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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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界的入口距离沈青衡所居住的洞府, 并不算近。
前那样快就到达,过是因着沈青衡动用了独创的身法,缩地成寸, 自然快。
当然, 并非所有的修士都有这样的能力, 修真者多御剑飞行, 像是移形换影的身法对体能要求极高,非千锤百炼、升至锻体九层者,皆难以炼成, 因此, 现今能够移形换影的修士, 大都是常年苦练的剑修。
像道修丹修,大半辈子都用于钻研修行,会更倾向于使用传送法阵和飞行灵器。
从古朴的石门中走出,要穿过一个极深的溶洞。
洞中溶岩千奇百怪,地底是一条淙淙流淌的小河, 流水泠泠响,清可见底。
然而,从溶洞的尽头往前方望去,却只能望见一条幽蓝色的小河, 深远而静谧……
沈青衡手中抱着安睡的少年,眉眼沉静地涉水而过, 踏波无痕。
足下藏于水中的一尾又一尾暗蓝色的游鱼, 却像是受了惊一般, 陡然往两侧散开,河水便由蓝转白,变幻不定。
小河泛着粼粼波光, 仙人颀长挺拔的身影映照于水面,又转瞬间消失了。
等到那冷清如月的背影彻底望见影子了,河里的游鱼才缓缓浮上来,若有若无的扑通水声响起,夹杂着些许音调奇异的交谈。
“今日如何多了一个人?”
“知,兴许是人族,恍惚像是看到了龙尾?”
“确是龙尾,唯上古神龙尾方有云雾庇护缭绕,那尾巴虽然被衣物掩住,最底下的尖尖却是让我瞧见了,定是龙族。”
“所以不是灵宠?”
“哼,望夜剑仙修的什道,如何会圈养灵宠?莫说灵宠,此人必定地位超然,举足轻重。”
“连那处禁地都带去了,可不是吗?”
“莫不是剑仙开始历情劫?否则哪会金屋藏娇?”
“慎言。曳北峰有哪一处在剑仙神识掌控之中?小心触怒了他,我等一锅红烧了,赠予美人。”
“历川鱼又做错了什?我等只是鱼罢了,终生居于此地,能往外散布消息么?”
“说回来,龙吃鱼么?”
“龙难道是海产?我看到有鳞片。”
“你在想什?龙族住在山谷。那不是鱼鳞。”
……
隐蔽的絮语声逐渐远去,早就习以为常的沈青衡神色寡淡,似是未曾听闻一般,再次穿过桃林,回了洞府中。
如今寒冰洞府仅有冰雕,更多的是云雾,一眼望去几乎看到全景。
沈青衡却如履平地,所过处,云雾自行退避,空出一条道来。
他辛馍放回血玉榻上安置。
眼见着及腰的银发如同月光流淌,在床铺散开去,乍一看圣洁无比,然而衬着少年这样一张脸,雪肌红唇,昳丽旖旎,又多少有些迷惑人心了……哪怕是以美貌闻名的鲛人族,皆未曾有这样矛盾的气质。
沈青衡垂眸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方俯身,一手撑在辛馍脸侧,凑近了问:“可要枕头?”
少年睡得是很熟,一应到男人凛冽好闻的气息,便往沈青衡的方向蹭了蹭,依赖地偏过头。
然而两人到底隔着一段距离,辛馍于睡梦中,只觉得那股让自己安心的气息总是若即若离,并不肯抱着他,由蹙起眉,喃喃呓语。
“太远……不走。”
沈青衡见他答非所问,抬手覆了少年白净的额头,同样合眼。
强大的神识无声无息地侵.入少年的识海,本以为辛馍梦到了什,然而,看到的却依旧是抱着尾巴睡得呼呼的小龙……
睡梦外阖眼安睡,睡梦中同样梦见自己抱尾巴在睡……如此心无杂念、澄净透明的魂魄,便是古往今来,都未曾出现过。
毕竟,凡人转世后必定灵魂刻有前世的专属痕迹,代表着因果轮回、功德罪孽,哪怕垂髫小儿,同样如此,孟婆汤尽管能使人前尘尽忘,却也仅仅是消弭记忆,并不能除去因果。
然而辛馍转世三次,由龙崽到人族,再从人族回到龙蛋中,魂魄却半点痕迹也无,莫说因果,便是往日功德,都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小废物,莫不是将生前的一切都留在了舍利子中?以为众生道要求无欲无求,就真老老实实照着办?
