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张灯结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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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盈盈醒来时,发现周围有很多人。
古色古香的大厅中处处张灯结彩,红绸飘扬。大厅中央跪着身穿大红婚服的男女,正指尖交叠行跪拜礼。
忽然响起一道尖锐刺耳的叫喊声。
“不好了,三姑娘来抢亲了!”
声落如雷,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齐齐看向柳盈盈,其中身穿大红嫁衣的女人目光尤为冷厉刺骨,像是要将她活生生吃了似的。
正想回瞪回去,忽然脑子像被针扎了似的涌来无数记忆,柳盈盈也瞬间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她穿书了,穿成小说中粗鲁野蛮只知道死缠着男人的炮灰庶女,千人嫌万人鄙,就连费尽心机求来的未婚夫都将她踩在脚底。
正懵逼间,便见温韵儿红着双眸,挪到她身前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姐姐,求求你,成全我与陈朗吧。”
“我与陈朗两情相悦,已私定终身,我实在是离不开陈朗啊,”泪水挂在眼眶,降落不落时她哽咽道:“更何况,我……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不该喜欢上陈朗,可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那时姐姐还没有与陈朗定下婚约……”
忙着整理思绪的柳盈盈:小妹妹,你搁这装什么可怜白莲花啊?忘了自己是怎么挑拨原主与陈少宸的关系,又是怎么卖通稿散播谣言抹黑踩底原主了吗?
可美人落泪,总是惹人心疼的,见温韵儿越哭越可怜,几个不怕事的纨绔子弟不由起了怜悯之心,纷纷挺身而出。
“她居然还敢来,可真够不要脸的。”
“呵。不知从哪个深山野温里跑出来的野鸡,在这长安城呆了几日,便以为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可不是,居然还敢以死相逼镇安候,让侯爷苦苦哀求陛下赐婚,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连韵儿姑娘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陈世子能看得上她才叫见了鬼!”
此言一出,大殿上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柳盈盈淡淡扫了眼开口之人,而后将目光落在话题中心人物陈少宸身上。
男人身姿挺拔,气势逼人,而五官精致得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妥妥的言情小说男主模样。
但却是个为了反抗赐婚拿女人当下马威的渣男,
这种没担当的货色,
她才不稀罕。
深吸一口气,再抬眸时,柳盈盈漆黑如琉璃似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歉意,她上前小心翼翼将温韵儿扶起来,待到温韵儿站稳后方才开口,软软糯糯的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对不起韵儿姑娘,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其实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抢亲,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死心了,明天我会去求圣上退婚,这正妻之位是你的了。”
“陈少宸心里的人不是我,就算我把他留在身边,也只能徒增痛苦,倒不如放过自己。”
“这些日子给你们造成的困扰,真的很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她褪下手腕处的玉镯,将它递到温韵儿手中,“我听说韵儿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这个……是陈家的传家宝,现在还给你,就当给孩子的见面礼吧。”
温韵儿脸色大变,眼里满是惊慌,“三姑娘莫要胡说,我腹中孩儿方才一月有余。”
柳盈盈微楞,像是没反应过来的下意识回道:“怎么会,我前几日分明听你的贴身丫鬟玉荷说的三个月……”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住了口,可看向陈少宸的目光却变得莫名,有些欲言又止。
半响,她终是震惊痛心的撇过头,而目光在看向远处时露出微不可见的冷笑。
她看过小说,自然知道温韵儿肚子里的孩子并非陈少宸的,而是温韵儿为了嫁进陈府而找野男人借的种,与两人上床时间足足差了两个多月。
陈少宸向来疑心极重,且最接受不了背叛,她刚才那几句话自然引不起他疑心,可架不住温韵儿那做贼心虚的惊慌失措啊。
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果然,陈少宸望向温韵儿的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怀疑。
温韵儿哭得更惨了,颤抖的手指死死指向柳盈盈,厉声控诉道:“陈朗,她是故意的,她诬陷我,她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这天大的黑锅,柳盈盈才不背。
于是委屈的红了眼眶,“我没有诬陷你,是我亲耳听到的,玉荷还说要去找温大夫拿安胎药,”泪水终是滴了下来,她哑着嗓子,“就是听到你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过分,才忍着痛彻心扉的感觉祝你们幸福。”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呢?”纤细的手指死死绞着唇角,语气中满是被误解的惴惴不安,“不管是一个多月,还是三个多月,我都认了,以后再不会干扰你们,你为什么偏要这样误解我的好心?”
“我……”温韵儿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发白,她不敢再多辩解,怕说多错多,便只能盈盈拜下,“韵儿自知愚钝,口舌利不过姐姐,无力将无谓脏水洗净,只求夫君相信,”
她死死攥着陈少宸的手,哀声道:“韵儿苦恋陈朗数十载,心中只有陈朗一人,若不能留在陈朗身边,韵儿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么多年,陈朗当知我心之所属!”
似是难受极了,她垂着眸哭得越发可怜,“若陈朗不信,韵儿便立时血溅当场,一死以证清白。”
见陈少宸眸光冷意似有松动,她眼珠微转,面色中透出无尽绝望苍凉,站起身便冲着不远处的木桩撞去:“陈朗,你我今生无缘,下一世韵儿再伴你左右。”
人自然是没有死的,连头发丝都没伤着一根。
可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纨绔子弟却像是捡到天大的机会,恨不得长了好几张嘴,好趁此机会将柳盈盈及镇安侯府踩在脚底,再借以巴结陈少宸。
“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何止不安好心,简直太不要脸,横刀夺爱还要将人逼死,柳盈盈这心毒得怕是连蛇蝎都比不上!”
“山野爬出来的脏货,还指望是什么好东西吗?”
“放心!老天有眼,定不会让这等蛇蝎有好下场!”
讨论声越来越响,抱着温韵儿的陈少宸眸底怜惜越来越甚,柳盈盈却只觉得可笑。
一群别有用心的跳梁小丑,
还有一个被戴了绿帽子还护着温韵儿的蠢货!
这样的人也能当男主。
她有十足的理由怀疑,作者跟姓陈的人有仇。
就在这时,陈少宸眯眼看向了她,柔情褪去,尽是冷意,像是在思考如何将她千刀万剐。
迎上那道恨不得将她刺穿的目光,她轻轻挑了下眉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少宸瞳孔猛地剧烈收缩,再睁开,通红的眸底弥漫出铺天盖地的煞气,他一步一步走向柳盈盈,咫尺间停住,冷冷的笑了,“找死!”
话音未落,狠烈的一巴掌用力朝着那张精致面庞扇去。
柳盈盈早在他开口时就已经猜到这一巴掌了,但她并没有彻底躲开,而是微微偏了下头,任由那一巴掌落在她头上,将端庄整齐的发髪打散。
她借着力度顺势倒在地上,脸上神情痛苦惊慌,目光却异常冷静,淡淡扫过站在不远处的皱眉老者——陈府专用太医温和顺。
既然要玩,那就玩个大的。
目睹一切的众人神色各异,或震惊或同情或鄙夷,却不约而同的不再言语。
一室静谧中,脸颊泛红的狼狈少女踉踉跄跄站起来,眼眶通红,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我好心成全,你却当众掌掴,要不是念在镇安侯府,你是不是准备打死我?”
