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假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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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真的有娘吗?”
“傻小子,没娘你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哦我说错了,我是说我是不是爹捡来的?”
“乱说!臭小子你是怎么想的,你看看,咱俩这头,这鼻子,这眼睛...”
李佑一边解释,一边心中落寞,李玉自小没有娘亲,着实可怜,所以更要处处加倍小心呵护。今日李玉这般一说,实在另李佑痛心不已,突然看到李玉腿上一本《濠州志》,心念一动应是在书中看到了陆仲亨,被帝王路边捡起后视同己出,心里稍作释然。
李玉道:“好啦爹,别摸我了,我就是开玩笑的,其实我就是好奇我娘是什么样子...”李佑道:“玉儿,我还有些事情,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我再努努力把娘的样子画出来好不好?”李玉道:“唉爹算了吧,你画画和写字真的相差太远,你不是说等娘消气了就会来找我们么,我们慢慢等吧,你有事先去忙,回来帮我带只鸡,望江楼的最好不过。”李佑摸摸李玉的头,刚出门,李玉身子瞬间瘫在床上,一阵落寞。翻来覆去实在无聊,又摸了一本书,粗略的来回翻看...
夜已深,李玉恍然惊醒,手臂大腿都阵阵酸麻,屋里一片漆黑,“爹还没回来么?”所幸从小在这小屋里长大,一桌一椅甚是了解,摸到烛台,燃了灯,瞬间屋里一暖,李玉的肚子却叫了起来,起身活动一下,到了两杯水,反倒更饿了,便去厨房拿些剩馒头吃,又不舍得多吃,毕竟李佑还要带鸡回来,以前甚至有李佑第二日一早回来的时候,但答应李玉的东西,总能带到。
只是李玉等的有些焦急,虽然父亲神通广大,但还是生怕父亲出了什么意外,会不会遇到了很多坏人,会不会去了很远的地方迷了路。李玉越想越害怕,四周又寂静的毫无人气,两行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突然听得木门声响,李玉欣喜无比,又传来李佑声音:“玉儿,是我...”李玉手舞足蹈,又蹦又跳的去开门,一时兴奋,竟没留意到李佑声音虚弱无比。一开门,李佑直接往李玉身上跌去,却有意的往右边落地,李玉却直接左上一步接上李佑,却没站稳,两人都摔倒在地,李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赶忙撑起身子摸着李玉,边摸边道:“玉儿,不碍事么?”
李玉自然没事,却突然看到李佑浑身是血,顿时嚎啕大哭,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不知为何这悲伤的感觉似真如幻,哭着哭着,恍然惊醒,竟是南柯一梦,两行清泪为证,往事真切。李玉睁眼看不清眼前状况,却还在继续回忆多年前那日李佑满身鲜血回家,第一句竟是对李玉道歉,回来太晚,买不到鸡肉了。
李玉又突然想起,那晚李佑曾说过,若是有一日他迟迟不归,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活下去,等着爹回来,爹保证一定会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李玉擦擦眼泪,发觉手臂依然酸疼,却好了很多,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是一间钢铁做的牢房,不远处有一桶水,身下是一层干稻草,旁边躺着位姑娘,面容看不真切,但看身段和衣着,应是刘怡萱。
李玉活动活动双臂,按了按头,回想起来之前是遇到九天魔教的林溪澈,那现在应是被魔教囚禁起来了,却不知为何身体经脉竟比之前通畅多了,至少坐起来已然毫不费力。
来不及多想马上去看刘怡萱,才发现自己腰上有一层钢圈,拴一条拳头粗的铁链,身子一动花花乱响,丁零当啷的到了刘怡萱身旁,一边检查刘怡萱的伤势一边轻呼刘师姐,想不通为何最近和刘怡萱二人总是一个轻伤一个重伤。
半晌刘怡萱恍然醒来,轻哼一声道:“是李师兄么?”李玉心知四周太黑刘怡萱看不真切,说道:“是我刘师姐,你伤的重么?”刘怡萱道:“就是右肩有些疼痛,我们这是在哪,魔教牢狱么?”李玉道:“应该是吧,被那两个魔教弟子打晕后,便在这了。”刘怡萱没再说话,捂着肩膀轻咳两声,李玉伸腰一摸发现水壶还在,便去前方的桶里取了些水,尝了两口应是清水,顾不得那么多,装了些拿到刘怡萱旁边,刘怡萱喝了两口,李玉也喝了两口。
刘怡萱道:“李师兄,我们估计难逃一死了,一会儿若是受了折磨,你给我一剑痛快吧。”李玉听了顿时忧愁不已,说道:“刘师姐,他们既然没直接把我们杀掉,应是有其他用途,我们先安心养伤,等身体痊愈,随机应变,应是还有机会的。”刘怡萱半晌没回话,李玉自己心情也差,便没再多说。突然刘怡萱幽幽说了一句:“若是和你死在一起,也好像没什么不好。”
李玉眉头一皱,刘怡萱一向面若冰霜,心高气傲,不想竟如此说话,应是道心被破,万念俱灰了。默默叹了口气,想起刘怡萱是因为救自己才现身和庆哥大战,一时愧疚不已,想找话和刘怡萱聊两句,她或许能暂时轻松些,说道:“刘师姐,你说,他们不杀我们,到底会因为什么呢?”刘怡萱道:“魔教妖人,无从猜测...倒是,为什么会把我们关在一起?”