沈青衡缓缓神识抽离,移开手掌,随手勾起一缕银发,绕在指尖捻了捻,方松了手,转为轻轻捏了一下少年的下巴。
“这世怕是无人比你要傻。舍弃一切,你倒是胆子很大,怕走错了道。”
“怪不得本座寻你着。若是没走回龙蛋,你就只有畜牲道一条路可去,回头变成小鸡小猪,本座去乡野挨家挨户捞你就罢了,凡人养家畜过一两年,如何赶得及?”
男人出口声音极低,沉得行,像是隐隐有怒意,又似乎没有,唯有忧虑和疼惜,是真切而分明的。
辛馍被训了一顿,是无知无觉,小小的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一声有些奶气的龙吟,像是在唤人。
他变成少年后,说话虽是清脆明朗了许多,没那么软嫩了,性子成熟了些许,可龙吟依旧没什变化,大抵因着龙族寿命漫长,所以,没长成完全体的巨龙前,都是这般。
哼哼唧唧完了,辛馍甚至还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窝到沈青衡手边。
细软的指尖摸摸索索,好一会儿才找到了男人的衣袖,拖到怀里抱着。
沈青衡听着小小的龙吟,见他如此撒娇,再训人了,转而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了一只流光软枕,伸手托起少年的头,枕头置于底下,又给盖纱被。
戮茫剑被关在芥子空间中,眼瞧着一只价值连城的枕头又不见了,便朝系统道:“龙崽在睡觉。应当没什事。”
祁云墨正躲在宗主洞府里嗑瓜子,闻言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出小黑屋了?”
“未曾。望夜剑仙月仙的枕头给拿走了。”戮茫剑道。
“月仙是谁?”祁云墨不解,“干嘛用别人的枕头?”
“月仙只是一棵树,桂树。就在上界,沈青衡原来还是望夜剑仙时,门口那棵树。后来老是有其他仙人假借那棵树的名义碰瓷搭讪,就被移栽出来挪后山去了。留下来的树根正好做了流玉枕,非常绵软,可安神。”
祁云墨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木头做的枕头很软?”
戮茫剑:“我偷偷戳过。那木头很奇异,味道很好闻。原本只是一截木头,前两天才做成枕头……懂得都懂。以前有人专门来求,沈青衡一个都不会。”
正说着,戮茫剑忽然不受控制地从芥子空间里飞了出去。
下一瞬,灵剑停在打坐的沈青衡面前,安静如鸡。
冰冷慑人的审视落在剑身上,直把戮茫剑剑灵吓得噤了声。
沈青衡垂眸扫视了一眼戮茫,冷冷道:“本座记得,捏碎恶灵之时,并未唤你出来。”
“缘何自作主张,提早将恶灵斩了?你在盘算什?”
这轻描淡写的询问,似乎并不如何严厉,却分明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没有波澜,说明不是不可或缺的,就没有能杀的约束。
戮茫剑只想当场昏过去,它当时出来杀了恶灵,只是因为辛馍来了,为了阻止剧情罢了。
原书剧情里,龙族小美人美丽又柔弱,见了沈青衡杀人,虽说没因此而生出什误会,但到底见了血.腥场面,有阴影,是病了好几个月。
戮茫剑和祁云墨一合计,就觉得此事必须规避,所以才跑出去杀了恶灵。
却不想去得太晚了,是让辛馍看见了。
戮茫剑本来觉得龙崽这一病是不可避免了,结果仅没病,睡得好好的,沈青衡还有空反过来收拾它了。
真是太难了。
灵剑安安静静,死不吭声。
沈青衡漫经心地瞥了一眼,片刻后方道:“自去剑冢。本座对你事无甚兴趣,只离他远点。”
戮茫剑一时惊喜已,想自己能免除一死,当即逃命似的窜了出去,连一眼都不敢往床瞧。
它自穿书过来,便因杀戮道而逐渐变.态,如今好不容易解脱,自然高兴。
只是,戮茫剑敢就这直接去找祁云墨,老老实实去了剑冢待着,同时将这个消息传给系统。
祁云墨一听就拍着手乐了,“崽崽没事,那岂是说这段剧情安全过了?他只要生病,一切好说。”
系统道:“既然这样,要趁热打铁,另外一个剧情点也解决了吧!”