陈少宸冷嗤一声,虽未言语,却是无声的默认。
柳盈盈定定看了他几十秒,突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嘶哑着嗓子控诉道:“我是求圣上赐婚,做了错事,可我已经说过了,会去退婚成全你们。从此你们恩爱一生,我沦为长安城最大笑柄,为自己的错事付出代价,还不够吗?!”
她还在笑,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陈少宸眼底划过丝松动,耳边却传来温韵儿似是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脸色瞬冷,眼底戾气尽现,“成全?”他咬牙恨道:“分明是蓄意污蔑!”
柳盈盈笑的很悲凉,“就因为我说她有三个月身孕?这就是污蔑?难道我说她怀有三个月身孕,那孩子就不是你的了?”
似是想到什么,颤抖的手指在陈少宸和温韵儿之间来回跳跃,微张的瞳孔里带着毫不遮掩的不可置信。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都懂了,眼里眸光犹疑不定,但大多是不信柳盈盈的话的。
“闹够了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就是,人家韵儿姑娘向来洁身自好,为了明志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居然还死咬着泼脏水,真是条讨厌至极的野狗!”
“滚滚滚,快给老子滚,别脏了老子的眼睛!”
又是一阵污言秽语,尖锐又刺耳。
柳盈盈眸光淡淡扫过,将几人可憎面容记在心底,而后在心底冷冷一笑。
她这人,向来恩怨分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等着吧,你们接下来的精彩日子很快就要来了。
目光再次落在陈少宸身上,她眉眼微弯,无尽讥讽显露无遗,“我倒不知你是太相信她,还是蠢笨如猪。”
陈少宸大怒:“你再说一遍……”
柳盈盈打断了他,四目相对间,她毫不退让,眼底讥讽更是清晰可见,“想知道我是不是污蔑她,简单的很,让御医探看一番,真相自明。”
她看向温韵儿,“你说呢?”
那道目光很平静很浅淡,像是在看一件平常至极的东西,温韵儿却觉得浑身冰凉,像被蛇死死缠住脖颈,无法呼吸。
她动了动唇角,想要说话,却见柳盈盈目光越过她,停在角落处,而后那道声音浅浅响起,瞬间抽走她所有呼吸。
“温太医,救死扶伤乃是医者仁心,如今我柳盈盈终身清誉,沈家上下名声全系您一身,您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宵小之辈横行,将我活活逼死吗?”
温和顺瞳孔微缩,不自觉看向自家主子。
柳盈盈又道:“还是您要眼睁睁看陈少宸被蒙骗,替别人养孩子,变成个彻头彻尾的蠢货?眼睁睁看着陈家大乱,陈家血脉被玷污。”
她声音不重,甚至很轻,却像是重锤狠狠砸在温和顺心中,他咬着牙大步迈向温韵儿身边,在腕处搭上白纱,而后细细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陈少宸目光沉沉,如冰如铁,吓得他身子一颤间心底也做出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夫人腹中胎儿仅有一……”
一字刚划过嘴边,眼前便浮起浅浅白雾,他眼神逐渐涣散,嘴巴不听使唤的吐出:“三个月,夫人已有三个月身孕。”
温和顺十八岁进陈府,现今已有三十余载,深得陈府上下信任,旁人或许不信他,但陈少宸却是深信不疑,是以瞳孔一下子就红了,死死瞪着温韵儿,像是下一秒就会将猎物吞噬撕咬的野兽:
“你—骗—我!”
一字一句,犹带蚀骨之恨。
众人见此哪里还会不明白事情缘由,脸色变幻莫名,一为识人不清,误将温韵儿当好人的难堪,二为误会柳盈盈,还辱骂她和沈家的后悔愧疚,更甚是为完美如陈少宸,竟会在大婚之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戴上一顶绿油油的高帽而不可置信。
柳盈盈不动声色的摩擦着衣袖中的指尖,浅白色的粉末落下,吹散在风中,
想不到她闲着无聊学的催眠术居然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效果不错,她很满意。
而后她抬眸,波光潋滟的眸光远远落在还处在震惊中的温和顺身上,眼底流淌着无尽感激,下一秒,唇角微动,无声道:“谢谢。”
温和顺被吓得浑身一颤,脸色都青了,脑子都停止运转了:刚刚他明明是想替主子将这桩肮脏事压下,为何话到舌尖便不听使唤了……
柳盈盈知他心中所想却仿若未见,淡淡收回目光,在心底冷冷一笑,而后稍稍移到一旁,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懒靠着,眉眼透着被伤极的疲倦,实则也只是站累了,找个地靠会儿。
扭转命运转折的生死危机,现在的她更像是个看戏的旁观者。
大殿中,温韵儿瘫软在地,全身颤抖的跪伏爬向陈少宸,骨节泛白手指死死攥着他衣角,嘶哑喊道:“陈郎,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冤枉……”
陈少宸面目表情,望向温韵儿的眸底已染上沉沉煞气。
温韵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眸底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死死盯着温和顺,控诉道:“是他,柳盈盈那个收买了温和顺,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我,是他!”
话音未落,陈少宸已抬脚狠狠踹在她肚子上,伴随撕心裂肺痛呼的是从她衣衫下缓缓流出的鲜红粘稠,顺着光滑的地面蔓延,浸透了柳盈盈随意散在地面的白色衣摆。
“该死的,来人,给我打入地牢,”陈少宸看着温韵儿的目光冰冷至极,“好好照料!”
‘照料’二字被咬得极重,便是暗示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温韵儿害怕的要死,哭着喊着求饶,却被侍卫大力拉走,留下一地血迹。
欢庆婚事,突变闹剧,众人连连告辞。
柳盈盈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神情淡漠的跟着众人离去,路过陈少宸身边时,被他握住了手腕。
她抬眸,眼底倒映着那张狰狞到扭曲的面容:“就算温韵儿背叛了我,本世子也绝不会娶你这个贱妇进门。”
柳盈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很是莫名,“你耳朵聋了啊?我刚已经说了,会进宫求陛下退婚的。”
陈少宸才不信她的话,眉眼低垂,讥讽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柳盈盈微微歪了歪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世子请放心,本姑奶奶,对垃圾没兴趣。”
陈少宸脸色瞬变,怒火中烧,“你!”
