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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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西方天空的红色的晚霞变紫，变灰，变黑，终于遁去。
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里，半清晰，半模糊，不像在白昼里那样地具体。
窗台下方的阴影中，一条两指宽窄的黑影穿过明暗的边界，在如烟般朦胧的月光中左右轻摆。柔和的晚风穿过纱窗，轻抚幔帐，带来丝丝凉意。
窗帘微微颤动，两点莹莹的绿芒在阴影中忽得亮起，抬升后定定的凝视着门廊。随着卡榫转动的咔嗒声，月光中左右甩动的黑影也停了下来，接着两点绿芒向下一沉，拖曳出细长的光尾窜了出去。
哐当—
林瑜良反手关上房门，注视着惨淡月光与阴影交织的室内，嘴唇无声的开合，伴着鼻子的抽吸声，手指蹭蹭鼻翼，然后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
炽白色的灯光亮起，借着光亮就看到一团黑影从光暗交织的房间内窜了出来，在灯光照耀的边缘停住——Gemchi趴伏在玄关，瞪着翠瞳望向林瑜良，瞳孔被玄关的光亮刺得变成竖瞳，一副警惕戒备的样子。
林瑜良唇角浮起一朵淡淡的笑，将胳膊夹着的头盔放到旁边的坐凳上，反身坐在玄关门口，手掌轻轻拍拍地板，“来Gemchi，等下给你吃的哦。”
他探身想要摸摸趴伏在玄关的Gemchi，却被后者轻巧的跳着躲开，嗓中发出呜噜噜的声音，倒退着缩进拐角。
“怎么，今天给你放的是猫粮所以不高兴了吗？”他一面说着一面脱下手套，看向墙边只露出小脑瓜和一只白爪子的Gemchi，手指拨开粘在额头的碎发，“但是每天都做猫饭给你，那我时间和钱有点不够用啊。”
Gemchi像是听懂了一样缓步从拐角走出，甩着尾巴蹲坐到正在脱鞋的林瑜良身旁，仰头看着他轻叫了一声。
“等我热面包片的时候给你做一点吧，冰箱里应该还有点上次剩下的鸡杂碎。”
林瑜良摆好鞋子，低头看向身侧的Gemchi，说着毛发摸摸它的脑袋，然后手指在它下巴上轻柔的勾挠。
片刻功夫，Gemchi便闭上眼睛，顺从的扬起下巴方便抓挠，发出享受的呜噜呜噜声。林瑜良凝视它的目光则逐渐涣散，虽然手指依然在活动，但显然心思已经不在此处。
一人一猫就这样坐在玄关，享受着相互带来的舒适与平静。月影缓缓延伸，拉长事物的阴影，同时月光也从更刁钻的角度，将房间深处照亮。
风呼啸成哨声，Gemchi瘫软的身体骤然绷紧，撑起上身，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林瑜良从沉思中蓦然惊醒，扭身看向阳台。遮光帘被窗外的风吹的飞舞而起，末梢尖端抽打空气，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像报道了明天会有雨…等下和程师姐说一声，让她通知一下参会人员好了…”
林瑜良嘟囔着起身走向阳台，Gemchi也睁开眼睛、踩着猫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走进室内。
经过客厅时顺手将灯光点亮，模糊朦胧感顿时被白炽灯驱散，露出客厅本来的面目。
仅有电视机、音响、衣架以及茶几组成的客厅显的过于空旷，电视机与音响仍旧用苫布盖住，衣架顶端有着一顶粉色的头盔，下方斜上的支杆上则悬挂着一条绿色的围巾。
几本书和笔记堆叠罗列在茶几边缘，展开的笔记旁散落着几只没盖笔盖的签字笔，显然是离开时略显匆忙。
除此之外房屋内就再没了生活用品的陈设，偌大的房屋显得空荡荡的，全部的生活日常就只局限在客厅范围内，就这么一点点而已。
关好窗后走回客厅，林瑜良将目光投向角落中表面明显结块的猫砂盆，弯腰在脚边的Gemchi头上轻点，“嗯…让我先清理一下，然后再你做饭吧。”
Gemchi甩头躲开林瑜良的手指，一溜烟窜上沙发蜷缩成团，仰头打了个哈欠，双爪藏在身下，软踏踏的趴了下去。
林瑜良看着它懒洋洋的样子，摇头笑着感叹道：“哎…你倒是悠哉啊。”，然后便任由它独自呆着，自己则开始处理手头的事物。
厨房里电流击穿空气的噼啪声响起，盘踞在沙发上的Gemchi条件反射般的起身，充满恐慌地回首看了厨房一眼，然后纵身从沙发跳跃到茶几上，慌不择路的将书摞撞翻，跑向通往卧室的门廊。
在通道尽头刹住车，看看左右两侧紧闭的房门，随便选了一边，瞄准门把手凌空跃起。靠着体重将门把压开，顺着缝隙就要挤进房间，腰间却突然被一双手牢牢箍住无法活动。
Gemchi顿时浑身皮毛炸起，野外生活时的兽性被激发，嗓中迸发出近乎撕破鼓膜的尖叫，尖爪尽数亮出，胡乱蹬踹刮挠着地板。
尖锐的声响刺得林瑜良失了下神，手上力道减弱。Gemchi立刻抓住机会从他手上逃脱，扭身胡乱的挥舞了几下爪子，然后钻到了房间中。
林瑜良右手压在左手的虎口处，站在房间门口。客厅的光亮透过房门的缝隙照进屋内。布满厚厚灰尘的地板上，清晰的印着一行梅花状脚印。足迹的尽头，则是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Gemchi，这里是奶…是其他人的房间，不可以进去。”林瑜良低头看了下虎口，血液正从三条平行排列的伤口处渗出，将周围的皮肤染红。
“快出来，这里是不能进的。”
语气加重又重复了一遍，明明可以进入屋内抓捕的林瑜良，双脚却像钉在了门口，不肯踏进一步。
右手颤抖着将房门推至半开，手掌按下的地方留下一抹红痕。借着更加充足的光亮，房间内的景物轮廓也变得更加清晰。
空荡荡的木板床，床头柜与台灯，一个单杆式衣帽架，共同组成了房间内的简陋陈设。门口通往衣帽架的地板上，有着一进一出，两行稍显模糊的鞋印。
如果说其他地方只是没有生活气息，那么这个房间更像是被人刻意的遗忘了，一切都和地板一样，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有着老照片般灰白的颜色。
林瑜良蹲在门口，右手轻轻拍打着地面，像是在祈求一般，迎上屋里那双折射出光亮的眼睛，“快出来Gemchi…不然我该怎么确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