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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醉酒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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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这潦草似鬼画符般的字迹,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东西果真是出自三叔之手。那沈宴潍突然回来,也是为了给她送钥匙的?

沈明娇双手握住玉萧的衔接口,用力向内推。果然!玉箫向里缩了一截。又按照三叔说的,向左转了七下。

‘咔嗒’一声,玉箫复又断为两截。只是这次缺口整齐,铜钱大的暗层里塞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纸。

沈明娇扒窗四顾,见外面没有动静,又叮咛入画看好了门,才放心回到桌前,将信纸打开。

姑母的字迹赫然映入眼帘:

娇娇,不得已将你带入这条不归路,莫要恨姑母。沈家的血仇,不可不报。

十五年前,先皇后袁氏临死时,将这方可调动半个御鉴司力量的凤令交与我。作为交换,我承诺不惜代价,扶尉迟暄登上皇位。筹谋数年,到今日,尉迟暄于皇位已是触手可及,再无人能挡。

母亲与兄长以为,退朝避世,可得平安。殊不知,皇室悬在沈氏头顶的利剑,从未摘下。当年的瑶招山之难,便是太宗皇帝与太皇太后、萧家交易布局,妄图倾覆沈家。正因如此,太宗皇帝将皇位传给了平庸无能的皇上。萧家远遁江南,便是为了躲开沈家宗族的排查。父亲素来谨慎,军中皆是可信之人,却在这死局之中毫无反击之力,背后所牵涉之人,断不止萧家。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如今自身难保,遑论查明真相手刃仇人,实在愧对沈家列祖列宗。

你差人将这方令牌送到虞楼验明正身,宫里自然会有人出面与你接应。记住,御鉴司,只效忠于令牌主人,并非听命于尉迟皇室。

尉迟暄此人心性冷厉更甚太宗皇帝,断非良人。娇娇切记,莫要困于情爱。若有余力,替我护慈徽平安。

沈明娇反反复复读着这封手书,直至每个字都烙在她心上。抬手,将信纸投入烛火之中,眼看着它燃烧殆尽。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掉进冷水里的感觉,冰冷、压抑、恍惚。

沈家世代为忠,祖父千里迢迢带兵去北境,谁能想到,十五万大军竟死于自己人之手?

她听祖母说过,瑶招山上,将士们的血,将半尺厚的雪都浸透了。到来年春日,从瑶招山流下的泉水,都是带着血锈味的…

“入画…” 声音沙哑。

“来啦!”

入画推开门,便见姑娘颤颤巍巍扑过来,靠在自己的肩头,呜咽着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捋一下皇室的人物

第一代皇帝:周□□,皇后沈氏(共同创立御鉴司,分掌龙凤两块令牌)

第二代皇帝:周太宗,皇后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萧氏

第三代皇帝:先帝,皇后袁氏,贵妃沈英庄

第四代皇帝:尉迟暄,皇后清远伯府嫡次女赵寸心(实为左相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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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风起 [V]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江南总督熊迁在任期间,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致民怨沸腾,为朕所不容。即日起,满门下狱,熊迁处以斩刑,熊氏男子流放充军,女性为娼为奴。中正官萧岐,受贿舞弊,已畏罪自裁。念萧氏历代忠良,不予株连。钦此。

圣旨一出,今科学子无不拍手叫好,山呼万岁。期间有对萧家处置抱有疑议者,也不过是如同流石卷入浪潮,无声无息淹灭于其中。

“主子!皇上这分明就是有意袒护萧家!” 入画恨得牙痒痒,摩拳擦掌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沈明娇听了这道冠冕堂皇的圣旨倒是不意外,萧家虽然退回江南多年,到底是有根基在的。就是不知,太皇太后是使了什么法子,让尉迟暄的攻势这么快就偃旗息鼓。“快了…萧家快回京了。”

“回京?” 入画大为不解,“怎么会呢!犯了大错还回京,惩罚岂不是变成了恩赏?”

“皇上会想将萧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 尉迟暄的疑心之重,她再清楚不过。

表面上这一局是太皇太后压了尉迟暄一头,虎口夺食保下了萧家。前朝后宫都看着太皇太后立威,搅弄风云的本事仍是不容小觑,皇上雷霆手腕也不过是让萧家丢了个不中用的世子。

实际上呢?

