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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苍雪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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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这雪苍派为何捉拿李佑,要从冬月初五那日清晨说起。掌门白却与其他五位长老,亦或说是五位师弟师妹,在关于九天魔教余孽的处理上起了分歧,欲意询问师父即前任掌门石劲松石老仙长。六人在师父清修之地门口高声询问却不闻师傅半句回应,六人商议进门一看,正看见李佑从石老仙长的胸口拔出利剑翻墙而走,石老仙长席地而坐,胸口殷红一片,头颅垂下,神色安详,一代宗师自此驾鹤而去。众人恼怒悲愤跃墙追出,却被掌门白却一声吼住:“且慢,莫追!”众人纷纷不解,却见白却神色黯然,手指微抬指着地面,石老仙长膝前有两个血字,正是师傅笔迹,潦草的写着——

“莫追”。

却说这仙逝的石劲松石老仙长,乃是雪苍派开派祖师雪苍老人唯一传人。继承并发扬雪苍派,晚年传掌门之位给大弟子白却,自己在后山闭关清修。有一日在后山碰到雪苍弟子李佑,李佑正大口撕咬一只野兔,满嘴流油,一脸满足。石劲松问道:“小兄弟,看你穿着是雪苍弟子,我听说雪苍弟子都修炼了辟谷之术,吐纳天地灵气,不食人间烟火啊?”

李佑抬头看看石劲松,撕下一大片兔肉,举向石劲松说道:“老人家,您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来吃点兔肉,坐这,我慢慢和你说。”石劲松倒觉有趣,接过兔肉一屁股坐在李佑旁边,不料这一闻兔肉不得了,垂涎欲滴,早已记不得有几十年没吃肉了,也没顾什么宗师颜面,大咬一口,顿觉味道鲜美,油盐适中,外焦里嫩,这么多年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佑咧嘴一笑说道:“老人家你慢点吃,这么大年纪噎着咋整,吃完还有,我再烤就是了。”石劲松一听顿觉有些失态,不过也就是一瞬而过,问道:“小兄弟,我前面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为何…”“嗨!老人家,看你也是修仙之人,对雪苍也了解些许。不错,雪苍门人所修炼的雪苍真气,吐纳间天地灵气周身流转,尽被采取,所以无需进食亦可精力充沛。

但人有五脏六腑,吐纳只养五脏,可不养六腑。都说天地灵气,这野兔岂非天地灵气所化?吃完拉屎撒尿,是不是又归于天地?这一吐一纳间,六腑舒爽不弱于五脏啊!”石劲松听完大吃一惊,这说法三分戏谑却有七分道理,思来想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佑见石劲松不说话,两三口把兔子吃完,舔舔手,把手插进雪里搓来搓去,问道:“老人家,还吃兔肉吗?我这就帮您弄去。”

石劲松眼一定神,问道:“小兄弟,依你之见,修炼这雪苍功法,可有其他见解?”李佑听了这句暗暗心惊,他本是个游手好闲的书呆子,靠抄书混饭,途径临江城听说雪苍派不愁吃穿还有住处,上山就拜师,谁知一下就通过考核成为雪苍弟子,拜师于掌门白却,主由白却大弟子赵闻诚传授武艺。

李佑悟性虽高却不爱练武,没事就看闲书,看乏了就炼气养神,几乎不怎么出门,更别提去师傅赵闻诚那交流武功心法了。起初赵闻诚看李佑悟性高,经常督促他习武炼气,可李佑总是随意应付,赵闻诚看他整日浑浑噩噩,本想故意疏远他,让他迷途知返,谁知李佑并不在乎,更是在山下先娶妻后生子,白天在雪苍,晚上就回临江城。

赵闻诚失望透顶,对李佑不管不顾,李佑也乐得清闲,活的潇洒。不料这一日似乎碰到了雪苍派长老级别的人物,竟问自己雪苍真气可有何不妥之处,当下急念电转,把看过的《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一些胡乱的医书,加上自己没来得及问赵闻诚的疑惑胡乱揉和一通,对着石劲松侃的天花乱坠。石劲松听后百感交集,一时又疑惑又兴奋不已,相约明日此时再约谈交流一番。

第二日李佑左思右想,还是独自来到雪苍后山,看到石劲松肆意的坐在石头上,右手搭着一坛雪水莲花酒,早已等待多时。这雪水莲花酒是拿盛夏的白荷花作酒曲,再取寒冬的白雪花放于坛中深埋,化其雪水,取其精华。乃是雪苍二长老水纵横亲手酿制孝敬石劲松的,石劲松对李佑道:“小友,昨日吃你些许兔肉,今日还你半坛美酒。”

