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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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必须24小时开机，这是业务员们的习惯。因为工厂的设备很多都是三班倒，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设备会出问题。但凡是三班倒的设备，都不允许停机太长时间，往往客户会在设备出问题的第一时间，把电话打过来。
其实就算是电话打过来，如果是深更半夜，谁也没办法解决的。这个时候往往要看运气了，电话里指导客户调整几个参数，能让设备继续运转，那就是撞上大运了，否则就只能安慰客户几句，等到天亮上班再说了。
所以张海强最害怕下班之后接到客户的故障报修电话。每次这种时候电话响起来，都能让他心颤几下。
今天的电话响的更晚，他都已经睡了一觉了，刺耳的铃声好像在梦里响起，迷迷糊糊的接了起来，原本以为是哪个客户，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是朱文杰急促的声音：“海强，你没睡吧？帮我个忙。”
张海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夜里一点了，这个朱文杰，去了上海这个花花世界，就兴奋的睡不着了吗？后天就该回来了，他这是折腾什么？
“什么忙啊？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张海强打了个哈欠，无奈的说。
“明天早上一上班，你去邮政储蓄帮我汇三千块钱给我，记着一定办个加急，我等着用。”朱文杰急匆匆的说。
张海强一下清醒了许多，连忙问：“你怎么了？遇到啥事了，这么急着用钱？”
“你别管，回去我跟你说。卡号和名字我发到你手机里，帮帮忙，明天一早帮我办了，记着是邮政储蓄啊，别的银行不行，太慢了。”朱文杰说。
“你总得告诉我你要这个钱干啥吧？”张海强坚持问。
“这钱是我暂时借你的，发了提成我就还你。你别问了，回去我再告诉你。明早上别耽误了。”说完朱文杰就挂了电话。
尽管一肚子狐疑，张海强还是一大早就去邮政储蓄给朱文杰办了过去。三千块钱不是小数目，好在他的卡里有这个钱。
去年机场那个项目，让他的经济状况一下子好转了起来。去年年底的时候，罗亚平当着所有业务员的面，把机场项目的提成发给他，整整三万块。原本张海强因为柯伟买房提前预支了两万，年底按说只发一万即可。但罗亚平为了营造震撼效果，特意加了两万，当然事后张海强得把那两万还给他。今年把机场业务的尾款收回来，还能有几千块钱的提成。加上其他业务的提成，张海强的银行存折里趴着三万多的存款。
在金马集团干了两年，到最后除了离职补贴的那几千块钱，平时的工资奖金也仅够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而跟着罗亚平干了一年，就攒了这么一大笔钱，这也是张海强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的动力所在。
张全民已经帮忙把天成公司在凤凰棉机的业务撕开个口子，张海强必须把这个口子继续扩大，直到完全把天成公司排挤出去。
要想把天成公司完全排挤出去，仅仅靠张全民从采购方面控制并不现实。毕竟张九泰跟厂里各方面的关系都熟，而且是供应商名单里名正言顺的电器供应商，只要张九泰得到采购信息，跑到张全民面前直接伸手要采购计划，张全民也不能完全拒绝。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釜底抽薪，从源头控制住张九泰的拿货渠道。
这就得台远公司出面了。但云勇只是洛东分公司经理，对外省的代理商没有管辖权，特别是最喜欢串货的bJ和广东几个代理商，对当地分公司的管理总是阴奉阳违，只要有利可图，从不顾及其他省份代理商的感受。而当地的分公司因为业绩考核的原因，对经销商们的出格行为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个事情必须由台远公司出面来做，不然就没有效果。张海强思谋了良久，觉得除非台远公司高层出面，不然没法解决这个问题。而高层，就是经销商大会在主席台上坐着的那几位台湾人，他们最低级别也是总监，位子还在产品经理之上。只是总监一级能起多大作用他说不准，关键他一个也不认识，与其费心费力的跟总监套近乎，不如干脆直接给台远公司的cEo霍总反应一下这个情况。
