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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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丛猛烈的攻势被瞬间化解且失去了身体重心，他稳住身体再想转身时，一点寒芒已然在他的眼里极速放大。
那一刹那，仿佛少年挣脱了束缚。
他卸去了所有的伪装，丢掉了所有的暴戾气，干净、纯洁得，仿佛最初的少年那般，带着惊恐的面容。
“之逸，之逸。”全丛仿佛稚子般呢喃着，就像吓坏的孩子呼唤着他的姐姐。
剑硬生生地停在离全丛颈部一寸的距离。
秦少泽分不清此时全丛混沌的眼神背后隐藏的到底是少年还是魔鬼，他犹豫了。
因为他知道，时之贻是在乎全丛的。
虽然他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可他知晓，此刻的全丛，他不能杀。
但下一刻，全丛暴起，秦少泽那一剑的气势已尽，来不及再改变架势。
全丛狂笑着，宛若野兽一般冲撞出去，秦少泽结结实实挨了这一猛击，只觉五脏移位，一股腥甜涌出喉咙。
楚晏安看向秦少泽，咬牙，一掌打向全丛的肩膀，这地方正是他先前受伤之处。
吃痛的后退，那边秦少泽挥剑上前，刺中他的另一个肩膀。
两边的肩膀都受了伤，神仙来了，都难救。
全丛踉跄几步，秦少泽和楚晏安乘胜追击，猛然继续进攻。
一人卸掉他一只胳膊。
“啊！”
发出凄厉的惨叫，口中又如同幼兽一般无助的哭泣，许是痛极了。
又或许是先前的死里逃脱，让他略微生了点怯意，直接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秦少泽微微喘气，拿剑指着他脖子，一刻也不敢松开。
冰冷的剑刃，贴在他的皮肤上，透漏着凉意。
“你输了。”
在野兽的争夺中，输家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
全丛凝眉，表情看起来很是无辜，外加垂头丧气。
片刻，他好像浑身气息变了个人似的，隐去后，变成了智者。
他知道大势已去，无力的坐在那里，身上很多伤口，肩上还流着血。
随着野兽归隐，全丛的实力，骤然下降。
这一幕，看得人出奇。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第一次苏醒，是那头畜生被杀死的时候。”全丛低低的道。
似乎在回忆往事。
“我亲眼看着陪伴他那么多年的东西被杀死，他却只能无助的躲在后面哭泣，然后抱走那些村民不要的东西。”
“野猪头不好吃，腥臭，皮毛有些杂，没有狐狸毛受贵人喜爱，所以被人丢在那里，他就捡走了。”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放到地窖。”
“后来，我发现我渐渐的可以在短时间内掌控身体，于是我用卖草药的钱，换来许多书，替他学，想着他能过得好一点。”
“可那个傻子。”全丛表情带着嘲讽：“他发现他自己会这些东西的时候，教给了那些欺负他的村民，他觉得这样做可以让村里人喜欢他。可那些人，学会后背着他在镇子上开染坊开铁铺，回来的时候，照样嘲讽他，骂他是灾星。”
“有一次，他遇到两个村里人，他们发现是他后十分嫌弃并拿石头砸了他，被石块击中头部，失血昏迷，在半夜醒来，路过的人那么多，但却没有一人扶起过他。”
“从那一天开始，我发现，只要一到晚上，我就能彻底的掌控身体的权利，而与此同时，野兽开始苏醒，甚至为我所用。”
“当我打算去杀死那个用石头砸伤全丛的村民，替他报仇。可这个愚蠢的懦夫，明明我才是真正关心在乎他的人！他却挣扎着要从沉睡中醒来阻止我！太可笑了！如果他真的是世上最善良的存在，心中又怎会诞生我这样的恶鬼和野兽来为他斩断世界对他的恶意！”
“从那一刻起，我决定彻底地更正这个错误，他不配拥有这具躯体，真正应该作为主导的是我！”
全丛闭上眼睛，冷冷自嘲道：“可你说得对，我低估了他的善良，正是他的善良，是我憎恶的根本！”
“可在你眼中，不屑一顾的善良，在我们眼中，是最难得可贵。”时之贻道。
听到这话，他睁开双眼，眼里满是森凉之意：“善良？懦弱的人才会善良，没用的人才会善良。”
全丛强撑着站起身，秦少泽紧握长剑。
他嘴角流出鲜血，在全丛的世界里，善与恶仿佛阴阳一般，截然不同却又共生一体。
如果全丛是一只极恶之鬼，邪恶得如同一把沾毒的匕首，那么世间众人对他的恶，就是如附骨之疽，蚕食掉了他对世间最后一丝善念。
人的内心之中总是善恶交缠，而全丛的错便是他的善恶被彻底强硬地撕裂成两部分。
时之贻的内心仿佛被紧紧揪在了一起，疼的让她窒息。
她心疼最初失去小花的全丛，也为亲手推开自己所爱之人的全丛而惋惜，更对桃源村里的逝者感到悲痛。
但她的心中仿佛也被全丛的话所点燃，全丛那个善良可爱的姐姐，还有不顾众人眼光帮助他的刘婶，全都因为这个此时的全丛而失去了生命。
这个恶鬼全丛根本不是什么正义的使者！
他只是一个没有完成一己私欲的暴跳如雷的魔鬼！
“全丛，我们没有资格对你的过去评头论足，但你已经得到你最应得的惩罚了，那就是世间再也不会有一个爱你的人了。”
时之贻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如果你身体里的全丛能听见的话，我想说，很抱歉，我没有早点出现。”
“世界对你的恶意想要毁掉你，而我没能出现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她轻轻的道：“全丛，对不起。”
话音落下，狞笑着的全丛表情渐渐的凝固了。
他心中的少年好像在哭，在笑，痛恨这世间对他的不公，又对失去的所有美好事物感到痛悔。
他没有机会了。
从他的双手第一次沾上献血开始。
少年全丛是个善良的孩子，但他心中的恶鬼却在他的逃避之下品尝到了复仇与屠戮的快感。
在他拿起屠刀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早已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