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菜鸡互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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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陈迹和杨同两人回去军营，却说这边得了喜事的孟德一路狂奔回到县衙，找到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的老父亲。
孟起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小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朱笔，道：
“汝可是又在外边惹出了甚么祸患，还是银钱不够使了？这般火急火燎来找为父。且先坐下喝点茶水，顺顺气。
如今时局非常时候，还是少在外面跑。万一真有不测，为父也好早些把你送出城去。”
对于这个看似纨绔，只知道留恋青楼楚馆，走马章台的小儿子，孟起向来是心怀愧疚的。
因为他自己的无能，以及将资源和关系全部倾斜到了长子身上，导致小儿子没有门路入仕。可这小子非但没有任何气愤，反而懂事的不去烦扰他。
明明品性才学皆是不俗，偏偏要扮作成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真是何苦来哉！
“非是如此，儿子这次来，实在是有天大的好消息。”
“你能有甚么好消息？”
“好叫父亲知晓，儿子可以入仕了。”
“哦，不就是入仕嘛，这算甚……入，入仕？！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孟县君起初不以为然，顺着话头就要说去。不想突然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又猛然揪下几缕长须，满脸惊愕地看着孟德道。
孟德随即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通。
“好啊！好啊！我儿有出息了。我儿有此缘分结识陈主簿，实乃汝的福分。这两日我倒是与钱校尉见过几面，却是只听陈主簿其名，而不得见面。
眼下战事关键，陈主簿能被府君钦点来帮衬钱校尉，才智定是非凡。我儿既已识得他，当好生跟在他后边做事，多多学点本事。
只要你做得好了，不怕没有晋升的机会。为父无甚本事，不得门路让你入仕。如今你自己有了此等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了。
这样，你立即回去收拾几件细软，这便去军营入职罢。到了那边，少说话，多做事。好生学学军中前辈如何做的。
还有，战场厮杀刀枪无眼的，你可得给为父囫囵着回来。”
孟起见小儿子如今有这份运道，不禁老怀大尉。当即说了许多话，满是对儿子的殷殷期盼与嘱咐。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那儿子这便去了。父亲在家中，也要保重身体。”
孟起发妻早丧，他后来也没续弦，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两个儿子带大。如今这小儿子也要去军中做事，日后怕是也不好相见。他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我辈男儿，何须哭哭啼啼的作女子样。且去罢，为父还有好些政务要处理，你莫再为父眼前晃悠了。”
孟县君下了逐客令。既然迟早要飞了，那不如早些放出门去。
孟德对老父亲弯腰行礼了好一会儿，随即便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去军营入职。孟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红了眼眶。儿子如今有这般出息，他又怎能不高兴呢。
他心中积压了好几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啊。
……
中军大帐里，钱猛得知陈迹给他找了个文书，还是孟县君的子嗣。当即便大手一挥，同意了这件事情。
他和孟起也打了几次交道，知道此人为官颇有手段，城中的士民都颇为敬重他。如此的贤才想必家学深厚，培养出来的子嗣定然也不会差了。
何况这还能卖给他乃至孟家一个人情，不做白不做了。反正军中也不差那口吃的。