李佑本就是不求名利随遇而安之人,要来雪苍后山第二次见这雪苍长老时还有些紧张,这下看到石劲松所作所为完全放松下来,拍手说没下酒的怎么行,让石劲松去捡些树枝,自己打野兔去了。

二人如此过了一段光景,石劲松和李佑从天南聊到海北,石劲松一生经历虽多,总归不及书中丰富,李佑脑中故事更是千奇百怪,二人日日攀谈,却从未问过对方姓名,一人叫小友,一人叫老友,吃着烤兔,把酒言欢。只是六位雪苍长老早就背着石劲松把李佑查了个干干净净,发觉李佑只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书呆子,难得师傅如此高兴,便权当师傅多了个忘年玩伴,再没深想。

不料今日突然石劲松被李佑所杀,六人顿足捶胸,恨自己没把李佑再查清楚些,必是九天魔教派来刺杀师傅的卧底,恸哭流涕,悔之晚矣。

话分两头,却说一百五十年前,石劲松师从雪苍老人之时,有一教派自称九天神教,不知何时何地而起,不断散布谣言,号称岁末有九天劫将至,届时生灵尽毁,务必入教齐心协抗,还世间以太平。当时百姓多当笑谈,修仙一派更是不屑一顾,止增笑耳。

谁知到了岁末中原东部无量大海忽而怒起波澜,惊天骇浪狂风大作,海边渔民村落死伤无数。而后中原西部入云仙山流下滚滚火浆,西部群山瞬间点燃,熊熊大火飞泻而下,生灵涂炭,寸草不生。继而中原中部大地皲裂,撕开一道道无底深渊,房屋尽毁,哀鸿遍野。百姓全无反抗之力,当真是乾坤劫难。还好各方修仙门派修士身影敏捷,甚至能御风而起,救民无数。九天劫后百姓去了十之五六,顿时修仙之风大盛,大小门派如雨后春笋鳞次栉比,而最兴盛的不用说,自是九天神教。

转眼过了三十年,也就是一百二十年前,石劲松云游天下,收有徒弟六人,分别为大弟子白却,二弟子水纵横,三弟子孟静,四弟子凛风,五弟子云裳,六弟子田润。回到雪苍山,闭关十年总结出“雪苍六技”,分为“听风、踏雪、凝霜、御剑、吞海、碎山”,出关后自称雪苍派第二代掌门。

此时九天神教虽为天下第一大教,却总要吞并其他修仙门派,哪个反抗不从便屠其满门,手段惨烈,闻风丧胆。而后修仙门派出现从未有过的结盟,号称逆天同盟,用以对抗九天神教。逆天盟以实力选出三个盟主用以集结全中原修仙力量,分别为雪苍派、百凤山庄、赤华宗。

慢慢到了五十年前,是九天神教和逆天同盟最后一战,称之为逆天圣战。石劲松领六弟子于雪苍山六合顶摆下雪花六出大阵,通过所有逆天盟友的引诱与拖延,石劲松于阵眼放出雪苍无上仙法“千方寂灭”,诛尽九天神教大小统领包括九天神教教主马啸天。

到了五十年后的今天,雪苍六弟子成为雪苍六长老,白却身为大师兄大长老兼任掌门,石劲松于雪苍山边游历边闭关,不问世事。雪苍门下弟子五百余人,和中原西部的百凤山庄、中原南部的赤华宗成三足鼎立之势,是有口皆碑的修仙之首。

话说回到李玉,被孟静拦腰抱起,坐在孟静怀中。孟静双臂抬胸连做手决口中念念有词,深蓝色流光闪出一道弧线停在孟静脚下,孟静抱着李玉向雪苍山御剑破空而去。李玉看着地上的事物俞变俞小,周身狂风呼啸,重心不稳,双手死死的抓住孟静,眼睛紧闭。孟静看了看怀中的李玉,皱了一下眉,抿了一下嘴,左手在李玉脖子上一捏,李玉顿时昏睡过去。

不多时李玉感到一阵清凉,睁眼一看,好一片神山仙派。云雾缭绕下是一座恢宏古朴的大殿,瓦柱皆白,凛凛生威。大殿前面是横卧着的门派大门和向东西延伸的围墙,西方竖刻一句“凭澄澈之心渡春秋千方消解”,再看东方竖刻一句“以不动之意应天地诸般变化”。大门上方云纹锦簇,正中刻着两个古篆大字——

“雪苍”