江南总督满门抄斩,涉案牵连人员宁错杀不放过。紧跟着尉迟暄的人便补了上去,如今整个江南府彻底收于尉迟暄麾下。

考生罢考之事经过发酵,闹得极大,天下人的眼睛都盯在秋闱上。如今尉迟暄这样一番雷霆手腕之下,有先帝无咎无誉的政绩为对照,百姓交口称赞新帝大公无私。

这一局,太皇太后赢了面子,尉迟暄赢了里子。

姑母说过,尉迟暄冷厉,在登基之前已将前朝后宫尽在掌握。姑母危在旦夕时留下的话,自然不会是随便说说,定是有所根据的。

这样说来…尉迟暄登基不过两年,此时最需要的便是让万民归心,朝野信服。

沈明娇凝神,突然想到一种荒唐却合理的可能性…若是尉迟暄,从来就没指望这一遭能拔了萧家呢?更甚…若这局,就是尉迟暄设的呢?

自打沈家回朝后,太皇太后便草木皆兵,时时刻刻担心瑶招山旧事泄露,惧怕沈家寻仇报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萧岐出事,太皇太后前朝后宫腹背受敌,尉迟暄顺势逼她亮出底牌。以后,萧家在他的面前,便是头被拔了牙的老虎。

尉迟暄如此大动干戈,将前朝后宫搅得风起云动,所图断然不止一个萧家。还有什么呢...

“主子,家里来信了。” 见观棋进来,入画退出去守门。

“可查出来了?” 此前,她通信家里去查左相和萧家的关系,查来查去,所有的线索都停在左相入京赶考,受萧家照拂,便戛然而止。不得已又派人快马前去左相老家去查,等了这些日子,想来是有了眉目。

“左相的父亲,是老侯爷军中的人。”

“竟是如此!” 沈明娇错愕之余,豁然开朗。时间也对得上,瑶招山之难是三十三年前的事,左相如今入仕正好三十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说得通了。“萧家照拂左相,极有可能是因为…左相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那萧家当年为何不杀他灭口呢?” 观棋不解,比起养虎为患,只要杀了当年尚未起势的左相,便一劳永逸。

“是啊…” 萧家为何不杀了左相灭口,反而扶着他青云直上,一路走到今日呢。绝非巧合,左相的父亲,在祖父的军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观棋,当年瑶招山下清泉村的时疫,你师傅可说过细节?”

“只记得师傅说,老侯爷让他留在清泉村治疗时疫,没有随军上山,这才捡回一条命。” 观棋努力回想着,摇了摇头。“主子怀疑什么?”

“十五万大军,不过短短两日便尽灭。怎么可能?” 当年只说是遇到了北燕伏兵,死无对证,草草结案。祖母虽有疑虑,但悲痛之下,顾及着稚子幼女,面对朝廷有意打压,不敢再冒风险。待事情平息后,沈氏宗族企图再查时,太宗已死,十五万大军连一个活口都未留下,线索已然尽断。

沈明娇走到桌边,拿出夹在书册之间的地图,玉指在期间指点。“想要歼灭十五万精兵良将,最少也需同等兵力。但若是短时间内,有大量的兵力调动在瑶招山设伏,祖父不可能没有察觉…”

“若是提前设伏呢?”

“不会,瑶招山冬日苦寒,根本不可能有伏兵长时间守株待兔。”

“主子是怀疑,老侯爷大军也染了时疫?” 观棋的思路顺着她走,一点即通。

“这是最说得通的,当年在瑶招山上,并非是两军相搏,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沈明娇摇摇头,还是不对。“如果大军开拔时便染上了时疫,便上不了瑶招山…”

“你可有法子联系到你师傅?” 祖父死后,此人虽受侯府照拂,却是长年行踪不定。每年在不过初春时节回来,给祖父上柱香。

“瑶招山一事,师傅痛悔,我想…师傅如果听说三爷和世子都去了北境,他也会赶去的。”

“还是要寻个机会,见祖母和父亲一面才行…” 姑母手书上的内容,她是断然不敢经别人之口告知家里的。兹事体大,关系着永靖侯府满门的前程和性命。

“还好,主子如今已经知道了仇人是太皇太后和萧家,有机会为老侯爷报仇!” 观棋安抚她道: “其中细节,早晚会差个水落石出的!”

“太皇太后?萧家?” 沈明娇嘲讽地弯弯嘴角,将行军图折起收好。悲凉含恨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

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萧岐的血,到底还是染红了颐华宫的枫叶。

“主子,您用点吧!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的了啊!” 宫女柔声劝慰着。

“父亲死了…” 贤妃眼下乌青,惶然失措。“本宫…该怎么办?”