柳盈盈没理他,用力甩开那只手,从袖子里抽出雪白手帕,细细的,一寸一寸的,一遍一遍的擦着被握过的手腕,语气中的讥讽毫不遮掩,“啧啧,真脏,又得浪费好几十框花瓣了。”
陈少宸杀人的心都有了。
柳盈盈才懒得理他,留下一个高傲不屑的眼神便翩然而去,不曾留意到,角落处有一双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背影,那目光冷厉又冷漠,像是能看透人心,良久,微微眯起,浅浅兴趣流转于眼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尤其是这天子脚下,事情发生半个时候后,沈帝便已知晓来龙去脉,他像是累了似得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无奈道:“好好的赐婚居然成了一桩笑话。”
太监总管李总管安抚道:“皇上也是好心成全,三姑娘和陈世子心中定会感念。”
“感念?”沈帝嗤笑一声,“怨恨才是。”
这话李总管可不敢接,沈帝却是心中愤恨无处发泄,不吐不快,“自古强扭的瓜不甜,柳家那个孽障倒好,竟以死相逼镇安侯,苦苦哀求朕赐婚,朕念在镇安候劳苦功高,一时心软答应,却不想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如今,陈府面子算是被糟蹋完了,彻底沦为长安城上下茶余饭后的笑柄,指不定他们心底怎么骂朕。”
“朕原是想做好事,最后却成了最大的恶人,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想到了什么,沈帝冷哼一声,“呵,还有那个不知所谓的柳盈盈,现在怕是在告御状的路上。”
话音刚落地,殿外太监禀道:“陛下,柳家三姑娘求见。”
沈帝神情更冷了,觉得头都开始疼了,他冷冷道:“不见。”
太监躬身退下,片刻后复又进来,道:“陛下,三姑娘说她有罪,特来请罚,正在门口跪着。”
沈帝虽不喜柳盈盈,但对她的言行却是有所耳闻,不过是念在镇安侯面子上不发作,此刻听着请罚两个字只觉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请罚?是借着请罚名义想让朕严惩陈少宸还差不多。”他一甩袖子,冷冷道:“不见。”
殿外跪着的柳盈盈对此并不意外,书中沈帝向来儒雅,最重礼法,也最不喜欢原主这种粗鲁野蛮的山野丫头,若不是看在父亲面子上,早就收拾了她,以儆效尤。
是以书中原主强嫁进陈府后受尽屈辱,直至危及性命时,无论父亲如何求他,他对陈府也只是小惩大诫,然后以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打发了父亲。
她抬眸,定定凝着威严肃穆的宫门,良久后垂眸,眼底闪现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擒贼先擒王,她想在这本小说中安逸的活下去,第一件事就是挽回沈帝对原主的恶劣印象。
许是老天相助,没等她跪够一个小时,天空就下起了小雨,而后转为瓢泼大雨,重重拍打在她身上。
又过了一个小时,宫门依然紧闭。
她却没了耐心,沈帝不出来,她有的是办法逼他出来。
于是,宫门侍卫就看着大雨中跪着的身影开始摇摇晃晃,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可陛下没有旨意,没有人敢动。
李总管一直躲在门后观察,一看这情景就叫了起来,“陛下,三姑娘晕倒了。”
沈帝惊疑不定,就跪了这么点时间就晕了,他不太相信,但当走近一看,柳盈盈双眸紧闭,因着脸色泛白,微红的手指印越发清晰,顿时想到陈府传回来的消息,他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怒气已散去三四分。
命人将她安顿在浅香苑,又派人请来御医,好一番折腾,柳盈盈才悠悠转醒,一见沈帝便立刻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跌坐回床。
沈帝无奈:“不必行礼。”
话音未落,便见少女红了眼眶,哽咽着谢恩。
沈帝早已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只觉得头都快炸了,却不想少女开口却是求退婚,“臣女恳请陛下收回赐婚圣旨。”
而后不顾阻拦颤颤巍巍的下了床,笔直跪在沈帝面前,“臣女有罪,明知陈世子心中有人还强求圣旨,害得陛下无端做了恶人,此其罪一。”
“明知道陈世子娶亲,还去讨嫌,虽是无心揭开温韵儿丑事,免去陈府门楣蒙羞,但也确确实实害得陈府沦为长安城笑柄,此其罪二。”
“现在知道错了,又来求陛下收回旨意,出尔反尔,害得陛下为难,此其罪三。”
她头磕在地上,整个人呈跪伏状态,看不清神情,可语气中的哽咽却夹杂着滔天悔恨和愧疚,以及压抑不住的悲伤和痛苦。
“桩桩件件,皆是臣女犯下的滔天罪状,还请陛下责罚。”
沈帝有些意外的同时不免起了几分怜悯之心,但还是硬着声音斥道:“你说赐婚就赐婚,说退亲就退亲,你把朕当什么?你镇安侯府的管家?”
柳盈盈惊恐万分,“臣女不敢……”话音未落泪先流,似是觉得不该哭,她死死咬着手指,眼眶越来越红,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喜欢陈少宸,可他不喜欢我……我知道我性格不好,长得也不好看,配不上他,我只是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沈帝原是听着无奈,可当听见长得也不好看几个字时嘴角狠狠一抽,差点笑出声来,她长得不好看?明媚皓齿,眼波流转,虽是山野出生,可举手投足间便是倾国倾城,连他这等见惯后宫三千佳丽的天子,都不得不承认,她长得极为精致好看。
也不知道坊间流传的粗鲁野蛮名声究竟是怎么来的?
沈帝哭笑不得,“那你倒是说说,朕如何罚你?”
“闭门思过?”她试探道。
沈帝没说话,似是不满意。
她又道:“要不带着我有罪的木牌游街示众?”
沈帝还是没说话,眼底却划过一丝笑意:游街示众?亏她想得出来。
柳盈盈这次是真的慌了,声音颤抖却透着视死如归的拒绝,“不会是要砍我的脑袋吧?”
还没等沈帝开口,她又惊慌的说了下去,“那陛下能不能吩咐刽子手下手看准点,一招毙命,臣女怕疼。”
说到这里,她像是怕极了似的缩了下脑袋。
沈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想的还挺多。”转而问道:“那你希望朕该如何处罚陈少宸?”
这话就有些试探的意味了。
柳盈盈知道沈帝怒意已散,只要这一问答好,今日这作战计划就成功了,她瘪着嘴角,想了好半响,才嗫喏道:“能不能不处罚他啊?”
“为什么?”
她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因为哭了的缘故带着一些鼻音,软软糯糯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他没犯错,”沉默片刻,她又道:“如果真有错,大概被我喜欢就是他最大的错了。”
沈帝心揪了一下,心中怒气彻底散去,无奈道:“罢罢罢,此事就此作罢。”
柳盈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我不用受惩罚了?”
见沈帝点头,她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一幅劫后余生的模样道:“太好了,不用死了。”
沈帝板着脸:“朕像是随便杀人的昏君?”
柳盈盈连连摇头,“陛下是最好最好的陛下,沈国有陛下是万千百姓之福,”她露出浅浅的笑,使劲拍着马屁,“尤其是臣女,得了陛下最大福泽。”
沈帝无奈摇头,唇角笑意却带了几分纵容。
而后吩咐御医好好照料后,便离开了。
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她盈盈挑了下眉梢,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现在自己虽然成功退婚没有受到责罚,也挽回了沈帝对她的印象,但也仅是如此。
想要沈帝日后庇佑,却是差得远了。
想到这儿,她唇角笑意渐深。
也好,总归穿越后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竖日午时日头渐上时,被沈帝传来照顾柳盈盈的贴身丫鬟萱绫便匆匆而来,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在看到她脸上红印时差点就哭了,“陈少宸那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动手打姑娘,真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萱绫也是个性子野的,跟原主待久了更是什么话都敢说,听得柳盈盈身心愉悦,但她还是抿了唇角,假意训斥道:“随意编排世子,不怕掉脑袋?”