祁云墨当即垮了脸,道:“我这一点理由都没有,平白无故门去说那个,师叔祖得以为我心怀轨,要绿他呢。”
系统道:“你这是锦上添花,或许男主正需要呢?再说,你去谁去?”
“当然是……”祁云墨噎了一下,叹了口气,“好吧,只有我。你们等着给我收尸。”
毕,青年便从椅子跳了起来,抓起拂尘往外走。
……
辛馍这一回身体蜕变,又睡了两日。
龙族前来拜访多次皆未曾见到龙崽,难免焦躁安,山门外的石阶几乎都被巨龙踩得往下凹陷了,得重新修葺。
每日龙吟声响彻云霄,以至于前来“声援”的诸位大能们,都跟着住在山下走,势必要等个结果。
这一日,驻扎在山下的巨龙们,大清早的一抬头,又望见祁云墨御剑飞往远处的市集,一时有些纳闷。
“怪事,这寻仙宗宗主怎么总往山下跑,一天跑几回说,天天去,道宗掌门都如此悠闲,修炼的吗?”
一头黑龙边说着边坐了起来,眺望远处的集市,吼声震天。
而远处同样在露营的修真界大能们,闻言一致抬头,看了一眼明明坐在树林里、却比后头的山还要高的巨龙,淡然一笑。
气气,巨龙生性直爽,就事论事,并没有在地图炮说在座各位掌门不努力的意思。
虽然,这儿确实道修居多,他们也确实没在宗门里好好修炼。
旁边的红龙听到龙吟,跟着站起来,看了一眼,道:“应该是去给崽崽买东西吧。”
说话间,一头巨大的黄金龙自远处飞来,眨眼间便落了地,吼道:“别偷懒,给崽崽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今天就准备送去了。”
巨龙们当即一跃而起,震得地面都颤动起来。
“准备好了,给崽崽弄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龙缪看了一眼堆得山高的肉,满意地点了头,“今日你们便留在此处,我已与剑尊协商过,要单独去拜访。”
“首领,一定要看看崽身体如何了!”
“东西都送去,看崽有什缺的,再来弄。”
“要抓两头猛虎给他玩一玩?”
……
巨龙们看起来很是激动,有的焦虑地反复走动,地面震颤不已,仿佛地龙来袭,以至于正在打坐的大能们都不得醒了过来。
魔尊北望倚靠在骷髅堆成的王座上,望着巨龙的背影,有些玩味道:
“看来这龙崽并非外界所传的娇弱美人,反倒是头能撕碎猛虎的小龙,龙族后裔……本尊势必要见一见。”
司白渊脸色苍白地咳了咳,笑道:“魔尊赶着见别人媳妇儿,是想干什?撬墙角?”
北望闻言脸色一黑,道:“司白渊,本尊劝你少说几句话,别回头堂堂神机门主被人套麻袋,说出去多丢人。”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司白渊摇了摇扇子,无所谓地转过头,继续打量其他人。
没过一会儿,一名道童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门主,寻仙宗宗主确是去了市集,过,他……他……”
“他什?让你办事,吞吞吐吐。”司白渊敲了一下道童的头。
小道童忙护住脑袋,凑过来,磕磕绊绊道:“寻仙宗宗主去买的,是……女修们穿的那个衣服,我认识,听老板说的。”
司白渊顿时一愣,又严肃道:“长什样?多长?”
小道童便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大概就是能遮住半身,但露背的类型……
司白渊见状,丢了一袋灵石给小道童,挥了挥手,让他去玩,自己却是脸色煞白,几乎要气死了。
祁云墨这家伙果真是个穿书者,这就罢了,竟然连龙崽的性别都没搞清楚,买什女子肚兜?
掐指算算剧情,要坏事了。
……
另一头,祁云墨买好了布料和为样本的成衣,便回洞府开始加工制作了。
一直忙活到中午,才堪堪做了一套流仙裙和一套春衫出来。
那流仙裙自然名副其实,繁复精致,飘飘若仙,专为美人定制。
春衫倒是简单一些,就一件浅绿色的外衫和白色的绸裤,内搭一件绸缎裁的肚兜,别看它清凉,实则头绣入了保暖的小型阵法,很是适合爱风度的美人在冬天穿。
“完美。我记得原剧情,崽崽特别喜欢鱼戏莲叶,这衣服穿着一定好看,这样一来,又会冻伤,又会觉得衣服太重,剧情就过了。”祁云墨信心满满地将衣物收进储物戒指。
系统见他做事如此高效,忙催促道:“现在就送过去吧!趁热打铁!记得我们的说辞!毕竟小美人是女性,你送衣服是很忌讳的,我们只需要给沈青衡一个启发!随时跑路!”