“多谢兄长了。对了，适才杨参军与某说，要捐献自己带来的百金与军中作军费，以解燃眉之急。”
“真的？”
钱猛看向杨同，眼里满是惊喜之色。有了这百金，他就不用舔着脸去跟孟起要钱了。刚刚收了人家儿子在帐下，这便要去要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钱某人携恩图报呢。
“确有此事。某这次出来带了些钱财，听闻军中急需，便想着都捐纳了，以尽绵薄之力。
只是还请校尉莫要将那事声张出去，要不然某面上须不好看。”
“甚么事？”
钱猛一脸茫然。这杨同在说甚？甚么事情，莫不是他捐纳了军费的功劳不要了？
“呃，没甚么。
嗯，某的意思是说，这次捐纳军费的事情，就无需记作功劳了。皆是某分内之事，何敢言功。”
杨同咬着牙往旁边恨恨地瞪了一眼。他知道，这次又被陈迹这厮坑了。现在好了，钱没了，功劳也没了。白白给别人作了嫁衣。
“哈哈哈！子和老弟的觉悟甚高啊。若是军中诸将士都有你这般的决心，何愁不能大败敌军！”
“兄长，那我们先下去了，还有许多事要做。”
“嗯，老弟且去。”
陈迹两人出帐，却听到里面钱猛正对亲兵吩咐道，让他去城里采买些肉食，给军中将士饱餐一顿。
“子和啊，你的钱可真是及时雨啊！要不然，我军将士怕是连顿像样的肉食都吃不起，更别说有多的拿来做赏钱了。
说来这几日，我也甚少吃肉，嘴巴可淡出鸟儿来了。”
“吃吃吃，吃不死汝！”
两人互相阴阳间，程来便带着孟德到了。之前回到军营时，陈迹便让程来拿着令牌，在门口迎迎他。要不然到时候层层上报，麻烦得紧。
“见过主簿，见过参军。”
孟德很快进入角色，对着陈迹两人分别行了一礼。
“尚行无需这般多礼，你的告身与官服已经在准备了。不如就让杨参军带着你去熟悉一下军务吧。”
孟德看向杨同，恭敬道：“有劳杨参军了。”
“且跟我来。”
杨同没拒绝陈迹的提议。毕竟他看这个孟德还是很对胃口的。
次日，庐阳大军照旧来攻。只是和前两日不同的是，军阵前边明显排了两三千辅兵民壮。
他们中间只有寥寥几人有甲胄，大多都是身着布衣，就连身上的武器也是残缺破损得厉害。
显然，这是被常兴送来当填旋的。有了昨日泗阴大军的前车之鉴，他怎么可能还会再犯，白白让手下将士去送死。
至于这些没甚战力的辅兵民壮嘛，那就随便了。送他们去当填旋，也算是人尽其材，死得其所了。
很快，在常兴的指挥下，这数千民壮便开始拿着手中的武器，在后方督战军的驱赶下，往城墙攻去。而他们中间，也小规模地分散着一队队郡兵精锐。
“校尉，敌军又来了。只是这看着，好似不是郡兵啊。像是那些普通的民壮。”
“哼！这贼子怕是送他们来当填旋，消耗我军弩矢的。正好，今日我军也尽数派遣的是民壮。真是误打误撞也！”
数千民壮如同蚂蚁般往城墙涌来，城上先是射了一波弩矢，暂时压制住敌军后便很快停下。随后李钦便亲自指挥着手下的弓手射杀楼车中的敌军弓手。
在两方的对射下，庐阳大军的民壮来到城下将云梯架好，便向上攀登而去。
而钱猛麾下的民壮县兵，则是在几个郡兵大橹手的掩护下，顶着射来的箭矢，往下边奋力扔着滚木礌石，还有滚烫恶臭的金汁。
那些攻城的民壮甚么时候见过这等场面。之前的弩矢取了不少同伴的姓名，便让他们的魂都要飞了。
好不容易活得命来攻到城下，就要攀爬上去，却又迎面而来这些腌臜之物，浇洒到身上直能脱层皮。
许多中招的民壮被疼得嗷嗷大叫，摔下了云梯。顿时，攻城的民壮混乱起来，哭爹喊娘地就要后撤。
谁知却被混在里面的郡兵直接砍翻了几个人，喝令住了退势，只得无奈地继续往前冲去。
“冲！给某冲杀上去！先登城头者，赏千金！斩敌首级者，赏万金！”
混在人群中的庐阳郡兵曲长大喊道，很是激励了一波士气。
在他的重金许诺下，许多民壮不禁红了双眼，极力压下了心中的慌乱与胆怯，往城头冲去。
随着一干先驱者的前赴后继，几架云梯上的民壮终于冲上了城头。而这时丢滚木早已丢得筋疲力尽的明阳民壮，直接往后撤去，让后边准备多时的县兵持刀上前。
养精蓄锐已久的县兵虽多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但是这般长时间过去，心中的热血早已压制住了胆怯慌乱。
他们径直拿着刀枪快步冲上去，相互配合着，连连砍翻了好些爬上来的民壮，堵住了缺口。
不过由于技巧生疏，民壮中有些武艺打底的汉子倒也不怵，直接持刀与之厮杀起来。一时间，城头上陷入了两军的近战搏杀，好不惨烈。
虽然有着李钦带人在后面射箭予以压制掩护，再加上一些郡兵精锐的配合厮杀，但这些青壮县兵的表现也依旧说不上多好。
而庐阳民壮这边，虽然有着楼车弓手的帮衬，以及混在人群中的郡兵，却也依旧只能止步于城头边缘，再不得存进。
可以说，今日的这场攻防厮杀，不若叫菜鸡互啄更为贴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