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藻宫咸鱼纪事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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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静仪顿时不敢说话了。
一片寂静中,良妃道:“贤妃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说的话这么没道理?谋害皇嗣,其罪当诛,贤妃娘娘说冯静仪谋害皇嗣,又说她只是被禁足,岂非是在说皇上偏袒护私?容嫔与冯静仪深情厚谊,我与孙贵人也是如此,后宫嫔妃,理当情同姐妹。”
良妃虽说是在维护我和冯静仪,眼睛却看着贤妃,显然只是为了怼一怼贤妃。
贤妃瞥了眼皇上,没说话。
良妃又道:“容嫔确实不爱用绣花手帕,这是很久之前,她亲口告诉本宫的——本宫记得贤妃当时也在旁边,贤妃怎么不说话了?”
贤妃道:“我的记性可没良妃那么好,什么小事都要记得清清楚楚的。”
冯静仪道:“小柔这丫头,虽说是在淑贵妃娘娘手里待过,但淑贵妃娘娘也只是调教一番,又不能点石成金,小柔在淑贵妃娘娘面前是稳重的样子,可到了青藻宫,来的第一天,容嫔把脏帕子给阿柳,她却劈手夺过去,说她来洗,还小嘴叭叭地说要绣花,容嫔又素来温和,便随她去了,今日这种关乎人命的事情,小柔一会儿说容嫔更衣可疑,一会儿又跟容嫔争辩帕子的事情,依妾身看,这样的宫女,不管这件事结果如何,青藻宫恐怕都容不下这般伶俐的人。”
我点头附和道:“不错。”
淑贵妃道:“小柔,你昔日在本宫身边时,行事稳重妥帖,本宫才将你赐给了容嫔,未曾想你竟是个不安分的,既如此,便去浣衣局收收心吧。”
小柔道:“淑贵妃娘娘明鉴!小柔真的没有撒谎,小柔真的将手帕给了容嫔娘娘啊!那一日容嫔娘娘从晴芳殿搬去撷芳殿,阿柳姐姐主事,奴婢也是觉得阿柳姐姐辛苦了,才想为她分担一二,小柔绝无僭越之心。”
我道:“本宫说没拿到手帕,你又说本宫拿了手帕,阿柳是我的贴身宫女,她的证词又做不得数,这件事情掰扯不清了。”
长公主道:“父皇,若无其他物证,便只有将此案交与刑部审理了,至于这小柔,当奴才的不守本分,的确该去浣衣局磨练一番。”
皇上道:“小柔与这手帕有关联,先交与刑部吧,朕会给刑部刑讯的特旨。”
小柔哭得更厉害了。
辛婉仪面露不忍,突然道:“皇上,依妾身所见,小柔未必是在说谎。”
淑贵妃一挑眉,道:“哦?辛婉仪何出此言?”
辛婉仪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躬身向上一递,皇上的贴身大太监立马接过来给了皇上。
“妾身今日是在玉漱宫用的午膳,用完膳回霖泉宫时,妾身流连御花园春景,多走了几步路,以至于午后难以入眠,琳清殿略有喧哗时,妾身便起来去瞧了眼,这一点琳清殿宫人皆可作证。”
“然后呢?”
皇上看过辛婉仪递上去的东西,又给了淑贵妃,我离得远,看不太真切,只看出是颗小小的金色的珠子。
“妾身去时,琳清殿宫人已经在永春池寻到了孙贵人,只是人手不足,特意回来叫人去搬孙贵人的尸身,妾身惊闻噩耗,心中悲恸,跟着琳清殿宫人一起去了永春池。”
淑贵妃道:“所以你是在永春池捡到这颗金珠子的?”
辛婉仪道:“是,妾身随琳清殿宫人到了永春池,却不敢细看孙贵人的尸首,只远远地站着,等到宫人们抬走了孙贵人,妾身走过去,在被孙贵人打湿的泥土里,发现了这颗金坠珠。”
淑贵妃又将金珠给了长公主,长公主看了一会儿,道:“这不是纯金珠,是银镀金。”
辛婉仪道:“是啊,并且这珠子上有连接的痕迹,又只有一个,应当是发钗上的坠珠。”
温嫔道:“莫非这坠珠,是杀害孙贵人的凶手留下的?可后宫哪个嫔妃会用银镀金的发钗?”