“奴婢才不怕。”萱绫又心疼又气愤,“奴婢是心疼姑娘,奴婢都听人说了,昨日世子不仅打了您,还想杀了您。”
“可您还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揽下所有罪过。”
“奴婢替您不值。”
柳盈盈安抚似的摸了默她头顶,没打算解释,眼角余光却瞥到印在窗户上的高大身影,竟是与沈帝一般无二,她挑眉浅浅笑了,淡淡道:“终究是我强迫了他。”
“那他也不该打您!”
“都已经打了,你想我如何?”柳盈盈语气很是无奈,“打回去?还是跟陛下告状,让陛下惩治?”
“可……”
她打断了萱绫的话,“陛下为此事已经平白忧心了许多,就不要再让陛下为难了。陛下这次没有罚我,已是开了圣恩。”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语气变得有些轻快,“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陛下呢,长得好看心肠又好,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长辈了。”她撅着嘴角,语气铿锵有力的傲娇道:“比爹爹还好!”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沈帝也不例外,何况是这种背后不为人知的真心夸赞,当时嘴角就溢出几分笑意,连带着心里对这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多了几分喜爱。
屋内又传来了声音,这次却是夹杂着几分浓的化不开的惆怅,“好想病得久一点,这样就能在宫里多住一段时间了,也免得回去受府中姐妹的冷嘲热讽了。”
沈帝眉心微皱,陡然想到坊间关于小姑娘姐妹几人及府中地位的传言,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惜,他背手飘然而出,踏出门外时唤来李总管下了一道旨意。
而柳盈盈则是收拾好后带着萱绫回了镇安侯府。
走到门口时已是戌时,晚膳时分,整个镇安侯府被红色笼罩,门口的大红灯笼歪歪斜斜的挂着,另一只则是随意散在一旁,地上飘散着红红喜字,上面残留着几个脚印。
萱绫眼睛红了,“姑娘,您别伤心,他们……”‘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三年前,镇安侯府将姑娘接回府中便一直被所有人瞧不起,冷嘲热讽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姑娘与陈府退了婚事,还不知道会怎么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柳盈盈内心倒是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一群狗眼看人低、落尽下石的狗东西,若不是萧帝念在镇安候劳苦功高,只怕镇安侯府早就没落了,还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
进了府邸,她原是想直接回房,可不巧路过正堂时,被四姑娘柳林瑶瞧见了,她扬了扬高傲的下巴,像一只骄傲无比的孔雀,“哟,这不是我即将嫁进陈府当世子妃的姐姐嘛,去哪里了,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该不会躲到哪里哭去了吧?”
“可不是,未婚夫未娶妻先迎妾,面子已经被踩到脚底下了,现在还被人当众掌掴,若是我,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里还有颜面回府啊。”
二姑娘柳迎夏笑着接了话,她最瞧不惯柳盈盈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明明是深山野林里出来的野鸡,居然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简直可笑。
“那真是万幸了。”柳盈盈浅浅一笑。
柳迎夏嗤笑,“万幸?”
柳盈盈一脸庆幸,“万幸不是姐姐,否则的话,镇安侯府今天门口的大红灯笼就不是卸下,而是换成白色了。”
柳迎夏却是快要气死了,她在镇安侯府向来是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面诅咒过,何况诅咒她的还是自己根本瞧不上眼的野鸡,当下气得失去理智,大步上前,直接一个巴掌狠狠扬了过去。
可还未打下去,手腕便被人抓住,随后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红肿立浮,辣的痛蔓延至全脸,她嘶哑着嗓子尖叫着:“你打我!你敢打我!”
柳盈盈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姐想打我,我被吓到了,才下意识打回去的。”
柳迎夏简直快要气死了,脸都涨红了,她奋力撕扯着钳住她的手掌,尖锐刺耳的嘶吼划破天际,“放手!你这个你给我放手!”
话音未落,手腕钳制撤去,她挣扎的很用力,一时没踩稳,狠狠摔落在地,朱钗银簪散了一地,整个人狼狈极了,“你!”
柳盈盈更无辜了,“是姐姐要我放手的。”
柳迎夏疼得浑身颤抖,气得四肢冰凉,看向周围护卫颤抖着手指怒斥道:“眼睛都瞎了吗?看不到我被人打?还不去把她抓起来,给我狠狠打回去。”
护卫们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上前。
“都是废物,上啊!”柳迎夏气得直跺脚,恨声威胁道:“再不上,我要了你们脑袋!”
护卫们脸色大变,立时上去,手还未碰到柳盈盈衣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胡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众人簇拥中,柳家老夫人缓缓而来,冷眼扫过柳迎夏狼狈混乱的面容时眉心微蹙,而后将目光淡淡落在柳盈盈身上,冷斥道:“谁让你回来的?”
镇安侯府是原主的家,可回来却要被问一句谁让你回来的,由此可见,原主在这个家的地位有多低等。
她静静看着老夫人,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浅笑,她躬身行礼道:“想是祖母昨日未睡好,忘了孙女还未嫁人,即未嫁人,自然是要回镇安侯府的。”
柳老夫人身居高位之久,最怕权利逝去与年纪衰老,是以常年求仙问道,想寻得长生的法子,各种丹药吃得不少,可就是不起作用。
近日,更是忧心忡忡到夜不能寐。
而柳盈盈这话看似是在解释,却更像是暗讽她记忆退化,气得脸色瞬变,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柳盈盈面露忧色,连忙上前一边揉背顺气一边急声安抚:“如果孙女说错做错什么,祖母任打任骂,千万不要生气,您年事已高,万一气出个好歹,孙女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柳盈盈越说,柳老夫人脸色越难看,浑身上下抖如筛糠,手指颤抖指向她,嘶声吼道:“你……你……你……这个孽障!”
柳盈盈又是一脸无辜,委屈巴巴的唤着祖母。
柳老夫人终于缓了过来,用力拂开她的手,咬牙恨道:“我柳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孽障,给我滚回祠堂跪着,三天三夜不准起来,不准吃饭,否则你就给我滚出镇安侯府。”
柳盈盈吸了吸鼻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似的,然后在柳老夫人还在继续的孽障声中躬身退下。
柳老夫人简直快要气死了,“孽障,我还没说完,你敢走?”
柳盈盈可怜兮兮的手足无措,“祖母说让我去祠堂跪着的。”
柳老夫人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咬牙怒道:“滚,快滚。”
柳盈盈躬身行礼而退,转过身那瞬间眉眼弯了弯,波光潋滟的眸底划过一抹讥讽。
这就受不了了吗?
