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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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兄妹走后,吴自远又回了太子府书房。
他与李复书道:“殿下早就说过,此次收服朔方之良机千载难得,但现在的南唐要不起朔方。”
“今日柳尚书来投诚,殿下故意在他面前说起此事,其实是在试探他吧?”
李复书笑道:“还是你知我的心意。”
虽然他求贤若渴,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柳弗愠来投靠他,他也要试试柳弗愠的才学,看看值不值得为他所用。
吴自远道:“那殿下觉得他如何?”
李复书道:“可堪重用。”
柳家兄妹回了驿站以后,也在讨论今日在太子府上的事情。
柳弗愠道:“说起来赵女公子当真是天资聪慧。”
“太子今日提出的问题,她早就想到了,并且分析了其中的利弊,判定‘有教无类’的策略现下并不合用。”
“我想这件事情太子未必不清楚,只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
不然李复书早就在朝堂上提及此事了,而不是只在私底下问他的意见。
柳弗思笑道:“不光是学尔的功劳,哥哥今日在太子面前的回话也不差。”
“明明是皇上没有能力驾驭封疆大吏,哥哥不说皇上无能,却说是朔方地偏民刁,不值得花费心思去治理。”
“既把形势利弊分析清楚了,又给太子留足了颜面。我当时看了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对哥哥满意得不得了。”
柳弗愠却并不高兴:“你可就别再恭维我了,我今天向太子举荐赵女公子,非但惹得太子不喜,还差点儿害得你被太子追责,是我太心急了。”
他听说皇帝在为李复书遴选新太子妃,脑袋里一下就冒出赵学尔的身影来,只觉得她若是能做未来的皇后,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加上他今天刚刚投奔了李复书,便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忠心,不惜把六年前的秘密抖了出来,只为了让李复书相信赵学尔是真的聪慧善谋。
只可惜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但没有举荐成功,还把自己的把柄露了出来,差点儿被李复书追责。
柳弗思疑惑道:“哥哥今日为何在太子面前提起学尔,和六年前的旧事?”
“她早就嘱咐过我们,但凡有人问起当年之事,只说是我们自己的主意,不要提及她。”
柳弗愠道:“我是想着既然我们已经投靠了太子,就应该要为太子谋划。”
“赵女公子聪慧善谋,若是她做了太子妃,一来可以在朝政之事上辅佐太子,助太子顺利登基。”
“二来你与赵女公子是闺中密友,若是她做了太子妃,太子日后登基,她就是皇后。”
“赵女公子若是做了皇后,对咱们柳府百利而无一害。”
他一想起今日向李复书举荐赵学尔为太子妃没有成功,便觉得十分的可惜。
“只是没想到太子不但忌惮康宁公主,连已经过世的太后也如此畏忌,以至于选太子妃时竟然也有许多的顾虑。”
“可惜太子不喜赵女公子,不然我们何必怕康宁公主?”
在柳弗愠看来,赵学尔十八岁的时候,无权无势,都能设计擒获盛金,大败朔方。
若是她有了太子妃的身份和权势,康宁公主决计不是她的对手。
柳弗思却道:“可惜什么?我本来还想让她做我嫂子呢,你倒好,竟然把她推给了太子。”
柳弗愠笑道:“可千万别!我已经有个厉害的母亲,又有个厉害的妹妹了,千万不要再给我找一个厉害的夫人了。”
柳弗思立马抓住了柳弗愠话中的重点,打探道:“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柳弗愠脸上一红,他心中确实有一位中意的女子,若叫他说出来,倒怪不好意思的。
但他在康宁公主府的时候说过,他已经有议亲的对象了。
虽然那个时候是为了拒绝康宁公主的联姻才这么说,但是回承州以后,这件事情确实也得操办起来。
不然若是以后让康宁公主得知,他这么明目张胆地骗她,到时候就不只是立场的问题那么简单了。
柳弗愠这样想着,便大方地把心仪的对象告诉了柳弗思:“钱统领家的女公子天真率直,简单有趣,她若是做了你的嫂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柳弗思白眼儿翻上天:“原来哥哥不喜欢冰雪聪明的,而是喜欢傻白甜啊,就她那智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弗愠敲了下她的头,护短道:“不要这么说人家。”
柳弗思捂着脑门儿,又跳又叫地大声嚷嚷着:“嫂子还没进门儿,你就偏心了,我看搞不好她以后真会仗着你的势欺负我。”
兄妹俩顽笑着打打闹闹,自是不提。
张省、陈令等人没有办成差事,诚惶诚恐地去康宁公主府请罪。
康宁公主坐在富贵椅上,听了张省等人的禀告,一掌拍在扶手上,大怒道:“太子真是好手段,竟然踩着我拉拢柳家!”