李玉听刘怡萱一说,也觉得有些奇怪,又没觉得哪里不妥,突然听到着微弱的呼吸声,马上运起“听风”绝技,却发现自己还是真气空空如也,全身经脉隐隐作痛。他自幼修行“听风”,耳力原本就比常人好些,索性刘怡萱没再说话,安安静静,认真听去,只有两道呼吸声,而且吐纳异常缓慢,应是高手,马上背对呼吸声,拿起刘怡萱的手,刘怡萱躲闪了一下,便任由李玉抓住,说道:“李师兄,做什么呀?”
李玉说道:“想活动活动筋骨,不小心碰到你了。”虽嘴上这么说,手指却在刘怡萱手心上写起字来,刘怡萱起初手心被划的奇痒无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想把手抽回去,马上意识到李玉在写字,马上细细感知,在手心下方是个“方”字,而后似乎是“边有人”三字,加上第一个方字,料想是“旁边有人”四字,也抓起李玉的手,纤纤玉指在李玉手心里写出“什么人?”
李玉又写道:“应是两位魔教中人,此间再无旁人。”刘怡萱缓了片刻,在李玉掌心写道:“你有何打算?”李玉写道:“尚且不知。”此后两人再无动作,又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李玉听得刘怡萱“嘶”了一声,忙问道:“刘师姐,怎么了?”刘怡萱道:“没事,扯到了伤口,有些痛。”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咚咚咚”砸门之声,李玉留心细数,只有五声,片刻便是钢铁摩擦的声音,无数火红光亮照了进来。李玉和刘怡萱二人在暗中已久,看到光亮心情都稍微开阔一些,外面火光洒进来,二人才看清里面是狭小的囚牢,前方两人一左一右在外推着门。
门还未完全打开,便见到砸门者竟是一柔弱女子,背手挺胸,精颔高悬,一身红衣,甚是高傲俊美,见到李玉二人,眼里精光闪了闪,表情却无变化。李玉却瞳孔紧缩,咬牙切齿的念出了声:
“金潇雪...”
刘怡萱也立刻认了出来,看了看李玉,又看了看金潇雪,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前方两个推门的九天教弟子把门推到底之后双双向金潇雪行礼道:“见过老实先生。”金潇雪点点头,却如刘怡萱的表情一般,丝毫不见波澜,淡淡说道:“金部主有令,这两人疑似杀我教黎庆,要带去问话。”
那两位九天教弟子面露难色,其中一人说道:“老实先生,这二人是苏部主关进来的,还特意叮嘱,那男的生死随意,女的一定好生看住,所以您看...”金潇雪道:“哦,你是说,我钧天部要报仇,还要他玄天部点头对么?”那人顿时无言,另一位九天教弟子道:“老实先生,黎庆先生的仇自然要报,只是您看能否和苏部主通融一下,我们马上放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两位大人都是...”
“噗通”
那九天教弟子话还没说完,瞬间已被金潇雪撂翻在地,其余三人皆是没看清金潇雪如何动作,那九天教弟子已四脚朝天,金潇雪身体半蹲,照着那九天教弟子的头往地上猛的一按,“噗通”一声,便再无动静。
随后金潇雪看向另一位九天教弟子,那弟子哆哆嗦嗦的往腰上摸钥匙,打开了李玉和刘怡萱面前的门,又哆哆嗦嗦的打开二人腰上的钢圈,颤声问道:“老实先生,这二人,要捆起来么?”金潇雪扬声道:“废话,我是来寻仇的,当我来劫狱的么?”那弟子连连称是,在门外拿了几条漆黑的绳子,把李玉和刘怡萱在背后把手打了个奇怪的结,绑的死死的,又问道:“老实先生,您看还有什么要求?”金潇雪点了点头,一转身,说道:“押他们跟过来吧。”
李玉和刘怡萱一个比一个虚弱,只得任由那九天教弟子压着前行,李玉突然缓缓道:“金潇雪,你骗得我好苦...”金潇雪在前方扬声说道:“我骗你?我向来已真诚待你,甚至带你去钧天部见我爹,入了钧天部呢?你做了什么不记得了吗?!”