“晓得了。”祁云墨当即拿起拂尘,去了曳北峰。
……
曳北峰顶,大雪茫茫。
辛馍这会儿已经醒了,正眸色迷茫地揪着自己的尾巴尖,侧躺在血玉榻上醒神。
他隐约记得自己前是在海底,沈青衡帮他洗尾巴,跟他说了好些,后来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洞府。
约莫是睡了两日,辛馍醒来时便有些木木的,安静地望了一会儿坐在榻边冥想的沈青衡,朦胧的桃花眼一眨不眨。
过了一会儿,他才懒洋洋地松开了尾巴,伸出手去,扯住了沈青衡的袖子,一路拖过来,枕到了脸颊底下,这才懵懵地朝男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上显出了两个小梨涡。
“人类,我饿了。你该睁眼睛啦。”
清脆的嗓音传进耳中,带着刚刚睡醒的一点点沙哑,沈青衡当即从入定中醒来,睁开眼,顺着袖子被拉扯的力道,垂头看过去,对上少年弯弯的双眸。
“饿了!”辛馍见他看过来,明显活泼了一点,脆生生地又说了一遍。
“嗯。”沈青衡抬手覆在少年额头上,放出真元查看了一下,问,“除了饿,有其他适处?”
“没有。”辛馍疑惑地晃了晃小脑袋。
沈青衡确定他的身体没有其他问题,方道:“想要吃什?”
“要……喝甜甜的血,想喝。”辛馍迷迷糊糊,很老实地交代了。
沈青衡见他似乎没完全睡醒的模样,扰他,再次洗净了手,剑意于手腕割开一道口子,取了茶盏,血滴进去。
而辛馍眼瞧着诱人的血液一滴滴往下滑落,却没有喂给自己,由急了,伸手搭在男人的手腕拍了拍。
“你都把血倒掉了。坏人类。”
沈青衡此时是盘坐着,茶盏的位置较高,少年躺着看到,于是,男人便将长腿放下地,改为侧坐于床榻上,茶盏放低了许多,示意辛馍看里面的血。
“没有倒掉。在茶盏中,你看看?倒入之后,你直接饮用,会方便许多。”
直接吸血虽然简单,但沈青衡身体强悍,已修炼至锻体最高层,几乎和仙体无异,愈合能力极强,往往辛馍没舔几口血,那伤口内部便悄悄自愈了,以至于辛馍喝得很艰难,总是要用小尖牙去咬才能挤出血液,委实辛苦。
一回男人便注意到了,便想着解决这事,考虑到提前放血,血中真元会流失,便没有事先准备。
“且待本座倒一茶盏,便给你喝。莫急。”
辛馍闻言,撑起身子瞅了一眼,又软绵绵地躺回去,细细的眉蹙了起来,抗议道:“要在杯子里喝,都不热了。”
“要喂。”
他揪着沈青衡的袖子摇了摇,漂亮的脸蛋都皱了起来。
沈青衡见他确实太情愿,又急得眼尾都红了,像是不答应就要哭了一般,只得血止住,茶盏放到一边,道:“好,弄了,先起来把血喝了,再喂,如何?”
辛馍听了,瞬间多云转晴,开心地点点头,撒娇道:“身上软软的,没力气起来。”
沈青衡便伸手搂过他薄薄的肩背,半抱着扶坐了起来,让他靠在床头,端了茶盏喂到唇边。
“先这血喝了,等会儿该凉了。”
辛馍点点头,听话地将血抿入口中,淘气地咬住了杯沿,发出一声极为细小的撞击声。
沈青衡察觉到茶盏被咬住,道:“又偷偷玩什?牙疼?”
