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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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工作已经全面布置下去，进入四月份，销售旺季马上就要开始了。每个业务员都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其实只要看一下阶梯工资制度，谁都想拿最高一格的工资，不用强制规定每个人必须完成多少任务。
今年台远洛东分公司给金石科技的任务，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四十。也就意味着今年必须比去年多完成至少八百万的业绩，才有资格在经销商大会上到主席台上发言。八百万说多不多，做三个凤凰棉机这样的客户就绰绰有余了。但现在别说三个，就连一个凤凰棉机，还做成半拉子工程，只拿到了他们厂订单的一小部分，大头还是让天成公司的张九泰供货，这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让张海强感觉窝火。
怎么才能把张九泰从凤凰棉机里完全给挤出去呢？这不但关系到自己业绩的多少，也事关自己销售副总的脸面，自己堂堂的销售副总，怎么也得有那么一两个经典的业务案例才能让那些跟自己资历差不多的同事心服口服。
头拱地，也要把凤凰棉机的业务完全做下来。张海强暗自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
不过这事要办成，离不了张全民的支持。上次本来是最佳机会，让自己给耽误了，张全民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见面时也是不冷不热，又恢复了刚认识时候的冷漠，自己几次请他吃饭，他冷着脸连拒绝的话都懒得对自己说。请不出来，有些话在办公室或者电话里就没法说。
没想到这个张全民的个性这么强，自己算是他们厂正常的供货商了，已经合作了几个月了，还为这点事记恨自己。
现在凤凰棉机的压包机已经在xJ产棉区开始推广，从近期反馈的情况来看，市场前景很好，他们已经进了三批张海强私自串改型号的控制器部件了。每次送货过去，张海强都去办公室跟张全民打个照面，虽然张全民还是以前的那副扑克脸，冷冰冰的不多说一个字，但这个流程必须走。
自己再低三下四的请他吃饭，未免让张全民小看了自己，况且张海强觉得自己的姿态实在是已经很低了，就算是求他办事，自己这边也该有个分寸和底线啊。
其实自己的客户，销量大的并不止凤凰棉机一家，北山的龙腾机械的体量并不比凤凰棉机小，但恼火的是，这个客户也做成了半吊子。虽然自己把台远这个品牌做了进去，可龙腾的采购却是通过胡陪选的公司，损失了真金白银的利润不说，那种被人抄后路的感觉实在感觉憋屈。
想想自己做的两个原本值得大吹特吹的客户，都成了不软不硬的夹生饭，张海强仿佛听到了同事们对自己的嘲笑。就这水平，还做什么销售副总？
不行，必须改变这个现状。这两个客户无论如何得从别人手里抢回来，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去年一年的努力和屁股下面坐的位置？
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从哪下手呢？两个对手一个是在厂里经营多年的凤凰棉机副总亲戚，一个是行业里呼风唤雨的专家教授，自己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小业务员，就算现在被提拔成副总了，可跟那两个对手比起来，不论资历，人脉，经济实力，都差的还是太远了啊。
除了年轻气盛，自己还有啥优势呢？
张海强蹙着眉头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手段，能把这两个强大的对手扳倒了。
驾驶证已经拿到手了，新蹭蹭的黑本本被张海强翻来覆去的看了好长时间。其实跟身份证没啥区别，只是多了一个准驾车型而已。但就这几个字，就得需要你花费三千元人民币和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换取。
“我当年学了半年才拿到本子，你这个太快了。”罗亚平笑着说：“希望你的驾驶技术可别是速成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罗亚平准备的捷达很快到位。八成新，银色车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张海强生涩的挂档，起步，罗亚平感叹道：“学的时间短就是不行，你们纯粹是糊弄出来的驾照。赶紧熟悉车况，晚上没事带着你女朋友出去逛逛。开车是个熟练活儿，多开自然就会了。”
韩琦的离开，张海强没跟任何人说起过，罗亚平自然也不知道。
这样公司里就有了三台车。最新款的本田雅阁，是罗亚平的座驾，偶尔司机老高会开这个车送业务员们去一些高档点的客户那里。老高平时都是开那辆长城皮卡，皮实有劲，不怕去外地客户时路况不好。现在这辆捷达就成了张海强的专属，公司就他们三个人会开车，三辆车一人一辆。
朱文杰难掩内心的羡慕，围着车转了两圈，啧啧的叹道：“领导就是不一样啊，这待遇赶上村长了。”
张海强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应道：“村长都开奥迪，不信你回你们村的时候看看。”
有车的喜悦是短暂的，随之而来的压力却越来越大。老板说话算数，承诺已经兑现，现在就看你这个副总怎么表现了。
洛州的夜景张海强欣赏多次，但开着车欣赏沿途的风光，这还是头一次。其实谈不上欣赏，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后左右的车上，作为一名新手司机，敢在晚上开着车出来溜达，也算有点勇气。
罗亚平说的没错，开车就是个熟练活儿。现在除了起步有些慢以外，张海强已经算是能勉强驾驭这辆车了。起步慢是因为怕熄火，离合松的就小心一些，就这样，他还是熄火了几次，被后车狂摁喇叭催的浑身冒汗。
