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毕竟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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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很晕，脑震荡？但是，我好像还能思考，1+1......反正不等于27。我是还活着吗？活着，能治得了吗？瘫痪？那就糟了啊，不管是现代医学还是异能，现在都还没有医治瘫痪呃阿的案例。”

源明空的心语不会被人听见，但以前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以两种话为主：完全可以脱口而出且毫无营养的废话；已经经过斟酌，偶尔还可能藏着不少暗语的“真话”。

也许这么说有些夸张，但只要把源明空理解为一个很懒又有能力“会说话”的家伙就行了。

所以，他从不会像莫名其妙的男主角一样，将某些本应该在心里的哏或“能推动情节发展”的关键台词脱口而出。

但今天的情况不同，源明空已经一反常态地将心里想得东西一字一字落实在了嘴里。可是，还是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心语——

啊，其实就是源明空在路人的眼里看来，只是一个在“啊啊啊”“哦哦哦”的血人。他的音调时高时低，气息时长时短，甚至时有时无；有骨头吓人的外露不说，各个身体部位还会时不时剧烈抽动。如果不是在热闹的灯芯街街口，如果不是天还没黑，如果不是他的身边围了一大群人，不管是把他当作丧尸还是其他什么奇异生物其实都不为过。

“啊！！！”

“我——我——这车子突然就不受控制了！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肯定是他自己摔了！”

撞到源明空，卡车司机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全身僵硬在了那里。

而过了几秒，当人群开始聚集的时候，这名司机才发出了尖叫。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大叫着撇清自己的关系，但卡车的发动机却不客气地发出了声响。

不管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可是他自己启动的卡车。

他两眼发红瞪大，开始夸张地摆动身体，两手则发狠地打转方向盘。

还没彻底围拢的人群发出一阵尖叫，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给如同见红了的疯牛的卡车勉强让出一个口子。

“车......了！”

“快......1......0！”

“哎！......”

不只是眼睛，源明空的耳朵也已经接近报废。刚才司机的大叫在他耳里和宕机的电视发出的声音没有多大差别，只有时不时能勉强听到的几个单字。

离死只有一步之遥，源明空才突然明白：那些安详死去的老人是如何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所谓的在冰天雪地里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又是如此的合理。

只要抱持着不灭的生的信念，似乎就可以在无边的痛苦中生存下去。

可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连这一点可悲可笑的希望也不愿意让源明空体会一刻。在绝望时到来的，不是美丽的新世界，而是真正为夺取人性命而来的纯粹的痛苦。

被卡车撞飞给源明空留下的痛，尽管刻骨铭心，但最终只停留在了肉体之上。现在源明空感受到的，是真正精神上的疼痛，直击心灵，无法防御。

“天降神罚”的场面已经足够盛大，但也太过庄重，因为源明空感知到的是让人疯狂的痛。在这痛苦面前，人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成为它的奴仆；要么陷入疯狂，享受无边的混乱。

它是怪兽，它是恶魔，它是掌握一切异能的尊贵的神。它已从雪山背后露出它那恐怖的庞大身躯，它已从洞穴深处发出低语，它已从深渊苏醒！

“小空，我们约定好了啊——”

是，约定好了的，我们约定好了的——

源明空的心脏仿佛在以每秒千次的频率跳动着，那些永远无法忘记的回忆，那些永远都没埋藏的回忆，那些真正的痛苦，一直远比他现在面对的这些还要深刻。为了她，为了不让自己被否认，为了那些至今无法用文字、图像、声音表达的东西。

他要活下去，哪怕只是一线希望。

他要活下去，他得去继续探索这个对他来说充满恐惧的世界。

他要活下去，那边的世界一定很美好，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一定很美好。但是，她曾经向他传达的，一定是，无论那个世界有多么的美好，他都要留在这个世界，哪怕苟延残喘、狼狈不堪，都要留在这个世界。只有待着这里，才能解决那些问题。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落入了古代神话中的八寒八热地狱：穿过怒雹冰饕，踩过锋如刀剑的寒冰；又穿过人间火、檀木火、太阳火、末劫火，全身皮肉绽开如同红莲。

一切痛苦之后都是长久的沉睡，都是他最害怕而最希望的解脱。这痛苦，或许只是幸福的代价。

......

一名少女走出地铁门。

她在外面裹了一件羽绒服，里面穿着一条三年前买的白色连衣裙。

她画了淡妆，淡粉色的腮红怯怯地掩盖着她从耳根生起的羞涩，冷静的水蓝色美瞳藏起了她眼中的情意。然而，嘴角难掩的笑意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依旧在诉说着她的兴奋和不安。

除了这些，少女还仔细斟酌了饰品。她别着一只粉色的兔子发卡，两只圆圆软软的耳垂别着银光闪闪的耳钉，白皙的右手臂上还戴着一串偶尔会发出清脆声响的手链。

她动人的打扮引得行人频频侧目，却唯独没有等来负心的某人的一眼。

少女找到位置明显的椅子坐下，一边“呼——呼——”地哈着气，一边盯着手机上显示的“18:31”。

灯芯街站站口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几声救护车“滴嘟——滴嘟——”的声音。少女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却还是频繁地抬头低头，不停地向地铁站入口投去急切又不安的眼神。

她等的人是个对恋爱迟钝的人；她等的人肯定会在她最着急的那个时候出现，尽管没有任何的商量，他总会在最好的时间出现；她以前都是知道的，她等的人就在那里，哪怕遥远，但也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他。

可是，她却没办法知道，她等的人，这次就不会来了。

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向7点钟的方向前进，少女明显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早已抑制不住的紧张和不安让她的颤抖愈发剧烈。少女猛地关上了手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期间又悄悄地瞥一眼，确认自己的打扮。

“呀啊！”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少女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回过神来。她发出可爱的叫声，耸了耸有些发红的鼻子，随后慌慌张张地打开手机确认时间。

现在已经是“19:13”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