少年这才松开牙齿,说:“我在玩。”
“吃饱了再玩。”沈青衡说了一句,重新割开手指,让辛馍含住。
尖利的小牙又开始在指腹咬来咬去,使劲挤血。
沈青衡见他辛苦,索性将真元灌输到指尖,强行扯裂了愈合的伤口,让血流得更快一些。
这个法子并不太好控制,血流多了就可能导致辛馍来不及吞咽,需要时刻盯着。
好在,少年这会儿很饿,仅没让血漏出来,喝得更欢快了,抱着沈青衡的手,喝血喝得眼睛都半闭了起来。
他一专心致志地进食,便通身软若无骨,坐都坐住,一直往下滑。
沈青衡握着小腰往带了带,没一会儿,又软下去了。
最后滑着滑着,到底是被男人提起来搂进了臂弯,半抱着,托着细细的腰,让他整个人瘫软下去。
已经睡了两日,再躺筋骨都松了。
辛馍刚刚长成,这时候最忌讳的便是一直卧床。
这两日里,沈青衡一直记得每日带他去温泉中浸泡,舒缓僵硬的筋骨,所以这会儿辛馍虽然浑身无力,但并不至于出现龙崽可能有的僵直状态。
进食一次便要半个多时辰,辛馍喝到最后都躺男人怀里去了,漂亮的龙尾也缠在沈青衡腰上,没什力气地搭着,整一个黏人的小祖宗。
沈青衡也管,等他饱了,才抽回手洗净,又取出之前调配的灵药,伸手龙尾托起来,露出后头新长的那块鳞片。
粗糙的指腹倒了一些灵药膏,在龙鳞揉了一会儿,让药性吸收,这才放下龙尾。
“可有觉得先前受伤之处,有些麻痒?”沈青衡极为慎重。
“呜……没有呀。”辛馍动了动尾巴,摇摇头,又笑了一下,“就是药膏凉凉的,舒服。”
“嗯,那便好,新鳞片长得很健康。”沈青衡收回手,站起身,替少年将纱被拉开,又伸出手,道,“下来走走。”
“要走路呀……”辛馍懒懒地跟着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拖着尾巴滑下床榻。
洞府中都是云雾,能让他浮起来,用尾巴着地,就没那么辛苦。
沈青衡见他晃着龙尾转了个圈,转头就扑到怀里,忙握住小腰接住,正色道:“好好游。”
“我有好好游。”辛馍直气壮,又伸出手,搭在男人的手臂,新奇地问,“要是我动,你这样拉着我,是不是我能飞得很快!”
“当然。你身上无力,本座会扶着,但要自己使力,然没有效果。”沈青衡道。
“好吧。”辛馍试探着动了动尾巴,又蹙起眉,道,“你捏着我,我动得好慢,能捏这里。”
少年指了指自己被轻轻松松圈住的细腰。
“那该如何?”沈青衡缓缓松开手,沉静的双眸紧盯着少年,像是时刻准备捞人。
果其然,辛馍真在他松手离开的那一刻踉跄了一下,险些栽进云里面。
少年忙慌慌张张地来抓他的手,扯住了衣袖。
沈青衡同样在同一时刻重新扶住了人。
辛馍看了看两个人的姿势,有些后怕,嘟囔道:“你是抓着我好了。慢慢的。”
沈青衡却是松开了手,又转瞬间用手掌托住了辛馍的胳膊。
“如何?是不是比较稳当?”男人问。
辛馍正好是手肘被稳稳地托住,一时惊喜地点头,攀着对方的手臂,就这胳膊托着胳膊,在洞府中转悠起来。
沈青衡步伐稳健,神色从容,几乎一直保持同一个速度,急也缓,很能给辛馍安全感。
而辛馍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直着腰在云雾里摆动着龙尾摇曳前进的觉,桃花眼亮晶晶的。
“人类,我好像在走路噢!”
“嗯。”沈青衡见少年雀跃的小模样,低笑了一声。
辛馍听到了,好奇地去看对方,正好对上了那双幽深带笑的眸子,一时有些愣住了。
“怎么了?”沈青衡问。
辛馍想了想,一边游一边问:“人类,你来陪我走路,那不就不去练剑了吗……”
沈青衡好像天天都要修炼,总是要出门,就没这有空的时候!
辛馍悄摸摸在肚子里哼了一声。
男人却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低声道:“本座修剑道,已有九千多万年,如今修为早已登顶,日常修行过是习惯。可……”
对方忽然迟疑了片刻。
辛馍直勾勾地瞅着人,“什呀?”