金潇雪说到最后半句,竟声调提高数倍,刘怡萱有些疑问的看向李玉,李玉被喊的一时有些恍惚,马上回想去了钧天部都做了什么,还没捋顺,金潇雪又高声道:“入了钧天部,你马上向逆天盟发出信号,百凤山庄第一个赶到,可怜我庆哥好言相劝,你却趁他不备将他杀害!”李玉听得一头雾水,刚反驳了一个“我”字,金潇雪继续道:“你可知道九天教九部中钧天部是坚持与逆天盟求和的,这下好了,重重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你说!你说我爹会不会饶了你!”
金潇雪说到兴起,竟回过身来,满眼怒火,额头青筋暴起。李玉张着大嘴轻轻摇头,正要说话,刘怡萱道:“李师兄,魔教妖人,何必与她多费口舌,换做是我,早不是杀一个黎庆那么简单。”李玉听了顿时失去了反驳的欲望,反正难逃一死,爱怎样便怎样吧。
四人一路往上走,差不多走了一炷香时间,刘怡萱心里算得自己是被关在第三层,路上相似的钢门无数,里面应大部分都是正道中人,到了正门口,有六人整整齐齐的守着,门外一阵光明,李玉和刘怡萱终于看到光亮,仿佛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门口六人看到金潇雪行了一礼,又看看金潇雪后面的三人,没再说话。金潇雪道:“他俩交给我,你先回去吧,务必做好分内之事,我钧天部赏罚分明。”那九天教弟子如获大赦,连连道好,匆匆转身离去。金潇雪便带着二人继续前行,李玉回头一看,是一座小山,开凿后向下打洞,原来自己和刘怡萱一直关在地下,怪不得如此黑暗,又看得洞口有三个大字
“天弃谷”。
三人继续前行,竟有一辆马车,李玉心道那钧天部主金四定在马车之上,果然金潇雪道:“二位,请上车。”李玉和刘怡萱对视了一眼,李玉首当其冲,一脚迈上马车,金潇雪帮他掀开帘子,里面竟空空如也,虽有些意外,李玉将死之人也没在乎那么多,大大方方的坐在车里,金潇雪扶刘怡萱上了车,帘子落下,长鞭一挥,一路烟尘,扬长而去。
颠簸一阵,马忽而嘶鸣,车渐渐停住,金潇雪撩开帘子,赶忙进来帮李玉松绑,一边道:“玉哥,你受苦啦。”其实李玉早就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不敢相信,问道:“金潇雪,你...”金潇雪突然一抬头,眼里满是惊异,说道:“玉哥,此处已不在九天教之内了。”李玉皱了皱眉头,活动一下手腕,赶忙帮刘怡萱解开背后绳索,刘怡萱道:“金姑娘,下一步你有何安排?”