可这还比不上你们前世做孽的万分之一呢,
等着吧,若是气不死你我就不姓柳。
庄严肃穆的祠堂中柳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齐齐陈列,柳盈盈诚心诚意的烧香祭拜后,便斜窝在蒲团中盈盈揉捏着膝盖。
昨日跪得时辰太久,膝盖有些痛。
可还没等她窝太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进了祠堂。
“三姑娘,老夫人唤您去前厅,圣旨到了。”那人一脸欣喜,连连道。
可柳盈盈却是从斜卧转成跪,姿势笔直端正,“祖母命我跪三天三夜,现下还不够呢。”她看向丫鬟,“请代我向李总管道一声抱歉。”
丫鬟楞了,“这……”她试着劝说,“三姑娘,这可是陛下圣旨啊。”
柳盈盈依旧不动,语气淡淡:“祖母有令,我不得不从。”
丫鬟知道劝不动柳盈盈,便赶忙离去回禀,没过一会儿,柳老夫人竟亲自而来。
柳老夫人亲来,柳迎夏自然也要跟上。
“盈盈,祖母不生气了,你先起来随我去前殿接圣旨。”柳老夫人心里都快恨死了,却只能耐着性子柔声劝道。
“圣旨亲下,孙女原是该去的,”柳盈盈依旧笔直的跪着,言辞诚恳,“可方才祖母说让孙女跪三天三夜,孙女来了祠堂便诚恳禀告了列祖列宗,若此时离去,只怕列祖列宗会不开心,会伤着祖母。”
这话柳老夫人听着极为不舒服,却碍于圣旨只得强忍下,又见她目光四处游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有深沉的黑,她蹙眉收回目光,余光却正好撇到站在身后的柳迎夏。
柳老夫人一拍大腿,有了。
“迎夏,左右你平日里最有孝心,这三天三夜的跪拜便由你代替盈盈吧。”
柳迎夏不可置信的看着柳老夫人,身为镇安侯府嫡女,她向来是老夫人最偏爱的孙女,什么好东西都是她首一份,遇着事了也是万般庇佑,她怎么也想不到,老夫人竟会让她代替柳盈盈在祠堂跪拜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她怕是膝盖都要费了。
“祖母……”她试图争取。
“怎么,不愿意为祖母祈福?”柳老夫人目光沉沉。
柳迎夏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再争执也只会适得其反,只能默默认下,滔天恨意自心底迅猛生出,却是针对柳盈盈的。
,该死的
柳盈盈眼底浮现浅浅笑意,有些为难道:“祖母,姐姐似乎不太愿意替换,还是孙女继续跪拜吧。”
柳迎夏瞳孔微缩,眼里光芒如箭狠狠刺向柳盈盈,恨不得将她抽皮拔筋,眼看柳老夫人脸色逐渐阴沉,她只得狠狠咬着后槽牙低着头说道:“为祖母祈福是迎夏应尽的本分,怎么会不愿呢,妹妹想多了。”
柳盈盈站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既然姐姐如此坚持,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跪拜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才是被迫的那个人,又将柳迎夏气得半死,看向柳盈盈的眸底宛若淬毒。
柳盈盈才不在意,施施然前往前殿,只是走路时有些轻微的瘸拐。
柳老夫人蹙眉,“你这腿怎么了?”
柳盈盈道了声劳祖母忧心,而后解释道:“孙女昨天在宫内跪了好几个时辰,刚才又跪拜祖先一个时辰,应该是麻了,过会儿就没事了。”
柳盈盈这话说的是事实,可柳老夫人总觉得她不安好心,跪接圣旨一瘸一拐的,叫外人看到还以为镇安侯府如何亏待她了。
想到即将下放的降罪圣旨,她更气了,“接旨时给我乖着点,要是惹了陛下不快,我要你好看。”
柳盈盈仿若未闻,将老夫人又气得心口疼。
几人到达前殿时,李总管已等候多时,倒也没有多说,只是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照曰,镇安侯府三姑娘柳盈盈性行温良,端庄淑睿,知书达理,率礼不越,深得朕心,着即赏赐百两黄金,数尺布匹,钦此!”
此言一出,众人皆愣住了。
居然不是降罪圣旨吗?她可是丢了镇安侯府的颜面,令陈府沦为长安城众人笑柄!
“总管大人,这……”柳老夫人实在不敢相信。
“老夫人,您可是有个好孙女啊,陛下极为喜爱三姑娘,”李总管端着规规矩矩的笑容,“说是过几日的百花宴让您带上三姑娘呢。”
柳老夫人乖乖应下,“谨遵陛下旨意。”
李总管点头示意,看向柳盈盈,“三姑娘,还不快接旨?”
柳盈盈露出几分茫然的神情,“总管大人,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李总管点头。
她仰着头,露出甜甜的笑容,随即双膝跪地,叩恩道:“多谢陛下隆恩。”
李总管离开了。
柳盈盈将圣旨紧紧抱着,“祖母,圣旨领完了,我先去祠堂跪着了。”
柳老夫人冷哼一声,柳家与陈府婚事闹成这样,沈帝非但没有龙颜大怒,降罪柳家,反而大力赏赐,无非是对陈少宸身负赐婚还先迎妾之事心生不满,想借柳家给陈府个下马威。
至于圣旨中对柳盈盈的褒奖以及喜爱之词,她是万万不信的。
但到底是没让她继续跪着了,“滚回房间给我好好反省。”
柳盈盈也不在意,微微耸肩后便令凝秀抱上赏赐回院子,却被嬷嬷阻拦道:“三姑娘,这赏赐须入库房,登记在册,待姑娘用时请示老夫人即可。”
柳盈盈抬眸,依旧淡淡笑着,漆黑的眸底染上几分冷色。
赏给她的东西凭什么入了这老太婆的腰包?用的时候还需要请示?
呵!
简直白日做梦!
思及此,她弯了唇角。
随即,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了嬷嬷脸上,甩过去时还特意将略微尖锐的指尖向右倾斜几分,指尖划过嬷嬷的脸,划出几道血痕。
脸上辣的疼刺得嬷嬷眼睛都红了,她双膝跪地,哭嚎道:“老夫人,您都看到了,请为老奴做主啊。”
“老奴依柳家规矩行事,却被三姑娘如此掌掴,这老奴日后如何为老夫人行事,还不如让老奴死了算了。”
她哭的撕心裂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放肆!你这个混账东西!”柳老夫人也气得要死,在她眼里,柳盈盈这般行事无异于众目睽睽之下打她的脸,让她如何忍得了。
“来人,把这个孽畜给我抓起来,杖打二十……”柳老夫人厉声还未喝斥完,就被柳盈盈打断道:“祖母,您冤枉孙女了,孙女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祖母着想啊。”
柳老夫人扯出一丝冷笑,满脸写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扯出什么鬼理由。’的愤怒,怒斥道:“好,好得很,今日你若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我扒了你的皮!”
柳盈盈笑意温柔,“这赏赐是陛下亲赐,孙女方才还特意向李总管确认过,我可以自己保管这些,”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是极为无奈,
“孙女本来想着拿着这些东西好好孝敬孝敬祖母,算是报答祖母这些日子对孙女的照顾。”
“可嬷嬷上来这么一说,倒像是想强抢,虽是柳家规矩,可到底是陛下亲赐,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只怕陛下不龙颜大怒,也会心生不满。”
“而嬷嬷身为祖母面前的红人,一言一行代表着祖母的颜面,若陛下以为是祖母教唆,迁怒祖母,于祖母而言,岂不是无妄之灾。”
“若仅是如此,倒也还能忍,可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外人会怎么看待祖母呢?”
“说祖母仗势连小辈赏赐都要强抢,更有甚者,若说祖母钻到钱眼里了,岂不是太难听了。”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发出啧啧声,好像已经听到旁人是如何议论了。
柳老夫人脸色唰的一声就变了。
嬷嬷脸色也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若老夫人名声真因此毁了,那她也别想活了。
再顾不得什么公道什么惩治,将头磕得砰砰作响,“老夫人,奴婢没有,奴婢怎敢辱没您的颜面,奴婢只是……奴婢只是一心念着……”
念着什么?
