只见她提裙款款走进烟霞亭,愈显丰盈的身姿加上端庄淑娴的气质,俨然是烟霞亭中的一道风景。
她与姜寂初相互福了福身,全了礼数,“家中幼妹不懂事,让六弟妹和傅姑娘见笑了。”说话时,她便不自觉地将沈婧柔护在了自己身后,决心要拿瑢王妃的身份去填补沈家刚刚失掉的脸面。
无可置否,这确实是沈婧溪的底气,特别在她有孕时,瑢王竟没新纳任何女眷入府,在外人看来,她始终是夫君独一份的宠爱与敬重,而她亦为夫君诞下了府中的嫡长子。
“无妨,小孩子的话我们也不放在心上,四嫂不必介怀。”
姜寂初眼神微妙,但心里明白,至少沈婧溪的面子她是一定要给的。
奈何沈二姑娘知道自己莽撞,却还是气不过,从她姐姐身侧冒出头来,嘟着小嘴说道:“我不过是约着打个马球而已......”
“婧柔,不得无礼。”
瑢王妃似乎很会拿捏这般场面,妹妹言语失了分寸,若想息事宁人,让妹妹给个礼道个歉,这事便算完了,若谁总是捏着一个孩子的话头抓着不放,反倒是矫情了。
可她却从未将‘妹妹有错’的话说出口,始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渐渐地烟霞亭外亦站了不少看热闹的女眷们,沈婧溪见状便说道:“委实唐突了傅姑娘,改日妾身当亲自登门,向傅姑娘赔礼。”
她既然承诺了会赔礼,便承认了妹妹失礼,但她不能让妹妹当着亭外众人的面,向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姑娘行礼道歉,即使那姑娘是将来的安国公世子妃。
姜寂初明白了,沈婧溪几句话算是全然交代了底线,既然也看懂听懂了,她便直接拿起石桌上的鹿皮马鞭还给了沈婧柔。
“多谢宣王妃......”小姑娘越过她姐姐,走上前来双手将马鞭接了过去,却显然不太乐意,一副宁愿自己出头,也不想连累姐姐的样子。
瞧着她垂下了头,却始终放不下心气,姜寂初竟突然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若实在想打,我倒可以陪你打一局,顺便瞧瞧,你过了一个月到底有没有些长进?”
低声细语的,给沈二姑娘留足了面子,却也足以让她羞愧难当。
“啊?”沈婧柔这突然一句惊呼,倒是差点吓到了不远处的沈婧溪。
“我让你五个球,怎样?”姜寂初逗孩子的功底委实见长,“要不,干脆让你半局吧。”
“不要不要......”沈婧柔忍不住咬了咬嘴唇,满脑子又浮出了三月初的那场马球。
她和弟弟沈维贺被宣王妃一人打得满场摸不到球,不知道有多丢人,搞的宣王殿下只当是跑了几场马,连杆都没怎么挥起来过。
最后夫妻俩似乎赢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开始放水,让他们好不容易得了两个球。
想起了这些,她反而主动地躲在自家姐姐身后,“婧柔......还未向几位长辈问安,这便告辞了。”
谁也没想到,看了许久话头戏的傅柔绮,却突然莞尔一笑道:“沈二姑娘若想要打马球,我也不好扫了姑娘兴致,这便先去向两位长辈请安,随后倒是可以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