“主子,您还有太皇太后呢!” 宫女蹲下身,将汤羹喂到贤妃嘴边。“您还是萧家的嫡女啊!”

贤妃闻言苦笑,父亲都没了,萧家世子之位易主,她还算是哪门子的萧家嫡女。“太皇太后?她巴不得我死才对!” 她的身后,是萧那个畏罪自尽的世子,是过去与皇上对立的萧家。

皇上昨夜宠幸了萧媛,今早晋其为正五品良人,摆明了是要与萧家冰释前嫌。在这个关头,皇上弃她而选了萧媛,其中意味,不言自明。萧媛如今,是萧家与皇上重修旧好的指望。

“主子,吃些吧!您总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

“她说得对。” 沈明娇带着人进来,抬手便让小安子扣住了那个宫女。“有人巴不得你死,你偏要活得好好的!”

“懿妃…” 贤妃看着盛气凌人的沈明娇,脸色又白了几分,不解其意。“你这是,来落井下石的?”

“我是来救你的命的。” 沈明娇挑起汤匙,轻轻敲了敲装着羹汤的小碗,声音清脆。

“你…” 贤妃先是惊愕地看向那宫女,遂即了然,轻咳一声。认命道:“我早该想到的。”

“这碗羹…” 沈明娇起身端起玉碗,近前放到那宫女手里,道:“给太皇太后,端回去吧!” 挥挥手,命小安子将人带下去。

沈明娇打量着她如今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饶有兴致道:“在我面前,何必再装呢?”

“我不懂,妹妹此话何意?” 贤妃披头散发,甚是憔悴。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呆呆看向窗外。

“姐姐那日一番情真意切的话,险些将我糊弄了过去。萧媛虽然进了宫,可是否能得皇上青眼,能走到哪步,都是未知数。但姐姐的妃位,甭管怎么得来的…正二品,距皇后之位,不过一步之遥。” 沈明娇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窗外的红枫满园。缓缓道:“萧家,没有理由为了个看不清的前程,放弃姐姐这个实打实的贤妃,不是吗?”

“妹妹聪慧。” 贤妃并未否认,而是静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姐姐那日所言,爱过的人…是裕王吧?” 沈明娇玉手推开窗,捡了一片窗棂上的叶子,放到贤妃手里。

贤妃乍然回过头来,此时,盯着沈明娇的眼神,才带了几分真意。

“前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姐姐想必也听说了。都说秋节那日,在宫门口,裕王对镇远将军府的秦小姐十分上心,就连荣贵太妃亦是露了口风,有意替裕王求娶侧妃。”

贤妃握拳,将枫叶攥在手中碾碎。

“这位秦小姐是我的表姐,我便着人去查了查裕王的后院。” 平地一声惊雷,她却说的云淡风轻。“姐姐猜怎么着?我竟查出,当今皇上为东宫太子之时,萧家曾有意将姐姐嫁与裕王为正妃。”

“那又如何,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少。”

“真好看。” 沈明娇回神,握住贤妃的手腕,端详着她手上累金丝珐琅彩镯。“好巧,我沈家的商船这些年走南闯北,也带回来几样乌孙族的首饰。只是实在不及这个精致。”

乌孙族虽有王室的名头,但早在百年前便已归附大周,地少人稀,不甚流通发达。若不是三叔曾经带回过几样首饰给她与二姐姐把玩,如今还真是不一定认得。

“荣贵太妃入宫前是乌孙族的王女…姐姐手上这个…是裕王所赠吧?这些日子,姐姐不论衣着首饰如何换,这镯子却从未摘下过。”

“够了!” 贤妃声色俱厉,泪流满面。

“姐姐那日在正阳宫好意让我尝尝新茶,可自己却半丝茶水也未沾。这本也没什么…” 沈明娇端起一旁的茶盏,果真见里面只是温水,连半色茶叶也无。笑道: “这桩桩件件连在一起,我才看出了几分真意。”

“那日姐姐走后,我便一直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姐姐甘愿舍了萧家这个助力,冒险来与我求和。” 沈明娇微微探身,手掌覆在贤妃的小腹上,“是为了它吧?”

贤妃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贝齿咬着朱唇,露了怯。

“话虽如此,可我也是皇上的嫔妃,姐姐凭什么有把握,认为我会帮你保下这个孩子呢?” 沈明娇步步相逼。 “除非…姐姐知道,沈家与皇上,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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