念着规矩,
这话她如何再敢说,就这么生生卡在嗓子眼里,胀得脸红脖子粗,“奴婢一时情急说错话做错了事,还请老夫人明鉴啊。”
柳老夫人神色铁青,虽对郑嬷嬷不满,可更多的怒火却是冲着柳轻轻。
柳轻轻闻言轻勾唇角,眉眼弯弯,眸底却一片寒凉,“原来如此啊,那嬷嬷以后可千万要谨言慎行了,时刻谨记要小心维护祖母的颜面啊。”
‘小心’二字被刻意加重语气,‘唰’的一声刺进两人心中,宛若利箭。
而后将目光投向赏赐,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祖母,那陛下亲赐的这些赏赐?”
‘亲赐’两个字刺得柳老夫人脑袋突突的疼,被她这三言两语一说,这东西哪里还敢要,她咬牙无力的摆手,“即是陛下赐给你的,那你就好好收着吧。”
柳轻轻有些为难有些懊恼,“可祖母照顾孙女这么久,孙女还想借此机会好好报答祖母呢。”
柳老夫人才不信她的鬼话,“不必了,你有这份孝心就够了。”
柳轻轻看着柳老夫人一幅快要被气死的模样微微弯了唇角,然后便屈膝告退,紧紧抱着百两黄金,带着抬布匹的下人回了浅星苑。
刚回了房间,便一坐在床上一只手摸着黄金,一只手杵着下巴,暗暗思索,二十一世纪金价每克大约是326元,一百两黄金约等于5000克,换算下来差不多有160多万。
果然是皇上啊,出手还挺大方的。
她扬唇,笑得明媚。
无论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钱永远是这世上最有力的后盾。
下一秒,又开始愁了,这么多黄金摆在这里毕竟不安全,柳老太婆现在被吓退了,可难保不会再动歪心思,她得想办法尽快将这些东西安置妥当。
趁着黑夜,她将黄金偷偷藏好后就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带着萱绫出了府。
当然是一身男装。
梁朝风气开放,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只是昨天陈少宸一事闹得满城风雨,若是一身女装,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不方便行事。
天色蒙蒙,浅白的天际还挂着几颗零星星辰,街边已摆满了路边摊,店铺也纷纷忙了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柳轻轻摇了摇手中折扇,不错不错,这地方还挺热闹的,多看看多转转,肯定有很多商机。
但她也不急,逛到一家首饰铺子时瞧见一支发簪,折扇轻轻点了下萱绫肩膀,待萱绫看过来时,轻轻扬眉,“怎么样?瞧瞧你那心上人可喜欢?”
这话便是在问萱绫是否喜欢了。
这丫头跟在原主身边多年,对原主忠心耿耿,如今她取代原主成了她的新主人,自然要对她好点。
萱绫有些惊慌,连连摆手,“姑……”
刚说一个字,那把折扇便轻轻抵住了她的唇角。
“爷挑的不喜欢?”折扇移到她下巴处,她抬头,柳轻轻那张精致明媚的脸便近在咫尺,晃得她失了神。
她家姑娘长得真好看啊,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挺精致的鼻子,樱桃般的小嘴,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是她见过全天下最最好看的人了。
尤其是挑着眉自称是爷的时候,更是多了几分邪气,就像是……就像是说书人口中会勾人魂魄的妖精。
萱绫不自觉红了脸。
柳轻轻美而自知,对此毫不惊讶,将目光投到首饰上,简单挑选后,折扇轻点五六样首饰,“都包起来吧。”
随即无视店小二一脸的受宠若惊,带着萱绫离开。
果然还是这种挥金如土的感觉符合她高贵优雅的气质。
路上萱绫抱着首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公子公子的叫个不停,扰得柳轻轻哭笑不得。
恰逢被魔音穿耳时,不远处‘绸缎庄’三个字的牌匾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书中说这绸缎庄的掌柜名叫苏阳,年方三十,独子重病,用一只断臂敲遍大周所有医馆,散尽家财,独子的病却没有丝毫起色,走投无路之际,是陈少宸以高出市场价五倍的价钱买下他的店铺,继续让他求医,最终治好他独子的病。
独子痊愈,苏阳再无后顾之忧,他拜入陈少宸门下,在十年时间内迅速扩展商业版图,成功掌控大周经济命脉,一举助力陈少宸登上帝位,却在一年后将经济大权尽数归还朝廷。
性子果断,经商天赋超强,而且有情有义,是书中她难得喜欢的一个角色。
思及此,她眼睛亮了亮。
如果苏阳还没被陈少宸收服,那她……岂不是可以成为掌控大周经济命脉男人的主人。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金大腿,我来了!!!
进入绸缎庄之前,她仔细观察了下这里的地理位置,位处长安城脚下,四面临街,左右尽是店铺,放在现代那就是市中心的市中心。
她挑眉,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店铺虽然有些小,但布置却很是井井有条,花色款式布料价格分类细致,顾客想要什么很容易就能找到,而且还有供穷苦百姓穿的粗布,价格仅售一文钱。
柳盈盈因为这个几乎等于白送的价格对苏阳的滤镜又增加了几层。
店小二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见她进来也只是神情也恹恹的指了指花布,“爷随便瞧瞧。”语气极为敷衍,甚至有些不耐烦。
毕竟男人进绸缎庄,一般都只是瞧一瞧。
凝秀一下子就怒了,“你这是什么待客态度?!”
柳盈盈朝凝秀递去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能在苏阳手下做事的人,哪怕只是个店小二也绝对是个人精,如果真如书中所说,那他这个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店一倒闭,他也该收拾铺盖回家了。
但……她还是要再确认下。
“小二,可是觉得爷买不起这布?”随着这话落在桌子上的还有一锭金闪闪的黄金。
店小二眼睛一亮,态度立马热情起来,还半真半假的开始为自己开解,“小的刚正满心忧虑这店的未来,一时失了分寸,还请这位爷千万莫要怪罪。”
柳盈盈饶有兴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是猛然惊觉自己说多了还是被柳盈盈兴致吓到,店小二有些踌躇,“爷……”
又是一锭金闪闪的黄金。
折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着桌面,柳盈盈语调很轻,带着几分蛊惑,“故事讲得好听,爷就将这锭金子赏给你。”
天上掉馅饼的诱惑,没有几个人能够抵抗得住,何况是一辈子辛辛苦苦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钱的店小二。
但,只要他拿了这锭金子,那这绸缎庄就容不下他了。
而这金子,他也拿不走。
柳盈盈眸色微微转深,目光浅淡却有着寒气逼人的凌厉,好似要将店小二整个人看透。
店小二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亮闪闪的一双眼睛仿佛被钉子死死钉在金子上,手缩了伸,伸了又缩,不知想到什么,彻底将手收回来,抬眸盯着柳盈盈的眸光中浮现几分警惕,“不过是店里杂事,哪里值得这位爷如此费心?”