还是靠路边歇一会吧。张海强把车停到路边的绿化带旁边，下了车，长长的舒了口气，因为紧张，早就汗湿后背了。虽然冬末初春的季节，但晚上还是有些凉。
要是韩琦还在，开车带着她出来吃顿饭，那该有多场面啊。可惜，现在连个显摆的机会都没有了。
两个女孩迎面走了过来，竟然在这季节穿着短裙丝袜，张海强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其中一个女孩也一直盯着他看，好像认识他的样子。
盯着女孩看毕竟不礼貌，张海强刚想收回目光，那个女孩却主动冲他笑了笑，在他面前站住，问道：“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张海强莫名其妙，看了眼四周，没别人，是跟自己打招呼，可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她这句话是从何说起？
“你是？”他迟疑的问。
“我见过你一次，你跟张哥一块来的。”女孩笑嘻嘻的说。
张哥？张海强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自己姓张，认识的人里面姓张的也不少，她说的是哪个张哥？一块去的哪里？
看着女孩靓丽的脸，他猛然明白女孩说的张哥是张全民，自己跟张全民去过那个夜总会，这女孩应该就是陪张全民的，只是当时灯光昏暗，自己又不能盯着人家细看，所以现在记不清了。
“哦，你好，我差点没认出你。”张海强模糊的记着夜总会领班曾经喊这个女孩娟子，试探着问：“你是娟子？”
“是我。哥哥记性真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等谁啊？”娟子像个快乐的小鸟。
“我等一个朋友，他还没来。”张海强敷衍道。
“你是不是换地方了，怎么也不来照顾我这个妹妹了。”娟子的语气让人觉得她跟张海强是多年的熟人。
张海强不习惯跟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站住路边说话，本来下去的冷汗又开始沁出后背，他故作老练的说：“哪有，最近没空，去的话一定找你。”
“那说好了，哥哥可别说话不算数。”老练的娟子看出张海强的敷衍，并不点破，笑吟吟的准备离开。
张海强心里一动，问道：“张哥最近没来找你吗？”
娟子已经转过来身子准备离开，听这话扭头说：“昨晚还来过呢，不过是个胖子陪他来的，一身的肥肉，可没你长的帅。”旁边的女孩听了，吃吃的笑了几声。
“你这是去上班吗？张哥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张海强脸一红，连忙转移了话题。同时他也真的很好奇，夜场上班不会这么早吧，8点不到，多数客人还在酒桌上呢，她们用不着这么早就干等着。
“四点半就得上班，不过我俩请假出来逛逛，逛烦了就去上班。张哥这周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他每周最多来三次的。”娟子笑着回答，路灯下看着一脸的单纯，谁也看不出她是做这个行当的。
“你明天可以约他啊，他去的话，我就陪他去。”张海强觉得这是个重新把张全民约出来的好机会，主动给娟子出主意。只要他去，自然会找人买单，自己只需要恰到好处的出现，他必然会同意。
“我这个周的任务完成了。”娟子嘻嘻一笑，并不领情。
张海强刚想再劝，娟子旁边那个女孩拉了她一下，对她说：“我还没完成呢，帮我一个呀。”
娟子哦的一声，看了眼张海强，笑着说：“那我试试吧。”
作为夜班群体，娟子她们睡得晚，起床肯定晚，就算是她约张全民，肯定早不了，怎么也得是在下午的时间。但又不能太晚，如果临近下班再约，说不定张全民晚上已经有了安排。
张海强估摸了一下时间，自己要是娟子的话，肯定会在两点到三点这个时间约他，这个时间正好，下午刚上班不久，业务员们刚开始进厂，还没来得及向这些采购员们表达晚上一块坐坐的意思。于是他三点钟就开始打张全民的电话。
打他的手机不保险，说不准张全民看到是自己的号码，故意不接了。那就麻烦一点，打他的座机，虽然需要总机转分机，但座机电话不显示号码，而且不像手机那么漏音，最适合说点私密的事情。
“张工，打扰你了。上次送货的时候，仓库那边跟我说，有个型号的控制器还需要再准备几个，我不知道具体准备几个啊。”张海强没事找话，瞎编了一个借口。
“你是听仓库那边的，还是听我的？”张全民冷冷的问。
“当然听张工的，我是怕供货出问题，给张工惹麻烦。所以先问一下。”张海强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好听的理由。
“我让你送几个，你就送几个，让你啥时候送，你就啥时候送。别人说什么，你管他干啥？”张全民好像赌气似的，说话很冲。
“那好，我随时听从张工的安排。”张海强说。
稍微顿了一下，张全民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就把电话扣了，张海强马上小声说：“好长时间没和张工一块坐坐了，晚上你要是有空，想请你喝一杯。”
前几次电话里说到吃饭，张全民都是一句话“没空”就把电话挂了，但今天他沉吟了一下，说了一句：“我知道了。”接着挂了电话。
看来事情还是有转机，那个娟子肯定发出了邀约。这个张全民冷脸冷面，娟子能把他拿下，这个公关能力让张海强深感佩服。
但等到快五点，还是没接到张全民的回信，张海强心里又打起了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电话打晚了，又让别人截了胡。过几分钟他就要看一眼手机，生怕自己因为一时的耳聋耽误了接电话，可一直没张全民的任何消息。
手机屏幕上短信符号闪烁不停，张海强打开短信，屏幕上显示一行字：短信存储已满，请及时删除。短信多数都是他跟韩琦之间的，从认识到现在，一直没舍得删，看到这些短信，就能回想起这一年多的甜蜜。可惜现在再也收不到韩琦的短信了。张海强的心顿时灰暗了很多。
删了几条无关痛痒的系统短信，叮的一声，提示音响起，正是张全民的，内容只有三个字：老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