张省慌忙请罪:“都是老臣办事不利,请公主责罚。”
其他人也跟着向康宁公主请罪。
康宁公主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儿这些大臣们,心想兵部尚书之位已经是没希望了,若是再斥责他们,不但无济于事,还会失了人心。
她压制住心中的怒火:“罢了,不是你们的错,毕竟谁也不知道柳家兄妹会突然冒出头来。”
她手指敲着扶手,思量着整件事情的始末,想到一个人,心情平复了许多。
“这次倒也不是全无收获,魏可宗这个倔老头儿,太子和我他向来是哪边都不站。”
“这次竟然冷不丁儿地就和太子怼上了,以后若是好好儿谋划,或可为我所用。”
魏可宗身为尚书令,掌尚书六部,自然是她最想拉拢的对象。
只可惜无论她怎么示好,魏可宗都无动于衷。
她自然也想过把魏可宗拉下马,找人取代他的位子。
只可惜皇帝却十分心仪魏可宗,无论她如何说他的不是,皇帝都不愿意动他分毫。
幸而魏可宗也不是李复书的人,她这才不再与他较劲。
没想到今日都不用她煽风点火,魏可宗自己就和李复书杠上了。
既然李复书自己作孽,惹怒了魏可宗,那就别怪她趁虚而入了。
张省立即附和:“柳弗思残暴不仁,太子竟然还公然赞许,大肆褒奖宣扬,混淆是非。”
“魏相向来最讲礼法不过,自然容不得他如此作为。”
康宁公主笑道:“李复书以庶长子的身份被立为太子,以前陛下没有嫡子也就算了。”
“而今四皇子已经周岁了,他还占着太子之位不让,可不就是不合礼法吗?”
张省道:“殿下说得是,臣明日就上疏请陛下废太子,改立四皇子为太子。”
康宁公主摆手:“陛下对太子感情深厚,废太子之事没那么容易,此事还要重长计议。”
“你们有机会和魏可宗多接触接触,若是时机合适,由他出面请皇上废太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众人都赞:“公主英明。”
这件事罢,康宁公主又对陈令道:“还有董重,想办法把他调回来,免得兵部尚书没捞到,倒把北城的差事给弄丢了。”
又过了三日,皇帝授柳弗愠兵部尚书的册书,并颁布了处置朔方和盛金的旨意:
封盛金为安西王,入朝奉主;着盛金之子盛德代父治理朔方。
兵部尚书柳弗愠带使臣团出使朔方,招抚以费威为首的朔方三王,助安西王平定朔方内乱。
皇帝指了几个京官儿组成使臣团,与柳弗愠一同出使朔方,不日启程。
出使朔方的路线,是经由承州出发去朔方,所以柳弗思便跟着他们一道儿回承州。
启程的那一日,李复书派吴自远替他为柳弗愠送行,同行的还有章正。
章正十分恭敬地道:“柳尚书此行朔方,肩负重任,还望善自珍重,待您凯旋归来,我再备上美酒为您接风洗尘。”
此行京都,虽然波折,到底收获颇丰,柳弗愠心中高兴,哈哈大笑:“好,到时候咱们定要开怀畅饮!”