柳盈盈轻笑,用扇尖云淡风轻的将两锭黄金推上前去,“正巧爷无趣,就想听听,”纤细手指似有若无的描绘着黄金轮廓,“更巧的是,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店小二这下彻底确认这人就是来打探消息的,当下便冷了脸色,“绸缎庄左方五里处有一条河,这位爷若是有意,可以探探河水,想必这一日都不会无趣了。”
寒冬腊日,跳下去不溺死也会冻死。
这是在暗戳戳骂她去死了。
柳盈盈唇角笑意却更大了。
店小二向她投去诡异的一眼,这人是傻子吗,让她去死还笑的这么开心,有病。
柳盈盈没在意,径直坐到一旁案桌旁,为自己倒了一盏茶,茶水入喉,方才浅浅开口:“绸缎庄屹立长安城数十年,落到这步田地,想必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店小二瞳孔微缩,眼里警惕更甚。
果然,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她又问:“不过,这店还没卖出去?”
店小二的眼神简直能杀死人
柳盈盈便知道陈少宸还没找上苏阳,在心底长长松了一口气,“爷对这店有兴趣,不接待?”
店小二脸色冷硬至极,自绸缎庄要卖的消息传开,来议价的人不在少数,可尽是些趁火打劫的货色,只恨不得掌柜的将这庄子白送他们才好。
在他眼里,这人跟那些人没两样。
“距爷了解,这店铺地理位置虽然好,可生意却不太好,”柳盈盈随意把玩着两锭黄金,“听说开价直线降低,跌至五千两了?”
店小二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抄起扫帚就想将这个趁火打劫的混账给赶出去,却听柳盈盈漫不经心道:“那我就出这价钱五倍,两万五千两买下好了。”
他被惊呆了,“你……”
柳盈盈笑得肆意又嚣张,“刚说过了,爷最不缺的就是钱。”
折扇轻点他的头,她无奈道:“嫌钱多?还不带爷去见你家掌柜的。”
店小二恍然惊醒,利索关好店门就带着柳盈盈去往后院库房,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带她去见掌柜的,要是真能卖两万五千两,那小少爷的病就有救了。
阴暗狭小的库房内,飘散着浓浓的中药味,身穿麻布的妇人将瘦弱苍白的小男孩紧紧抱在怀里,一双眼睛空洞的有些绝望。
“五千两就五千两吧,孩子看病的钱撑不到后天了。”
瘫坐在地上的男人木然的点头,“再等一天吧,明天不管最高多少钱都卖。”
柳盈盈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段对话,她眸底泛起的波澜更甚。
小二先进去,将事情简单禀告,不一会儿才推开门,将柳盈盈迎进去。
掌柜的端坐主位,目光锐利的打量着柳盈盈,而后他轻扯唇角,“你准备出多少钱?”
身处绝望境地,却依旧能在谈判时不失气势,不愧是绸缎庄的掌柜。
见面前少女不言不语,苏阳神情有些冷,“姑娘若是无意,便早些离去,在下无心陪姑娘打发时间。”
柳盈盈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微微一笑,“两万五千两。”
苏阳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这几个字的意思,可他非但没有欣喜若狂,反倒生出几分戒备提防,“姑娘可知绸缎庄的市场价?”
柳盈盈依旧笑得清浅,“一万两,现下被恶意压到五千两。”
苏阳眼里戒备更甚,声音愈发冷淡,“姑娘既知,为何愿出多出几倍的价钱买下这间苟延残喘的绸缎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可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初初及笄的小姑娘却做着显而易见的亏本买卖。
她到底有什么企图?
柳盈盈不想敷衍他,但也并没有解释的打算,淡淡道:“三万两。”
苏阳眸光微动,已然被打动了,“你……”
柳盈盈打断他的话,“五万两。”
苏阳:“……”
萱绫:“……”
苏阳动了动唇角,妇人突然冲下来抱着他的腿恳求道:“老爷,卖了吧,老爷,卖了吧,不管她要做什么都答应吧,哪怕她要我的命,”她哭得撕心裂肺,“孩子的病拖不起了啊……”
苏阳再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身为一家之主,他护不住妻儿已是无能,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在他眼前吗,他做不到……
将指尖狠狠嵌入掌心,苏阳深深吐出一口气,“绸缎庄是你的了。”
他抬眸看向柳盈盈,“姑娘应该还有其他条件,一并说了吧。”
他已经做好赴汤蹈火的准备,却听柳盈盈道:“我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您能继续坐镇绸缎庄,”她浅浅一笑,抬眸看向苏阳的眼里满是真诚,“我看重的不是这间铺子,而是你这个人。”
要想彻底收服这个人,光靠钱是万万不够的,她要的是他绝对的臣服和忠诚。
她顿了下,继续道:“当然,您会得到您应有的酬劳,每月纹银一百两,以及当月盈利银两的十分之一。”
苏阳惊呆了,每月一百两,一年一千二百两,堪比他去年一年所有盈利,他没想到小姑娘居然做出这等听起来就是大大便宜了自己的决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默了半响,才开口,“公子既然信任我,我自当全力以赴。不知公子名讳为何,家住何处,我定当每日前去汇报绸缎庄情况。”
“镇安候府三姑娘柳盈盈。”柳盈盈笑了一笑,叮嘱道:“我不想暴露身份,你只当不认识我即可,若有急事,便在镇安侯府西侧槐花树上挂一红巾。”
苏阳惊呆了,柳盈盈?昨日大闹韩家世子婚礼的柳盈盈?不是说是个粗鲁无比的乡野丫头?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这浑身上下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清冷,这优雅端庄的谈吐,哪怕是一身男装也半点不输气势,哪一点跟粗鄙粗鲁挨得上边?
嗯,传言不可信。
不可信啊。
柳盈盈在萱绫耳边低语,萱绫眉头皱的死紧,而后转为舒缓,最后恨恨瞪了一眼苏阳,就急匆匆跑了,一个时辰后返回来,待两人签下买卖和雇佣契约后,将五万两递给苏阳。
苏阳恭敬道谢,“多谢三姑娘。”
柳盈盈笑意嫣然,“不必客气,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苏掌柜,”然后走到桌边,纸笔写下一串地址递给苏阳,“古草院院长医术很高,应该对你有帮助。”又从怀里摸出一块破碎的玉佩,“拿着这个,告诉那老头,要是不帮你,我会揍死他的。”
“店铺先关闭一段时间,等你儿子的病稳定后再来镇安侯府找我。”
柳盈盈安排得很妥当,全然没注意到苏阳越来越红的眼眶,‘砰’的一声双膝跪地,重重三个响头磕在地上,他哽咽道:“若我儿子得救,那三姑娘于苏某便是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苏某一拜。”
……
一月之后,苏阳归来,带着痊愈的儿子和一腔热血沸腾的忠诚。
一见到柳盈盈便双膝跪地磕头,而后双眸泛红,真情实意的唤道:“主子。”
柳盈盈眉眼含笑,她知道这一次苏阳是真真正正的臣服于她,将来也会忠心耿耿的跟随她。
一番叙旧后,柳盈盈便拿出花费一月时间画的店铺布局图,店铺不大,但地理位置极好,她要将这家店打造成顶级奢侈店铺,专供高门小姐和宫里人衣衫。
左侧依次放置霓纱、云锦、金锦,右侧依次放置丝绸、绫布、漳绒等,正中间空出一四方地。
苏阳指着空地,不解道:“公子,这样布置会不会太紧凑,这块地空着太浪费了。”
话音刚落,就见柳盈盈从衣衫中掏出几张纸,纸张铺开,尽是衣衫设计图,样式怪异新奇,看起来与寻常衣衫格格不入,却让人觉得好看到了极致。
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是公子画的?”
