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冰壶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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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过了半个时辰，李玉睁开双眼，精光四射，边换姿势边捂肚子，蓦的喷出一大口血。一旁的金潇雪神色慌张，却马上看到血是紫黑的，是脏腑淤血，又看李玉气色丰盈，放下心来，说道:“玉哥，你这雪苍功法好生厉害，那么重的伤，都快好了。”
李玉心知这次并非因为雪苍功法，却不知如何解释，金潇雪又道:“起初我总以为“天魔九变”穷究天理，变幻无方，今日一见，总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玉苦笑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那武灵钧只一掌，差点把我打死。”金潇雪道:“玉哥，那招“昆山玉碎”真的不是你抵住的？也不是你身上宝物的功劳？”李玉道:“不是啊，我那时候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想，你别听武灵钧瞎说。”金潇雪道:“那便怪了，当时我也感觉到你身上有种八风不动的寒意，很像你平常用的雪苍真气。”
李玉挠挠头道:“你这形容的却有些奇怪，“八风不动”可是禅门用语，说的是“兴衰毁誉称讥苦乐”，这般寒意，雪苍功法可用不出来。”金潇雪翻了翻白眼道:“唉算了，不说了，反正都过去了。”金潇雪转身往前走，却引起李玉的好奇心，原本以为是有前辈高人相助，但当时的情况方圆十里是一览无余的，不太可能有人。而武灵钧说是雪苍功法还得罢了，金潇雪竟也说像是雪苍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金潇雪却已然走远了，李玉马上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感觉身子轻便不少。金潇雪指着瀑布道:“玉哥，上了这浊龙瀑就到了昆仑山巅了吧。”李玉抬头看了看，瀑布不算高，只有十几丈，说道:“应该是，却也说不准，我们上去再说。”
二人御剑上行，到了浊龙瀑顶，又是一条河道，李玉一激灵，河道旁竟坐着一人！气息声淹没在瀑布声里，以至于听风之技竟毫无察觉。
那人一袭黑衣，脑袋浑圆，体型稍胖，八字眉八字眼，面相凶狠，一柄长刀负背，早已瞪向李玉二人。李玉双目充血，双拳紧握，舔了舔隐隐发痒的三颗乳牙，瞬间牙关紧咬。却听金潇雪道了一声:“刘大哥？”
那人正是八门金锁震门刘亢，在九鼎山上打的李玉满地找牙不说，还把李玉摄进玄阴界，助端木无常夺了烛龙，李玉早就怀恨在心，咬牙切齿。而今日一见，虽然怒火中烧，却莫名的有些怕，然而怕归怕，还是想拔剑一战。
那刘亢看向金潇雪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起身淡淡说道:“金妹子，回家吧，没事了。”金潇雪听刘亢这么说，眉头一皱道:“家？你道九天教还是我家么？”
刘亢道:“我已和教主谈好，他不会再为难你了，并且恢复你圣教先生的位置。至于从前的过错，你也在九鼎山受了不少苦，便一笔勾销了。”金潇雪摇头道:“刘大哥，你若不提九鼎山，不提端木无常，我们还能心平气和的谈几句。”
刘亢似乎有些怒容道:“不回教也无妨，我带你回老家，好好的姑娘，万万不能和这种东西在一起。”李玉顿时热血上涌，深吸一口气，正欲发作，金潇雪却突然抓住李玉的手，十指紧扣，李玉顿时缓住了，看向金潇雪，金潇雪对刘亢道:“刘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请你道歉。”