他看了眼旁边的吴自远,又道:“还要拉上吴舍人作陪。”
柳弗愠和章正如今都是李复书的人了,吴自远本来还担心他们会有嫌隙,现下见他们如此亲近,便放下心来,说着等柳弗愠回来了不醉不归的话。
大半个月后,一行人到了承州,柳弗愠招待使臣团在承州歇息了一日,一来收拾些衣物补充物资,二来是要向赵学尔道谢。
柳家兄妹带着礼物去了赵府,柳弗愠去见赵同,柳弗思去见赵学尔。
赵同向柳弗愠贺喜:“恭喜柳尚书,如此年轻便位列宰臣之位,真是鹏程得志,花盛续登高啊!”
柳弗愠谦虚道:“赵刺史过奖了,陛下授我尚书之衔,只是为了方便我在朔方行使权力,至于宰臣之位,还要从朔方回来以后才有定论。”
“况且,若不是赵女公子与我分析了朔方的形势利弊,并将分而化之之法悉数授之,恐怕我此行京都,也不会有如此际遇。”
“说起来都是赵女公子的功劳,还请赵刺史代我向赵女公子致谢。”
柳弗愠不知道赵学尔从来没有在赵同面前提起过此事,想着今日是来道谢的,便大喇喇地把这件事给抖了出来。
赵同如中雷击。
什么?
柳弗愠之所以能得到兵部尚书之位,是因为赵学尔?
这么说来,如果赵学尔将解决朔方的办法告诉了他,那么此时成为兵部尚书的人就该是他了,而不是柳弗愠?
那么即将要出一位宰臣的府邸就是赵府了,而不是柳府?
赵同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笑意,勉强扯着嘴角道:“哪里哪里,柳尚书经世之才,封侯拜相是迟早的事。”
柳弗愠还要准备出使朔方的事宜,时间紧迫,不能久留,稍坐了一会儿,便与赵同告辞。
求安居那边,柳弗思已经把京都的局势,以及这些日子在坊间的见闻都讲给了赵学尔听。
唯独柳弗愠曾经向李复书推荐她为太子妃的事情没有说,毕竟没有成功,若是告诉了她,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柳弗思道:“太子和康宁公主本来各有人选,太子推荐兵部侍郎章正,康宁公主推荐北城守卫大将军董重。”
“不想陛下一个也没看上,倒是属意我哥哥。”
“这么一来,康宁公主便急了,那天为政殿上那架势,你是没看见,唇枪舌剑的,比真刀真枪的都厉害。”
“幸而太子愿意帮我们说话,我才能全身而退,哥哥也保住了出使朔方的差事。”
“你之前说过‘有教无类’的策略,太子也提到了,你说巧不巧,你们竟然不谋而合?”
“由此就可以看出,太子不但胸襟广阔,而且智慧非凡。”
赵学尔听柳弗思这么一说,也觉得李复书很是不错:“这么说来,太子倒是称得上怀仁识义了。”
柳弗思点了点头,又道:“亏得你早就与我分析了其中的利弊,不然太子问话,我哥哥都不知道怎么回话了。”
赵学尔笑道:“那你可小看柳尚书了,就算我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回话。”
柳弗愠六年前临危受命,率领承平军抵抗朔方铁骑,保卫南唐西境。
当时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他若是没有些智谋和胆略,这些年又怎么能保得南唐西境无虞呢?
柳弗思“嘿嘿”笑了两声,她哪里是当真看不起她哥,不过是自谦而已啦。
说起在京都的遭遇,柳弗思抱怨道:“那个魏相真是固执,本来康宁公主一派的人都已经被太子问得说不出话了,偏他还揪住不放。”
“说什么‘小德出入,终累大德’,难道他以为是我愿意杀降的吗,还不是为了保住承州才这么做?”
赵学尔却十分赞赏魏可宗:“魏相说得没错,舍‘小德’,顾‘大德’,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若是人人都有‘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的这种想法,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
柳弗思与赵学尔又絮絮叨叨了一阵京都诸事,直到柳弗愠派人来请,她才告辞。
赵学尔刚送走了柳弗思,求安居就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满脸郁气的赵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