大殿左右两边塔楼直插云霄,顶层被云雾遮着,看不真切。随着和孟静越走越近,派门渐渐越来越高,甚至李玉的下颚仰到了天上才看见雪苍二字。李玉感受着眼前的一切,顿生天高地迥,宇宙无穷之感,扬声问道:“姑姑,这儿叫雪苍城吗?是我见过最大的城了。”孟静摸摸李玉的头回道:“这是雪苍派,姑姑的家。”

二人到了雪苍派门口,有八名一身白衣佩剑的青年男子守在左右两边,另有一名青年男子笑盈盈的看着孟静,拱手说道:“孟长老,掌门以及其他四位长老在六合殿等您,掌门叮嘱务必请孩童一并前来。”孟静淡淡的点了点头,微微动了动嘴角算是回应,拉着李玉向前走去。

不多时进了六合殿,前方正中六个大台阶上一座雪白透亮的大椅,椅上坐着一位老者,身着白绸金线长衫,眉须尽白,仙风道骨,正是雪苍派掌门白却。白却左边端坐一位络腮老者,双目圆瞪,不怒自威,是雪苍派二长老水纵横。再往左边就是面色还有些苍白的凛风,也是一脸怒气,是雪苍派四长老。再往左边却是一把空椅子。

白却右边和凛风左边一样,也是一把空椅子,不同的是孟静一直在犹豫是否坐到这椅子上。再往右边座上是一位中年男子,嘴唇单薄,面若冰霜,是雪苍五长老云裳。再往右边也是一位中年男子,表情和云裳截然相反,眉梢嘴角带笑,一副平易近人,是雪苍六长老田润。除此之外诺大的六合殿再无旁人。白却看了看孟静和李玉,说道:“师傅之事无小事,今日三师妹和四师弟在临江城截到了李佑,所以把师弟师妹都叫过来一同商议,看大家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凛风先开口道: “掌门师兄,情况是这样的,我和孟静师姐率先发现妖人李佑和这孩子,但他十分狡猾,带着孩子在临江城东逃西藏,我们怕误伤百姓不敢动手,只能紧随其后。接着我们一路追到了无量海边,妖人李佑也发现走投无路,谁知几招不急敌之后他竟然使出千方寂灭!”

说到千方寂灭,在场的其余四位长老有人吃惊、有人皱眉、均是吸了一口气。凛风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使出千方寂灭后身体定会十分虚弱,何况师父除魔天威我们岂敢正面相抗,所以只是找个不远的地方先暂避锋芒,等李佑势头一过便可手到擒来。谁知后来我冒着重伤来到无量海边,发现妖人李佑已逃的不见踪影,只剩毫发无损的孟静师姐带着这个孩子,而后面掌门师兄便赶到了。”

白却听到这里正捋着胡子,白却右边的水纵横忍不住站了起来,向白却一行礼,问道:“掌门师兄,你的“听风”想必已登峰造极,也察觉不到李佑的气息吗?”

白却道:“我眼看他遁入无量海时,气息尚存,但要先为凛风疗伤,而后我已立刻调命弟子搜查无量海沿岸,到现在还有二百弟子驻守海边。”水纵横拧眉重叹:“若是李佑被淹死,还是便宜他了。”随后看着抱着静虚大腿的李玉,不由问道:“这孩子?”

凛风马上接话:“水师兄,这正是我刚想说的!这孩子妖人李佑拼死相护,定是他的孽种!李佑妖人死则罢了,若是不死,定要来救这孽种,不如先把他囚于云师弟的三省洞,守株待兔,坐等李佑来犯!”

孟静听后抬头瞪向凛风,短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白却右边的云裳已然开口:“凛风师兄,且不说这孩子是不是李佑之子,请问他可有什么过错?”

凛风微微一顿: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裳面带微笑,目含凶光:“凛师兄,若你认为和李佑有关就是有罪,你自便就是,休要扯上三省洞。”

“好了云裳师弟”白却这时开口了: “凛风师弟也是想尽快查明师傅死因,不能仙逝的不明不白。而凛风师弟,”白却目光一转:

“欲修天道,先修人道。师傅被李佑所害,却囚了这和李佑有关的孩子,你觉得师傅若还在,会怎么想?”

凛风牙关一咬,低头作揖道: “掌门师兄说的是,是我情急鲁莽了。”白却一点头,看着藏在孟静后面的李玉,轻轻起身,向李玉走来。李玉见白却向他走来,抓着静虚的手更紧了,打着哆嗦碎步后退。白却见况,停止不前,双手自然的放在背后,身体前倾微笑着轻轻问道: “孩子,你叫什么。”

李玉一时未答话,孟静却答话了: “他叫李玉。”这时传来水纵横的吼声: “果然是李佑之子?”白却把目光抬向孟静,问道:“孟师妹,你可以再把经过和大家说一下吗?”