画自然是柳盈盈画的,但设计理念却不尽然是她的,她只是将二十一那些极受追捧的衣服和这个朝代的元素稍稍融合了下,再加以改良,
她不能承认,就只能绕过这个话题,食指点在最上面那张画纸上,语气认真,“这件务必要交给长安城最心灵手巧的绣娘,且无论如何要在十五日内按照标注尺寸缝制出来。”
苏阳瞬间领悟,惊道:“主子是想参加百花宴前的衣巧会?”
百花宴乃是皇家宴会,于女儿家而言更是一年一度的盛会,若有幸拔得头筹,便有可能嫁入皇家,是以贵门官宦家的高门小姐尤为看重,每每争奇斗艳,而这衣巧会便也就应运而生。
名为以衣会友,实则展示各家衣衫,一旦有亮眼之作,便会成为当年百花宴各家姑娘的第一选择,衣衫价格也水涨船高,更重要的是长安城第一庄的名声。
苏阳却有几分顾虑,“公子,每年衣巧会各家尽是早早准备,公子这衣衫确实夺人眼球,可眼下只余半月有余,怕是长安城有名的姑娘尽被人预定,这衣衫便是做好了,也无人展示啊。”
柳盈盈浅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放心,我自有办法,你只管去做便是。”
苏阳心中顾虑未散,他蹙眉望去,那双黑琉璃似的眸子里闪着淡然又坚定的光,带着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让人忍不住点头,放心大胆的随着她的话去做。
他心中微震,随即笑开应下,“好,我这就去。”
柳盈盈安排好衣巧会事宜后,闲逛着回了镇安侯府。
刚从后门绕到浅星苑时,便瞧见站在门口与萱绫大眼瞪小眼的柳迎夏,略微思忖片刻,便勾起一抹笑,躲过柳迎夏视线,翻墙而入,动作迅速的换上女装。
屋外柳迎夏还在趾高气昂的骂着,声音尖锐的有些刺耳,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姑娘都敢拦?!”
估计以前没做过这等事,萱绫有些气虚的回道:“我家姑娘今天身子不大舒服,实在不能见客,还请二姑娘明日再来。”
话音未落,柳盈盈便听见异常响亮的耳光声,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尖锐刺耳的怒骂声,“我家姑娘今日特来慰问三姑娘,你居然敢阻拦,若误了我家姑娘一片关心,便是你有十个脑袋也担不起!还不快滚开!“
柳盈盈瞳孔微缩,推门走出去,看见萱绫躺在地上,清秀可人的脸上已是一片红肿,赫然五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可见下手之人力度之大。
萱绫疼得眼睛都红了,却强忍泪水,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然后挡在翠竹面前,咬牙重复道:“我家姑娘今天身子不舒服,吩咐过不见客。”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翠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扬手便想狠狠再补一巴掌,却不想一颗带着狠厉煞气的石子横空出世,正正打在她手腕处,霎时间血脉喷涌,手腕经脉已然断裂,她死死握着手腕处哀嚎出声,眼带杀气的瞪向石子来源处。
一身水蓝长裙的女子正站在门口处,见翠竹望过来,便弯了眉眼,浅浅笑意浅浅流转于那双桃花眼中,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
“本姑娘也不知什么叫尊卑有别,翠竹可否不吝赐教?”她唇角含着笑,语调也盈盈柔柔的,仿若一个真心求教的学子。
翠竹却觉寒意刺骨,铺天盖地的气势和凌然压得她膝盖一软,几乎就这么跪了下去,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方才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我家姑娘亲来拜访,萱绫还未通报便将二姑娘拒之门外,难免有挑拨姑娘与二姑娘关系之嫌,奴婢也只是一时情急,才说错了话……”
她猛地双膝跪地,连连叩头道:“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柳盈盈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走到萱绫面前,将萱绫扶起,动作轻柔的将萱绫下巴抬起,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上的红肿因着时间流逝更显红肿,忖得两边脸更为显而易见的一大一小,她缩了下眸子,眼底满是心疼的从袖口处掏出一瓶药膏,细细擦拭在那片红肿处。
少顷,药擦好了,将药膏放进萱绫袖子中,她才挑眉转向跪在地上,眼底残留愤恨的翠竹,笑意浅浅道:“我有让你停下吗?”
翠竹吓得心神一颤,求救的目光望向柳迎夏。
柳迎夏立时站出来,摆出一副姐姐教训妹妹的模样,道:“此番翠竹言行确有出格,不该动手,她已磕头认错,还望三妹看在二姐面子上饶她一次。”
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这萱绫也着实叫三妹宠过头了,没了半点章法了,且不说我身为镇安侯府嫡女,便是以姐姐身份前来慰问也万不该未经通报便叫我吃这闭门羹,且不说伤了你我姐妹情深,便是传了出去,恐也会平白伤了妹妹温顺可人的名声。”
柳盈盈略带玩味的目光浅浅落在柳迎夏那张满脸为了她好的脸上,不由得盈盈勾了下唇角。
她倒是不知一夜间柳迎夏怎的有了这等好演技和口才,黑白颠倒,死活不分,倒像是这一切都是受害者萱绫自作自受,而施暴者不过是为了自己好的正义使者。
还有那一顶温顺可人的高帽。
想玩这种柔情戏码,她奉陪便是。
“如此,我倒还要谢谢二姐了。”她抬眸,眉眼弯弯。
柳迎夏摆摆手,“姐妹之间无须客气。”她的语气得意极了,眼底划过一丝鄙夷——哪怕是得了陛下恩赐,也不过是个没脑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三言两语就哄得团团转,愚蠢至极。
可还未待她唇角那抹笑意荡漾开,柳盈盈便抬步上前,微微蹲/下身子,与翠竹平齐,随后抬手,冰冷指尖盈盈抬起翠竹下巴,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二姐传授之恩我铭记于心,无以为报,思来想去,便也就只好有样学样,送二姐一份大礼了。”
柳迎夏眉心紧蹙,“三妹……”
话音未落,便见柳盈盈眼神陡然转冷,而后狠狠一巴掌扇在玉荷脸上。
这一巴掌用力极狠,又是正正面打上,力度更甚,直直将玉荷打得趴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还吐出两颗含着血的牙齿,看起来恐怖极了。
“你……!”柳迎夏瞳孔微缩,死死瞪着那个正用手绢细细擦拭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的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盈盈极轻极淡的笑,少顷,将那沾了血的手帕随手一扔,微微耸了下肩膀,语气无所谓极了,“替二姐教训翠竹啊。”
她歪着头看向柳迎夏,黑琉璃似的眸子无辜极了,“二姐说的对,丫鬟定要好好管教,否则出去便会污了自家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