金潇雪凄然一笑:“马车送你们,我回去领罪。”李玉忍不住道:“你方才不是说为黎庆报仇?”金潇雪神情漠然道:“玉哥,你若如此说,可伤我的心了。”刘怡萱道:“金姑娘,你冒死相救,但实不相瞒,那黎庆确实是我们所杀。”金潇雪抬头道:“那玉哥,你也确实一进钧天部就往外报信了?”李玉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
如此一说,金潇雪点了点头,刘怡萱却惊讶不已,问李玉道:“那黎庆为何...”李玉便讲当时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金潇雪冷笑两声,说道:“爹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李玉和刘怡萱顿时明白了大概,李玉道:“那...金姑娘,你这么回去,会被罚的很重吧?”金潇雪看着李玉,双眼蓦的红了,说道:“玉哥,我以为你自此恨透了九天教,再也不理我了。”李玉看得金潇雪样子可怜无比,更恨自己误会了她一片赤诚,突然想扇自己一个巴掌,又看金潇雪忧郁可怜的样子,真想抱住她,只是刘怡萱在旁边,有些不好意思。
刘怡萱却突然一下搂住金潇雪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道:“没事啦金姑娘,你随我去百凤山庄吧,没人敢欺负你了。”金潇雪刚进刘怡萱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这么做爹一定气死了!但本来就是爹不好,可我不能不要爹...不能不要爹...”李玉和刘怡萱听金潇雪哭的撕心裂肺,一阵心疼,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料想金潇雪如此纠结,应也是金四平日对金潇雪宠爱有加,放了两个逆天盟的普通弟子,受不了多大的惩罚。
半晌,金潇雪突然轻轻推开刘怡萱,向腰上一摸,拿出一样东西,对李玉道:“玉哥,这个还你。”五根玉指一展,竟是“朱雀血玉”,刘怡萱眼睛一亮,李玉深吸一口气,拿在手里仔细观瞧,惊叹道:“金姑娘,你好...好厉害。”金潇雪嘴角上扬道:“那是自然,你普天下也只有我,能从苏伯伯手里偷东西了!”李玉看着金潇雪得意的表情和红肿的眼睛,一时感激无比,不知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金姑娘,多谢你了。”
金潇雪一拳怒怼在李玉肩头道:“好啊你,我是为了你谢我么!蠢货。”弄得李玉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刘怡萱道:“金姑娘,我们虽派别不同,甚至有朝一日会兵戎相见,但他日你若有难,我们定竭尽全力!”金潇雪见刘怡萱说的肯定,眼睛笑成了小月牙,连连点头,李玉也说道:“不错!我们便如王安石与苏轼一般,虽阵营不同,但永远是朋友!”刘怡萱和金潇雪本还是笑的,李玉说完之后,顿时面上没了表情,满满皱眉看向李玉。李玉一愣,也不知哪说错了,便说道:“金姑娘,不如你再晚些回去吧,我们都重伤未愈,更不能御剑,便一起在马车上一路同行。”
金潇雪眼睛亮了一下,马上又暗淡下去,黯然说道:“不啦,若是我不回去领罪,你们估计中州都没出,就被捉回去了。”李玉一阵失望,又无可奈何,金潇雪说道:“玉哥,你要记住,你的家传宝玉,可有我的一份心血在里面啦。”李玉攥紧了红色宝玉,连连点头,看着金潇雪努力挤出的笑容,眼眶有些红肿。
金潇雪道:“好啦,你且出去,我还有东西给刘姐姐呢。”李玉和刘怡萱皆是一阵错愕,随后李玉便掀帘子跃下马车,金潇雪转身对刘怡萱道:“刘姐姐,你看你衣服都破烂不堪了,正好我带着随身衣物,我们身材差不多,希望你别嫌弃。”刘怡萱看金潇雪已然在卸下贴身包裹,正想推脱,却发现自己的衣服确实破败不堪,尤其是身后一道长长的口子,还是拿李玉衣服的布条当做腰带系住,不然都要从中裂开,加上一路颠沛流离和牢狱之苦,不但衣服破旧脏乱,连身上都有淡淡异味,刘怡萱平日最爱干净,衣服永远纤尘不染,事到如今发现自己真的无比想洗个澡,换套衣服,便道:“金姑娘...金妹妹哪里话,只是在这狭小马车中...似乎多有不便...”金潇雪和刘怡萱同为爱干净的女子,一下就明白过来,说道:“刘姐姐,我带你洗澡去!”刘怡萱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金潇雪已然出了马车,正看着李玉在不远处踢着石子,扬声道:“玉哥,你就在此等候,我们去去就来!”李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金潇雪长鞭一样,骏马一嘶,扬长而去。
李玉心道正好她们走了,查看一下随身物品,由和黎庆大战,到和刘怡萱逃命,由小山坳养伤,到化龙门前被捉,再到金潇雪救出天弃谷,基本皆是不能自理的状态,今日逃出生天,正想换衣沐浴,而后大吃一场,左右看看并无水源,随身衣衫却早不知落哪去了,所幸在天弃谷牢房里把水壶装满了,便随意找了个山洞,脱的一丝不挂,先由头上倒了一些水,简单搓洗一下,又仔细的把身体冲了一遍,虽说和洗澡沐浴天差地别,但和之前的肮脏沆瀣亦是天差地别,随后挂好了红色宝玉,又是熟悉的暖流涌入,心里一阵欣慰舒爽,差点昏昏睡去,又怕金潇雪带刘怡萱回来找不到他,赶忙收拾好随身器物,想要出山洞,突然听得似乎有男子说话之声,心中震惊无比,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却听得说话声渐渐近了,至少有两位男子在说话,说的什么却是听不真切,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你看”,“车辙”,“有人”之类的,奈何全身经脉酸疼,运不得真气,心里又惊又怕,不自觉的一大步又接一大步的往山洞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