孟静摸了摸李玉的头,缓缓说到:“我和凛风师弟在临江城发现李佑,追至无量海,他一人背着李玉与我们斗了近一百招,腹部被凛风师弟偷袭刺伤,却也反手打伤凛风师弟,而后要使出一招千方寂灭,凛风师弟后撤,我想查明师傅死因没有后退,欲以沧溟灵珠强行抵挡,谁知他半途可能内伤发作,跌落下来,吐血不止。我正想上前,他竟把李玉扔过来,我把李玉接住时,他已遁入无量海,而后掌门师兄和凛风师弟便赶到了。”

白却点了点头,水纵横又说话了:“李佑这妖人竟然连自己的骨肉都当作武器!什么东西!难道不是亲生的吗?难道...难道这孩子不是李佑的?”

白却一侧头问道:“田润师弟,你一直未开口,可有何看法?”

田润微微一笑道:“回掌门师兄的话。第一,李佑不可能正面杀死师傅,除非师傅自愿。”几位长老听到这句,都微微点头,略有所思。“第二,随时准备增援无量海,今夜尤甚。”白却又点了点头:“不错,今夜我再去一趟无量海。”“第三,要劳烦孟师姐好生照顾这无辜孩童。”说罢起身,双手轻轻抱拳,向孟静深鞠一躬。

孟静的眼睛笑弯成了两道月牙,说道:“不劳烦不劳烦,田师弟何必这么客气。”过了片刻,孟静表情慢慢的回归平静,白却道:“若没人有话要说,便散了吧,辛苦诸位长老。”

几位长老先后出了六合殿,凛风看着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似乎还想和白却说什么,又忍住了,一摆衣袖向自己的风波山走去。孟静带着李玉又御风而起,来到自己所居的守静山,于半山腰徐徐降落,一片空旷的平地映入眼帘,平地上数十名弟子在一招一式的练习剑法,一行行一列列整齐划一,纹丝不差,看的李玉暗暗喝彩惊叹,不多时领头一位女弟子走到孟静身旁微微一笑说道:“师傅。”

这女弟子娃娃脸,温婉可人却干净利落,是孟静的大弟子韩凌,孟静不在时守静山大小事务基本由韩凌负责。

孟静也笑了笑,扶着李玉说道:“凌儿,这个孩子和你一样命苦无依,以后便安排在守静山了,若是我不在时,帮我照料好。”

韩凌有些吃惊的看了看李玉,说道:“师傅放心,今日总算有个师弟了,师妹们定然稀罕。”李玉听了韩凌这句话才发现数十个练剑的弟子竟都是女弟子,一时感到有些不适。

孟静皱了皱眉说道:“我们暂且照顾他的起居便好,至于拜师传艺,尚未得到掌门许可。”

韩凌似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看他一脸疲倦,应是累坏了,不如先带他去休息。”孟静看了看李玉,点了点头,牵着李玉向另一个方向走,韩凌又看了一眼练武场,跟上了孟静和李玉。

不多时来到了一片稀疏的小松树林,隐隐约约都是独门独户干净的砖瓦房,李玉跟着孟静左转右转来到了一处房前,韩凌先进去四处掸了掸灰尘,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箱子拿出一床铺盖,仔细的铺好,李玉忙挣开孟静的手来帮忙,韩凌看着李玉笑了笑,眼神突然又变得有些同情和哀伤,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对着李玉说道:“小弟弟,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无论谁都不能来这欺负你,谁若是惹你不开心姐姐替你做主。”

李玉听了这句话怔怔出神,看着韩凌说道:“姐姐,谢谢你,以后我一定常来找你玩,我在这的时候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和我说,爹说交朋友不能只让别人付出。”韩凌咧嘴笑了笑,弯腰摸了摸李玉的脸,说道:“真乖。”这时突然门外一声清喝:“师傅,田长老在正堂求见,说有事找你商议。”

孟静回了声就来,转身对韩凌说:“凌儿,你去帮玉儿打些热水,取些衣物吧。”韩凌一拱手说了声好,出门疾步而去。孟静对李玉说道:“玉儿,你就先在这住下,百日之后姑姑带你去接爹爹,好不好?”李玉连连点头,知道孟静要走了,眼里尽是不舍,孟静又说:“姑姑现在要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马上回来,你先休息一下,等姐姐回来帮你沐浴更衣。”

说罢出门,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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