张海强跟霍总只见过一面，霍总也只是跟他客套了几句，象征性的碰了一下酒杯，他是罗亚平的手下打工仔，在霍总这样的大老板眼里微不足道。但除了霍总，张海强觉得其他人都不可能彻底解决串货问题。
张海强字斟句酌的给霍总写了封邮件。邮件的内容是张海强精心组织的，在邮件里，他写到：“经销商串货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减少台远公司的出货量。但长此以往，影响的是经销商开拓市场的积极性，因为任何努力做成的客户，都有被人一个低价抢走的可能。试问哪个经销商还会为台远品牌的推广尽心尽力？经销商的投入得不到回报，积极性势必受到影响，台远的损失何止是眼前这一点利润所能弥补？”
张海强又跟云勇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霍总收到自己邮件会是什么态度他拿不准，需要有人趁热打铁，在旁边敲敲边鼓。这事儿非云勇莫属。
云勇早就在周报里多次提到跨区串货对市场的冲击和危害了，现在更是在当月例会上向市场部做了一次专职汇报，力陈严控串货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台远公司进入大陆市场的时间并不长，但对大陆经销商们的唯利是图早有耳闻，只是市场推广阶段，依赖经销商的地方太多，所以刚开始时对跨区串货的处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动真格。经过几年的发展，现在站稳了脚跟，正有规范市场整顿秩序的想法。借着这股东风，总裁办责成市场部近期拿出整改方案。这次市场部的效率很高，仅用一周的时间，就重新修改制定了严禁跨区经营的惩戒制度，同时执行客户报备政策，经销商对异地报备客户的串货行为一经查实，轻则罚款重则取消代理资格。
报备政策分两种，一是客户报备，包括已经成交和还未成交的客户。未成交客户以报备时间为准，先报备者先得。已成交客户自不必说，是谁的就是谁的，其他代理商不得染指。二是竞争对手报备。对于进入报备名单的竞争对手，全国各地的代理商都不得给他们供货。张九泰的天成公司，就是张海强报备的第一个竞争对手。
客户保护制度不可谓不完善，但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利益面前总会有人抱着侥幸心理钻空子捡便宜，跨区串货这个顽疾不可能靠这么一份保护制度就完全杜绝了。张海强对此有充分的认识。但他目前最需要的只是让张九泰拿不到货，这一条他相信应该能保证，因为凤凰棉机每次的订货量都很大，这要是被查到串货，罚款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即使是bJ和广东那几个大代理商的胆子再肥，胃口再大，也不敢拿自己一两个月甚至一季度的利润开玩笑。因为每台机器上面都有编号，只要想查，串货的人谁也跑不了。
“以后张九泰恐怕是很难在别的地方拿到货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达成所愿，云勇笑呵呵的在电话里嘱咐：“但有一条你得注意，他在厂子里关系多，完全有可能用其他牌子来把我们替换掉。你如论如何得守住这一关，不能让他得逞。”云勇又叮嘱道。
这方面张海强并不担心，他早就跟孙道东把关系搞的跟亲兄弟似的了，只要孙道东在厂子里负责技术选型一天，张九泰就别想把其他品牌的机器做进去。
堵住了张九泰拿货的所有渠道，张海强现在只需等着张全民的订单就行，张九泰供不上货，张全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把订单下到这边，任谁也说不出其他的理由来。
这样，凤凰棉机这个客户就算是稳稳的做成了。技术和供应两个主要部门都在张海强的掌控之下，剩下的生产，售后等部门左右不了大局，只需以后花点时间，慢慢建立关系就行。何况，就目前情况来看，自己和张全民合力把张九泰挤出来，正称了魏总的心思，只要魏总在位置上一天，张九泰就别想再翻身。
以后每个月只需请张全民或者孙道东吃个饭，夜总会里坐坐，订单就会自然而然的源源不断，这样的业务真是轻松愉快。