沈青衡顿了顿,眸色沉沉道:“可陪你锻体,护你成长,却是头一回。尚且有诸多足之处,虑周全之地,需要时时改进,耽误得,需得亲自看着,方能有所成效。”
这一席话说得疾不徐,镇定沉着,明明也没有丝毫暧昧的语气,却听得辛馍瞬间红了脸颊,抿着唇珠扭过头,娇娇地哼唧了一声。
他哼唧时反而像龙崽哼哼,可爱极了,自己倒是一点不知情,“凶巴巴”地催促。
“我都知道了。你快一点……”
“好。”沈青衡也逐渐有些摸准小龙的脾性了,知道什时候可以用“嗯”来回应,什时候又必须说“好”,方能把辛馍哄开心。
虽然多少是拙,但少年也擅此道,正好。
若是祁云墨在此,只会送他们两个批语:菜鸡互啄,小学鸡谈恋爱。
可惜,祁云墨这会儿才堪堪赶到曳北峰。
青年在洞府门口站了一会儿,方清了清嗓子,传音道:
“师叔祖,今日有人在宗门外留了一个包裹,说是专门送给龙族幼崽的,师弟与我已经检查过了,没什问题,您可要看看?留的纸条上说,这是为了防止小龙崽崽因为不喜欢穿人族的衣物而受寒。”
清朗的青年音较一回的战战兢兢,明显沉稳了许多,此刻极为清晰地传入了洞府。
正转悠着的辛馍顿时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向沈青衡:“人类,他说,有我的包裹!什是包裹?”
“就是用布亦或是箱子一些物件装起来,打包送来。”沈青衡简要解释了一下,问,“你很想要?”
“要看看。”辛馍点头,“我都没有出去过,别人怎么知道我是龙,一定认识我。”
“这倒是。”沈青衡微微颔首,眸色却是有些冷。
男人当即传音入密道:“东西放进来。”
祁云墨一听,登时提起了一颗心,小心翼翼地施法,那枚储物戒指送进去,又道:“未免吓到龙崽,云墨就进去了。”
“嗯。”沈青衡抬手接住从传送阵里飞出来的戒指,心念一动,一个精致的箱子便飞了出来。
“咔擦”一声,箱子的锁落了地,自动打开。
辛馍此时已然被沈青衡护到臂弯里,小手抓紧了男人的手臂,探头看了一眼。
“咦……是衣服,我用衣服呀。”辛馍嫌弃。
要是变成了少年,让一头小龙穿人族的衣服,就是强龙所难。
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很复杂很难自己穿好的衣物。
沈青衡抬手最面的流仙裙吸到掌中,随手一抖,飘飘荡荡的流仙裙便如云雾滑落,确实美极,做工精良。
然而,男人面上无波无澜,又一吸,那件浅绿色的春衫飘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件绣着小荷叶的……女子亵衣,凡间名为肚兜。
“这个绿绿的,好看。”辛馍被那幅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图案吸引住了,伸手就要摸。
沈青衡却瞬间拧起眉,两套衣裙眨眼间便飞回了箱子里,盖子砰的一声关上了。
洞府中一片沉寂。
“怎么藏起来了?”辛馍探头看着关上的箱子,拍了拍沈青衡的手背,催促道:“我要看看嘛。看叶子。”
沈青衡气息沉了沉,缓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哄道:“这是送错的衣物,别人要穿的,并不适合你。回头本座命人做几套带荷叶的春衫予你,如何?”
“是这种圆圆的绿叶子吗?”辛馍问。
“嗯。”沈青衡应了。
“那好吧。”辛馍勉强点了点头,有点遗憾,“别人的,那就摸了,我就喜欢叶子。”
说完,少年又蹙起眉,道:“我以为,是送我的。”
“本座赠你,亦是一样。”沈青衡当即道。
辛馍仰起头问: “是这样,送到外面吗?要我知道的东西,才好玩。”
“好。如果你想要的。”
——《心魔娇养日记二十三》
【(陈旧的字迹)知辛馍喜欢何种款式的衣物?他向来穿黑衣,喜繁复沉重的衣物,更爱短打,极喜欢荷叶帽。
回头寻一些来。都给他试试。
(未干的新字迹,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显然落笔人此刻怒意勃发)若是叫本座知晓何人赠的这亵衣,便是剥皮抽筋剜心挖骨,皆为过。
好一个鱼戏莲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