长公主道:“父皇,不妨派人去辛婉仪和容嫔娘娘的殿中搜查,看能否找到与这坠珠匹配的发钗。”
我猛然想起家中弟妹及笄礼时送我的银镀金发钗,道:“长公主,可否将这这坠珠给我看一看?”
长公主把坠珠给了刘嬷嬷,刘嬷嬷又转交给我。
我看着那熟悉的,憨态可掬的金兔子。
一时无语凝噎。
长公主道:“容嫔娘娘,您怎么了?您可认识这坠珠?”
辛婉仪道:“不认识也无妨,去撷芳殿和琳隐殿搜一搜,自然水落石出。”
我道:“这坠珠是妾身的。”
长公主道:“容嫔!你……”
冯静仪道:“长公主稍安勿躁,听容嫔说完吧。”
我道:“皇上,妾身及笄礼时,家中弟妹曾为妾身打造过一支银镀金发钗,这坠珠就是那发钗上的,发钗上共有两颗坠珠,都是兔子形状,辛婉仪捡到的这颗坠珠,是底下那颗。”
辛婉仪道:“所以容嫔娘娘,你为何要杀害孙贵人?”
我道:“皇上与长公主都没发话,辛姐姐为何要急着把罪名往我头上安?妾身发钗上的坠珠,早在去年冬天就遗失在御花园里了,正因如此,妾身再没有戴过那支发钗。”
皇上道:“容嫔,你是在御花园何处遗失坠珠?”
“回皇上,在御花园穿过柳荫道后的一片空地上,那地方还种了胡树,当时妾身还是晴芳殿陈昭仪,跟宫人们在那儿玩雪,还遇到了三皇子、淑贵妃和太后娘娘。”
淑贵妃道:“皇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天正好太学处开始休年假,提前下学,太后却不知道,没有派人及时去接三皇子,臣妾在慈宁宫陪伴太后时提起,太后便与臣妾一同去太学处和御花园寻找,最后在胡树底下,看见容嫔与三皇子站在一起,后边跟着一堆太监宫女。”
“那你可有注意,容嫔当时可掉了什么东西?”
“这个臣妾实在是没留意,这坠珠小小一个,不起眼,就算掉在雪里也没个声儿,容嫔怎么确定它是掉在雪地里了?”
我道:“当时妾身玩得失了礼仪,连手镯都差点脱手,回宫更衣时阿柳发现妾身坠珠遗失,只可能是掉在雪地里。”
“这事只有阿柳知道吗?”
“是,当时妾身殿内只有三个宫女一个太监,阿柳发现坠珠遗失后,妾身便将发钗收了起来,也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辛婉仪道:“容嫔所言虽合情合理,但到底只是一面之词,没有其他人证,难以信服。”
我道:“辛婉仪说这坠珠是在孙贵人尸首旁捡到的,不也同样是一面之词?辛婉仪可有其他人证吗?”
良妃道:“是啊,辛婉仪,你说你在永春池捡到了坠珠,为何到现在才把坠珠拿出来?焉知不是你在雪地里捡到坠珠,杀害孙贵人后,故意嫁祸于容嫔?”
辛婉仪楚楚可怜道:“良妃娘娘为何如此针对妾身?妾身原本没想到此案这般扑朔迷离,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捡到过坠珠,只是看小柔可怜,才突然想起这么件证物,赶紧拿了出来。”
良妃冷哼一声,道:“辛婉仪可别,本宫可没兴趣针对你,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本宫向来嘴巴直,皇上也是知道的,你也莫在本宫面前摆柔弱样子,本宫与你同为女人,可没皇上那份怜香惜玉的心。”
第14章 反转
我想起冯静仪跟我说过的良妃和辛婉仪之间的旧事,只觉得良妃嘴利如刀,都快要把辛婉仪的心剁成饺子馅儿了。
不过……
良妃跟辛婉仪摆明了关系不好,而良妃和孙贵人的关系好到能日常蹭饭的地步,辛婉仪之前又说她和孙贵人情同姐妹。
莫非这孙贵人还是个左右逢源的主儿?