凤凰棉机算是大局已定，而另一个让张海强思兹念兹的大客户----北山市龙腾机械，现在掌握在胡培选这个专家教授手里，而且他跟龙腾机械的老板关系紧密，张海强在凤凰棉机用的那一套，根本就没法照搬套用。就算能控制住外地经销商不给胡培选供货，但胡培选完全有能力更换一个品牌，把台远品牌踢出龙腾公司。
可眼睁睁的看着胡培选吃肉，自己只能喝一点汤，这让张海强很不甘心。毕竟台远这个牌子，是他跟王卫国多次交流，才做进去的。胡培选不过是摘了现成的桃子而已。
可怎么能从胡培选手里把龙腾机械抢过来呢？这可是比高等数学里的微积分都让张海强头大的一件事。
事不可为而勉强为之，只能算是冲动，不是勇气。张海强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不会盲目行动。
还是先伺候好凤凰棉机的张全民吧。自从开始批量进货，志得意满的张全民一改以前的冷漠嘴脸，开始主动要求张海强请他吃饭了，当然在酒桌上再也不是刚开始时的冷鼻子冷脸了。
周末的龙宫海鲜城客人爆满，一座难求。好在每次张海强都提前让景宁帮自己留两个位置，他并不会因为人多而等待。
今天张全民的兴致特别的高，破例喝了一瓶啤酒，趁着酒劲又夸奖了一番张海强。
“以前都是我考验你的，看你是不是做事的人。”张全民拍了拍张海强的肩膀，继续说：“不错，看来我没看走眼。”
明知道张全民说的是假话，张海强还是笑着道谢，他端起酒杯，伸过去碰了张全民的酒杯一下，正色说：“谢谢张工对我的信任和支持。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长久。”说完一饮而尽。
张全民哈哈一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然后说：“以后是朋友了，客气话就免了。我这人喜欢简单点的，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张海强怀着愉悦的心情吃完饭，刚准备出酒店大门，忽然看到柜台前面有个身影有点面熟，他忙侧过脸仔细看了一下，是机场技术中心电气组的组长郭燕然。正好郭燕然也转过脸向他这边望过来，看到了一脸惊喜的张海强。
张海强连忙停住出门的脚步，走过去向郭燕然打招呼。郭燕然一身的休闲服装，白色运动裤配上黑色的运动短袖上衣，整个人显得分外的精神。她显然记得张海强，也是一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我听你们技术上的人说你升官了？”郭燕然笑嘻嘻的问。
“这算什么官，还不是业务员一个。”张海强连忙解释。虽然机场的业务已经完成，可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成套项目，郭燕然虽然没有直接帮什么忙，但一直对他礼遇有加，他也非常欣赏这个赏心悦目的女人。“你在这儿是。。。？”张海强问。
“同事聚餐，他们光抽烟，我出来透口气。”郭燕然灿然一笑，问：“请女朋友来这儿吃饭？”
“哪是啊，陪一个客户来的。”张海强连忙说。
“哎呦，我也是你的客户，可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啊。”郭燕然开了个玩笑。
“你是贵宾，我都不敢开口请你。”张海强也开起玩笑。
“口惠而实不至。”郭燕然依然文绉绉开着玩笑。
张海强听懂了，连忙说：“那说好了，明晚地点你定，我请你。”
郭燕然抿嘴一笑，指着外面说：“行了，不耽误你了，你朋友等你呢。”
两人道了别，张海强往外走去，景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陪着张海强往外走，嘴里说：“看不出你魅力不小呢，到哪都能碰到相好的。”
张海强和景宁认识时间不短了，对于景宁的玩笑话他也不当真，嘴里回应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景宁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这一下打的非常夸张，然后挑衅似的看着张海强，嘴里说：“你以为你是王力宏啊。”作为酒店的大堂经理，跟客人打打闹闹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景宁做的熟练，张海强也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