刘亢冷哼一声道:“道歉？你忘了我九天教教义？你忘了雪苍一派杀了我多少同门？你忘了你娘被石劲松逼的丢夫弃子？！”
“住口！”
金潇雪额头青筋冒起，随后稍又缓和道:“刘大哥，我知道你一向待我很好，我希望这一次，你还是能站在我这边。”刘亢叹口气，缓缓道:“金妹子，你别被他道貌岸然的样子骗了，跟我走吧，你知道我不会害你。”
李玉实在忍不住接口道:“不会害你，却也不会救你。”刘亢顿时脸色大变，向李玉破口大吼道:“我和我金妹子说话，你个狗东西插什么嘴？找死么？！”李玉也不自觉高声道:“你身不由己，救不了她，没人怪你。好，我去救，你还要拦着，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
刘亢脸色大变，瞬间涨成猪肝色，右手紧握刀柄道:“你懂什么？！金妹子不是好好的现在这么？我原本就能保她不死，要你个狗东西多事？”
李玉也情绪激动道:“你爹妈没教过你说话吧，张口闭口的脏的要命。”刘亢还没反驳，金潇雪道:“行了刘大哥，你方才说的话，你自己信么？我被救走之时，若不是酒先生医术高明，内功深厚，我已然去了。”
刘亢眼神飘忽，蓦的拔出长刀指着李玉道:“金妹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再错下去。”金光一闪，金潇雪挡在李玉身前，星隐剑出鞘生辉。
“刘大哥，你不讲理。”
刘亢深吸一口气道:“李玉，你好本事，躲在女人身后。”李玉手搭在金潇雪肩上，轻轻推开，金潇雪却落地生根，纹丝不动，如蚊子般轻轻说道:“玉哥，我们想办法快走。”
李玉还是手搭在金潇雪肩上，加重了力道，金潇雪一脸惊疑，瞪大眼睛回头看着李玉，却见李玉牙关紧咬，面色红涨，双眼尽是血丝，当即心中一恸，心道罢了，都怪我，今日玉哥真的生气了，正想让开，但又怕刘亢伤着或杀了李玉，一时进退两难，正犹豫间李玉手劲越来越大，竟用上“碎山”之力，金潇雪被推到一旁。
李玉握紧无尘剑，双眼眯起，缓缓出鞘，光芒万道。金潇雪也催动灵气，星隐剑金光流转，与无尘剑交相辉映。
李玉轻轻道:“小雪，我自己来，你别插手。”金潇雪听李玉语气生硬倔强，心头莫名一颤，说道:“玉哥...他自小被端木教主亲授，十九岁便...”
“好了。”
李玉道了声好了，又说道:“我自己来，你别插手。”金潇雪蓦然两行泪水划下，冰冷的看着刘亢，竟有些前所未有的恨意。收了星隐剑，转身踮起脚尖，轻轻吻了李玉脸颊一下，后退两步，蹲下了身子。对面刘亢脸色苍白，双眼似要喷出火来，灵气流转，紫电吞吐，正欲有所动作，突然说道:“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李玉道:“你赢了我死，我赢了你死。”
刘亢听闻再也克制不住，爆喝一声，长刀一挥，一阵紫色刀气如有实质，噼啪啪迎面而来，李玉下意识推了一把金潇雪，脚下灵动，凭借“听风”和“踏雪”轻松躲过，却没近身。
之前李玉和刘亢九鼎山一战吃了大亏，刻骨铭心，还未想明白为何对战刘亢时总有些麻痹感，而且越用雪苍真气麻痹感越是强烈，故而不敢近身。还好雪苍功法常以远攻为主，李玉手诀口诀不停，是“冰封北冥”的起手式。
瞬间李玉周身寒气四溢，刘亢身经百战，早看出局势，飞身上前，长刀履地，一路电光火石。李玉见刘亢来势汹汹，仰身后撤，奈何刘亢动若脱兔，只留一道残影，李玉心知刘亢如此身法就算施展出冰封北冥也困他不住，正愁苦间感知着周身寒气，马上刘亢便利用这寒气传来麻劲，便又要束手就擒。
蓦然灵机一动，双手掌心向下，双臂轻抬至胸，右手一拨，以周身寒气为弦，以自身灵气化指，似刘怡萱拨弄“凤栖梧”古琴一般，将寒气弹出，无声无息，却如有实质。
刘亢蔑然一笑，如此花拳绣腿，如何伤人？硬受三发，只如挠痒痒一般。正得意间，突然肩窝吃痛，又冰又冷，又酸又麻，一时惊讶无比，怎么这一指头有些威力，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肩窝似乎上有个穴位来的。正疑惑间，身形一滞，噼里啪啦隔空气指如雨点般落在身上，有轻有重，有缓有急，竟似一首音律。
