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存慈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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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渔本能地对陈婆这种故弄玄虚的态度感到有点鄙夷,但对上陈婆那双有些浑浊却又好像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时,她心底又冒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感。
“有恶意进不来门是前半句。”陈婆又出言道,“后半句是,没缘分你也找不到这里。既然能见到我,说明我们还是有些缘分的。”
想着左右也能被看穿,江渔索性怎么想怎么说了,“您的店其实挺显眼的,我坐在出租上就看见了。”
陈婆往椅背上靠了靠,仰头大笑了两声,再忽然收住笑,问她,“你是住在这附近吧?”
“嗯,住得不远。”
“那你以前出门吗?”
“当然出门。”江渔不解,“哪有人不出门的。”
“既然你离得不远,又时常出门,怎么你以前从来没看到过我的店?”
“我......”江渔下意识想辩解说自己不是没看到,而是看到了没进来。
可她心里知道陈婆说得是对的,在出租上看到这家店的时候她就没有一点印象,当时她只觉得是自己以前不关注这方面所以忽略了。现在看来,难道真的像陈婆说得这样,以前没缘分所以注意不到,现在有缘分才看得到了?
她没把辩解的话说下去,转而向陈婆提问。
“您刚刚为什么问我知不知道借命?”
“我搭了你的脉,感觉你的命缺了一块。”
“缺了一块?什么意思?”
“你的八字里水非常多,我就把你的生命比成一团水组成的水球吧。现在这团水球中间被挖空了一小块,因为不明显,你感觉不到也很正常,但这流逝还在继续,往后你的亏损会越来越多,不早点处理的话......”陈婆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你怕是活不过三十岁咯。”
莫名其妙被说活不过多少多少岁,江渔顿时觉得有点生气,强压着情绪追问了一句,“那我应该怎么处理呢?”
“付钱,八万八,我帮你补上缺口就行了。”
听到这,陈婆身上的神秘气息带给江渔的信任感也不复存在了,她的形象在江渔眼里彻底变成了一个江湖骗子。
江渔不想忍了,腾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些话你还是拿去糊弄那些人傻钱多的家伙吧,我没钱,而且也不傻。”她说完这些转了身想走,还是感到有点不解气,末了又加了句,“顺便提醒你一声,诈骗罪可是要判刑的!”
陈婆完全没有因为江渔的话表现出一点怒色,甚至她好像早已经猜到江渔的反应似的,听罢只是无奈地笑笑。
“姑娘,你还年轻,看事情太简单了。”
“我因为你随便几句话就付八万八才是看事情简单。”江渔烦得厉害,也不想继续和陈婆拌嘴了,说完最后这句就抬脚要走。
陈婆并没有急急忙忙地拦她,只是在她身后幽幽地说了句,“聚餐时间还来得及,这么着急走干什么。”
被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自己接下来的日程,这样的事还是足以让江渔愣了一下,站住了脚步。
不过她心里还是比较坚定的,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皱着眉回过身对陈婆厉声道,“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不想说得太难听,但请你别再对我用这些小伎俩了,奇怪的事我最近见得多了,预知这么近的未来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神奇。”
陈婆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这样的你比较真诚,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我真的没兴趣和你纠缠下去。”
眼见江渔又要转身离开,陈婆终于表现出了一点着急的神色,说出下一句话的语速也比刚刚快了些。
“你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名字里带舟字的男生?”
“是又怎样?姓周的人多得是。”
“我说的并不是姓周的周,是小舟的舟,独木舟的舟。”
江渔感到心头一颤。
虽然明知道陈婆能预知她接下来要去参加聚会,就应该可以知道她最近接触过一些什么人,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听听陈婆要说什么。
她为什么开始对何载舟的事这么关心了?当初她又是从哪年哪月的哪一天,突然再也不在乎何载舟的任何消息的?
按理来说该是他们分手是,可仔细想想也并不是,她依稀记得自己那会是伤心了一阵子的。
到后来怎么突然放下突然遗忘,她却不再能搞清楚。
毕竟是刚对陈婆说了比较凶的话,再问陈婆问题时她显得有点心虚。
“是有这么个人。”她撇撇嘴,稍微仰着头,想的是要尽量做出高傲的样子,实际上看上去只是有点小傲娇而已。“他怎么了吗?”
陈婆云淡风轻地答,“他活不长了。”
江渔差点被噎死。
“你除了说别人活不长了就不能说点其他的方面吗......”
陈婆笑笑,“人没了钱可以再赚,没了名声可以再捡,没了命可就什么都没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其他的呢?”
“那他的事又该怎么办?又是八万八?”这会江渔再一次不想相信陈婆了,说话时带了点随意的玩笑口吻,“我没钱,不过我之后可以告诉他一声,让他自己来付钱吧。”
陈婆完全没有接她玩笑的意思,语气比刚才凝重了一些,“他和你不一样,给我十八万我都救不了他,或者说,我家的仙家不愿意让我趟这个浑水,是我自知年纪大了,活不了多少年了,既然看到这里,就给你提一句。他也就剩下一年左右了吧,你让他多吃点好的,想干啥干点啥。”
“你再胡说八道我真的报警了!”江渔的声音比刚刚抬高了好几个度,嚷完以后,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过她并不想对陈婆道歉,她左右看了几眼屋子里的陈设掩饰尴尬,最后丢下一句“我真后悔进来这里”就出了门。
从存慈堂出去后江渔没有再拦车,是一路以飞快的速度走到家的。
进了家门她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她鞋都没换就冲进卫生间洗了几把脸,仍然没有感到好一些。
她是用冷水洗的脸,洗来洗去手上却多了温热的液体。
意识到自己哭了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后来她已经不是因为不信陈婆而感到愤怒,恰恰是因为信了,她感到畏惧和惶恐。
什么都不做的话,她只能活到三十岁吗?
何载舟只剩下一年的生命了?
难道真的像周礼和周叔叔说的那样,何叔叔和周叔叔早就知道何载舟命不久矣的事,所以在用她的命去填补何载舟命的空缺?
她拼命在脑海中重组着这些信息,却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出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似乎一切都在变得清晰,只不过,是在朝着她最接受不了的那个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