我回头看向冯静仪,冯静仪也看着我,显然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但本着“后宫姐妹亲如一家”的原则,我不能质疑任何两个嫔妃之间的“姐妹情”,因此只能把疑问吞进肚子里。
憋死我了。
皇上在二皇子生母和失宠多年的无子嫔妃之间,果断选择了孩儿他娘,道:“良妃不过就事论事,并非是在针对谁,辛婉仪不必委屈。”
这话明摆着是在偏袒良妃,然而辛婉仪的理解能力也不知怎么了,居然一副被皇上安慰到的样子,娇羞道:“谢皇上关心,妾身不委屈。”
我一时竟不知辛婉仪是真的演技绝佳,还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不,双耳。
长公主道:“父皇,儿臣想看看容嫔娘娘那支发钗,可以吗?”
皇上道:“尤安,派个人去容嫔殿里拿发钗。”尤安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
长公主道:“父皇,就让刘嬷嬷随容嫔娘娘的人走一趟吧。”
皇上道:“也行,再派人去审问琳清殿和……和辛婉仪殿内的宫人,确认一下辛婉仪到底是什么时候捡到的坠珠。”
尤安应下,开始安排。
我身边只有阿柳,自然只能让阿柳跟刘嬷嬷回去,冯静仪道:“罢了,还是让阿柳陪着你,我来替你跑这个腿吧,皇上,可否让妾身跟刘嬷嬷回去?”
皇上道:“可以。”
冯静仪道:“阿柳,你们姑娘的那支发钗放哪儿了?”
阿柳道:“回冯静仪,在姑娘寝殿梳妆台最底下抽屉的雕花木盒里,唯一一支没有坠珠的发钗就是了,冯静仪和刘嬷嬷若是找不到,尽管翻,把木盒整个搬来都行,反正我们姑娘行的端做得正,不怕人看。”
我道:“你这丫头,在青藻宫跟冯静仪贫嘴惯了,在皇上面前也这么失礼。”
阿柳道:“奴婢知错了。”
我也没真想责怪阿柳,让她象征性跪了跪就算了,免得我刚罚了小柔,落人口实。
冯静仪被她的贴身宫女小兰扶着,随刘嬷嬷离开,我立刻就孤立无援了,辛婉仪好歹是皇上宠过的女人,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偏向我。
我甚至可以肯定,皇上内心是希望我是凶手的,这样他就不必赐死哀愁凄婉惹人怜爱的辛婉仪了。
淑贵妃,且不论我与冯静仪的关系,就算看在三皇子的份上,她也会想方设法弄死我。
至于贤妃……我只求她千万不要为我说话,我不想引的良妃来怼我。
孙贵人的案子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查无可查,皇上显然也累了,道:“此案便交与刑部审理,辛婉仪,容嫔,坐下吧。”
我回到座位上,嘉嫔道:“诸位辛苦了,本宫已备好了解渴提神的果茶,宝儿,上茶。”
贤妃喝了一口,道:“这果茶香甜爽口,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
嘉嫔笑道:“这法子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回头我让宝儿把方子给娘娘送去。”
良妃道:“贤妃又是想做给大皇子喝吗?大皇子都已经有王妃了,怎么贤妃还是如此放心不下?”
贤妃道:“做母亲的,自然是日日惦记自己的孩子,等二皇子大了,良妃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
良妃道:“这果茶甘美,想来二皇子也会喜欢,嘉嫔,回头我可要让我小厨房的宫女来你这偷师学艺了。”
嘉嫔道:“妾身恭候。”
嫔妃们说说笑笑,长公主却没这个心思,起身道:“父皇,女儿想再去看看母亲。”
皇上道:“去吧,萍儿,只是莫要伤心过度,伤了身子,你母亲若在,也必然希望你好好的。”
长公主道:“是,谢父皇关心。”便离去了。
冯静仪与刘嬷嬷进来时,长公主还没回来,刘嬷嬷一心只为长公主,把雕花木盒递给皇上后,便道:“长公主对着孙娘娘,只怕是越看越伤心,奴婢去将长公主叫回来。”
皇上把雕花木盒打开,里面除了我那支没有坠珠的银镀金发钗外,还有一个磕坏后用金修补得极丑的玉镯,一只耳环,另一只似乎已经不知掉哪儿去了。
良妃道:“容嫔可真是冒失,也亏得阿柳细心,还将你损坏的首饰一一收起来。”
其实阿柳收起这些损坏的首饰,主要是因为它们都还很值钱,虽然不能再戴,贿赂打点却是可以的。
不过阿柳是我的贴身丫鬟,阿柳被夸,我也高兴,我道:“阿柳确实细心,比我这个主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时刘嬷嬷扶着长公主进来了,长公主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皇上道:“萍儿快坐下,你要的发钗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