正思索间，膝盖吃痛，挨了重重一下，又是一阵阴麻，不自觉单膝下跪，还没跪到地上胸口又挨一下，这次痛楚清晰，是膻中穴，一阵作呕。马上识得厉害，知道李玉是按照穴位打的，却不知为何打的这么准，慌忙起身紫色长刀武起一阵刀花，瞬间真气打在刀上叮当之声不绝于耳，悦耳至极，活似一首飘逸曲子。
最后一声，李玉用上十成劲道，竟打得刀身嗡嗡乱颤，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刘亢一时却不敢乱动，守得严严实实，生怕再吃暗亏，丢了颜面。金潇雪突然叫道:“玉哥，你好厉害，这是什么雪苍招式，又好看又好听。”李玉道:“名字嘛，便叫做“冰壶玉衡”。”
李玉正得意间，突然发觉天色阴暗，一抬头，竟是乌云密布，心道不好。刘亢手诀指天，双目有隐隐紫光，李玉早在九鼎山识得此招厉害，此等神雷天威，自己目前肯定应付不了，金潇雪也突然花容失色，这刘亢是恼羞成怒，用出了成名杀手锏“天雷空破”。
金潇雪正想上前护住李玉，却发觉李玉已然脚底生烟，扑通一声跳进一旁的河道里。刘亢竟隐隐的斜嘴一笑，长刀一挥，乌云密布，天起惊雷，咔嚓一声轰然坠落，似一道紫色长龙呼啸而来，直入河道之中，水花溅了满天，整个浊龙瀑为之一滞，整个河道映的满是亮紫色，窸窸窣窣的奇怪琐碎之声不绝于耳。
倏而拨云见日，水花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如落雨一般，金潇雪一人在旁边揪心揪肺，她知道李玉应是有了对策，不然不会那么果断跳入河道，也知道李玉的水性，好的就像条鱼一样，但看这一道雷抽干河道的气势，实在是对李玉放下不下。
云散了，天晴了，西方竟挂出一道虹桥，金潇雪却无意欣赏美景，刘亢收了刀，缓缓向金潇雪走去。突然发觉不对，一抬头，无数冰雹飞泻而下，竟有百枚之多，一个个大如拳头，耳边尽是破空风声，赶忙出刀舞出一面刀墙，刀法精密，水泼不进。
谁知眼见一枚冰坨临近，却消逝于空中不见了！粗粗打眼扫了一圈，似乎陆续少了几颗，心里暗道李玉卑鄙龌龊，用的什么阴招幻术博人眼球，抬头一看，正是李玉放完阴招下落之际，此时实力定然不及地面的十分之一，提刀便上，突然眼前一黑，一颗冰雹稳稳砸在自己上嘴唇上，嘴里一阵腥甜，门牙又酸又疼，痛入心扉，却因伤的是门牙，又不敢龇牙咧嘴，难受万分。
噗！
又是一颗冰雹砸在自己下腹，虽说劲道不重，但还是又痛又寒，来不及破口大骂，只得提刀在身前舞动起来。叮叮当当一通乱响，这下不敢轻敌，心中有数，真在假中，藏了一十二发。一十二？加上前面两颗，是一十四...一十四化一零八？紫微引箭阵？
刘亢正犹豫间，双眼似乎暗淡了些，定神一看，是苍穹暗淡了些，而光芒尽在半空之中，竟是李玉还未下来，手里放光？心里一阵忐忑，连连后退三尺，奈何李玉在空中，后退三尺毫无作用，方才恨自己怎么被这种人乱了分寸，运了内劲灵气，一道朝李玉挥去，一道紫色刀气向李玉破空而来，劈啪作响。
半空中李玉豁然睁眼，似有两点寒芒，手中光芒大盛，向刘亢直直刺来，正撞上紫色刀气，却如同砍瓜切菜，势如破竹，紫色刀气荡然无存，射来的寒芒虽淡了些，但气势不减，余势更盛！
刘亢一时错愕后才看清这道寒芒是李玉佩剑，怪不得能轻易破了自己招式。此点想通却是无用，眼见寒芒临近，避无可避，只得运起全身灵气，右手横刀身前，左手抵住刀背，瞬间紫芒大盛，轰然一声，寒芒以至，泛起浓浓烟尘，把金潇雪视线彻底挡断。
金潇雪却也不在意，反而看向李玉，竟在直线坠落！身形一动，金光闪闪后发先至，在空中双臂接上李玉，见李玉脸色苍白，浑身无力，赶忙问道:“玉哥，你怎么了？”
李玉微微笑道:“没事，这是我雪苍至高绝学“寂灭道”，精力灵气都耗尽罢了。”金潇雪道:“确实很厉害，今日你竟打赢了八门金锁，太了不起啦！那一剑，那气势，啧啧。”
