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野心勃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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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个时辰后,朔安梦玺湖畔灯火通明,却站着两个单薄的身影。
“你终于还是来见我了。”重曦抬手取下蒙面,认真地打量着身前的人,似乎等了半盏茶的功夫依旧等不到他的一句话,她只能淡淡地说道:“我只有半个时辰,你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吗?”
“臣,向公主请罪。”凌靖安拂了拂袖,竟真的向她躬身行了一礼。
耳畔尽是喧闹,临近上元节的满目灯笼与烛光点亮了朔安的夜空,落在重曦的眼中,却再也没有往日的欣喜,她抬眸环视四周,发觉自己与他俨然被淹没在年节的喜庆中,苦笑道:“你看啊,这些都是你千辛万苦守来的太平......你何罪之有啊?”
“臣......”凌靖安一时语塞,“臣对不住公主。”
“国已不国,何来公主?”重曦话音刚落,见他又欲行礼告罪,忍不住伸出手臂扶了扶,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各自为战,你有你的信奉,我有我的立场,我今夜不想与你再争论什么对错。”
“臣以为公主当年殒身在了宣亲王府,臣也以为,重瑶葬身在了那场大火中......可臣去年在大辰见到了她,今日又在瑢王府前见到了公主。臣才明白,原来竟是臣错了。”
凌靖安衣衫单薄,由着被夜风扑了满怀,镇定着心里的百感交集。
重曦早已没有气力去责备往事中的任何一个人,她平静道:“当年两国交战,原本也是我的死期,可凌靖尘和章娆却冒死救了我,我才有命活到现在。所以今日这般唐突地找你,只有一事想说。”
“公主难道想说三石桥的事情?”凌靖安听她方才的言语中似乎提到了章娆,那位浮言药阁阁主,“庭鉴司虽然渎职未察,但章娆肯定是南疆细作,人证物证俱全,大理寺已判死罪......公主既已如获新生,此事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我知道,但凡沾上一点点细作的嫌疑都会被秘密处死,但三石桥之事涉及庭鉴司与药阁,更能同时把七皇子和章阁主幽闭戴罪,可他们都是何等人物,岂会等你想要人证就抓到人证,想要物证就能搜到物证......事发不过寥寥数日,这么快就下定结论,是不是有些草率?”
“公主认为,章娆不是细作?”
“我不知道,所以希望你能查清楚......戴效中既然能指认章娆,他就真的干净吗?他难道就没有异心吗?检举庭鉴司的人,难道他的本事比庭鉴司还要大?”
凌靖安静默良久,随后淡然说道:“这些话,就是凌靖尘想要托公主带给臣的?”
重曦抿了抿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是我自己想要来找你的,我希望这件事的查办与处置能给那些下了大狱的人一个公道,不要冤了任何人......”
“如此,臣愿为公主一诺,不敷衍此事。”
凌靖安已清楚地明白了她今日的来意,感觉随着夜深,身上也渐渐发冷,正欲劝她早些回去不要着凉,可话至嘴边,却忍不住说道:“公主,臣不会再敷衍,但想请你忘了今日说过的话......就当这些国朝机密之事,你从来就不知道。”
重曦望了一眼愈发深厚的夜色,顿了顿点头道:“我答应你。”
她侧过身来,凝视着散落在这片天地间最璀璨的傲视繁华,被光影萦绕在其中的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渺小,她猛地蹙眉,咬着嘴唇叹道:“如果是一年前让我见到你,我会质问你为什么要亡了我的国家?为什么要将重氏一族逼到如此绝境......”
凌靖安闻言,低眸不语,深知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奢望她的原谅。
重曦却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不想问了,因为我也去过了战场,知道了百姓在战乱时内心最奢望的是什么......或许,真正在乎是程国黎州还是大熙黎州的,只有我们重氏一族吧。”
“程国虽亡,但臣始终是公主的臣,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他从没想过替自己开罪,此刻唯有躬身作揖,致万分虔诚。
时隔将近两年,重曦却惊奇地发现,从他的眼中依旧能读出愧疚,以致于她抬手轻轻将他扶起,平静地说道:“不必了......只要你们愿意善待黎州、旻州和霁州的百姓,我真的可以放下了。”
虽然,她不能替死去的人选择原谅,但至少,她或许可以平静地面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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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梦玺湖,重曦辗转间才悄悄回到宣亲王府。
凌靖尘独自坐在客院的亭子里,俨然已等了她许久。
重曦见状只能挪着步子慢慢往亭子中走,嘟囔着小声道:“师兄你放心吧,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只是临时出去了一趟,你......”凌靖尘捏了捏额间穴,一时语塞,对于她关心则乱以致于主动去找凌靖安的事情,也不想说什么重话去追究。
“我知道轻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她语气里透着紧张,单单是这座王府的清冷,就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只能抓着凌靖尘的衣袖,就像是抓着根希望的稻草一般,诚恳道:“凌靖寒是庭鉴司执事,他岂会分不得轻重,拿整个庭鉴司去冒险包庇南疆细作?定是有人故意拿南疆人的行迹和戴效中的假证词去栽赃庭鉴司和浮言药阁......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凌靖安偏偏要仓促定罪,我岂能不去找他,让他还一个公道?”
凌靖尘看着她冻红的耳朵和脸颊,微微叹了口气道:“进屋吧,亭子里冷。”
重曦随着他进了屋,见他默不作声地去煮了壶茶,她在茶案后坐下,偷偷瞅了他一眼,忍不住畏畏缩缩地问道:“我......又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