李玉缓缓道:“那一剑虽厉害，却不是我雪苍最强，绝学之上还有仙法，绝学“寂灭道”是一把剑，而仙法“千方寂灭”是无穷无尽的“寂灭道”万剑齐发，却不知是何等威力，何等气势。说着说着竟剧烈咳嗽起来，而每咳一下全身都跟着发颤，确是脱力到了极点。
二人落了地没说两句话，李玉神色一变，盯向刘亢的方向，此时尘土消散，徒留方圆几丈的一洼深坑。金潇雪也突然止住了笑容，看向深坑方向，坑里紫芒一闪，刘亢已持刀冲来，披头散发，半片血迹，一身尘埃。似落败痴人，又似地狱恶鬼。
金潇雪想也不想，星隐出鞘，横挡在李玉面前。刘亢未停留半分，一刀狠狠劈来，刀剑相交，一声脆响，金潇雪虎口震裂，半身麻痹，连连后退。李玉从后方接住金潇雪，卸了力道，看着金潇雪面色难看慌忙问道:“没事吧？”
金潇雪还没回话，刘亢已冲至眼前，刀意虽乱，却笼罩四方，李玉来不及放下金潇雪，下意识左手把金潇雪搂紧，右手挥剑格挡。然而这一出手便知糟了，果然刀剑相交，刘亢力道浑厚不说，一阵酥麻之感席卷而来，无尘剑脱了手，人也倒在地上。
李玉原本算计好从始至终都不能和刘亢短兵相接，但方才事出突然，加上灵气耗尽身体脱力，这一挡，终是前功尽弃了。
李玉倒地后刘亢二话不说，一个变招向李玉劈来，李玉心知要闪，身体却麻痹的不听使唤，眼见长刀将至，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突然心口一暖，热气一烘，麻痹感消除了七八分，也恢复了些力气，金潇雪慌忙帮李玉挡下一招，刀锋一偏，还是砍在李玉肩头，顿时血流如注，金潇雪也又倒了下去。
李玉忍住疼痛接住金潇雪，飞身跃起，跳上枝头，刘亢也高高跃起，举刀就劈，李玉虽灵气劲力尚未恢复，但终究自小修行“踏雪”绝技，轻盈躲过一招，又跃上另一个枝头。
刘亢力道虽强，灵活性却不足，匆忙追上李玉时，李玉已跃上另一棵树，跃来跃去之间，金潇雪道:“玉哥，要不你把我放下吧，刘亢应不会对我动手，你也能轻松些。”李玉道:“看不出来么？他已失了智，方才那两招，可是要治你于死地的。”金潇雪一时无话，幽幽叹了口气。李玉道:“没事的小雪，我自小修炼“踏雪”，又喜欢跳树，轻松得很。
话虽这么说，李玉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越发重了，眼看刘亢也越来越近，好在金潇雪身体已然不再那么麻了，运转灵气，星隐剑金光闪闪。李玉道:“小雪，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若插手，他不服气，我也不服气。”
金潇雪听了若有所思，渐渐星隐剑金光息了，忽而看着李玉的下巴，是若隐若现的胡须，不知为何贴着李玉总有阵阵温暖安心，紧紧的搂住李玉的脖子，飞快的亲了李玉脸颊一下，马上埋到李玉的怀里。
李玉心头一乱，竟一脚踩空！坠下枝头，金潇雪抬头惊呼一声，李玉身形一晃，稳住身形，化险为夷，二人对视一眼，竟双双满脸通红，突然紫芒电意袭来，李玉慌忙回神，堪堪躲过。
金潇雪道:“玉哥，你放我下来吧，去打赢他，若是打不赢，我便陪你去了，到哪我们都做个伴。”李玉听得鼻子一酸，感动不已，泪水都要流下来，却不想让金潇雪看出，嗯了一声，快走两步落了地，刚把金潇雪放下，又是一阵刀意卷来，李玉放下金潇雪后轻松不少，握紧无尘剑，运转雪苍真气，凌空一引，寒气缠住刘亢手腕，顺手一招“雪花六出”，心之所向，竟化出五方剑刃，直刺刘亢五处要害。
刘亢行动被寒气一缓，又被一招雪花六出弄得眼花缭乱，爆喝一声，周身紫气回荡，劈啪作响，李玉见了刘亢那护体灵气心知不妙，收势不及，碰上了无尘剑，又是一阵麻痹之感，李玉马上无尘剑脱手，脚下溪月幻步一转，与刘亢侧身划过，猛然发现刘亢的小腹旁血流如注，因为刘亢穿的黑衣，之前尚未发觉，就说“寂灭道”如此威力，怎可能刘亢还生龙活虎。李玉想都没想，运转溪月幻步的同时腾出一脚的空便往刘亢的伤口踹去，刘亢呜嗷一声怪叫，捂着伤口连连后退，捂着伤口的手瞬间染红。
踹完之后李玉虽有些不耻，却一点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