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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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一大早, 太阳还没升起来,节目组说带大家去附近的寺院转转。“在这里,马依然是主要的代步工具。”主持人一拍手, “所以每一位老师都会分到一匹马, 由一位向导带领,一览草原风光。希望大家能度过轻松愉快的一天!”如同他所说,每位嘉宾都分到一个牵着马的向导。云集看看自己身后羞涩的当地小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很腼腆地笑笑, 汉话说得有点生疏,“达瓦。”碰巧云集知道这个词, 很温和地问她:“是‘月亮’的意思吗?”达瓦点头,扶着他上了一匹秀气的白马。云集看她一直都有点紧张, 就跟她没话找话, “这马是你的吗?”小姑娘很利落地跨坐在他身后, 又红着脸点头,“是。”等所有人都上了马, 他们穿过草原,一路朝着山上走。达瓦慢慢打开了话匣子,跟云集说自己是蒙古包主人的女儿, 在镇上读中学, 过一个月就要放暑假了, 她阿爸要带他们去看大海。除了傅晴, 云集没怎么接触过小姑娘。他不知道要怎么接那些天真的话, 就只是静静地听着。达瓦个子比他矮很多, 要搂过云集牵马实在有些费劲。云集只能尽量坐得直一些, 让小姑娘省点力气。带着丛烈的小伙子是达瓦的哥哥德真。他在途中翻下马, 拍拍丛烈的脚, 让他踩住马镫,又轻轻在马的额头上摸了两下,对着马耳朵说了两句。达瓦看见德真下马,很快地喊出一串藏语。德真也大声回了她几句。小姑娘看着很急,眼圈都要红了。云集扭着头问她:“怎么了?你先别着急,慢慢说。”达瓦很委屈,“阿爸叮嘱我们,不可以让客人自己骑马。我和哥哥一人骑一匹马,带一个人。”“嗯?”云集鼓励她说下去。“但是德真刚刚说那个大哥哥会骑马,他不管他了,要提前去找他同学玩。”达瓦眨眨眼,大颗的眼泪滚下来,“阿爸说放假之前再惹祸,就不能去看海。”云集看着已经快跑没影儿了的男孩儿,又扭头看看丛烈。他牵着一匹纯黑的高头大马,握着缰绳的手很有章法,看得出来并不是一个新手。云集喊了丛烈一声,“要不要问下导演意思?”骑马毕竟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要是出了危险终究很麻烦。“不用,我会骑。”丛烈咬着一根不知道哪来的草叶,“有人在我后面挤着,更累。”云集也不想把中途溜号的小男孩给卖出去。倒不是说关心德真,他怕达瓦去不成海边。上山之前的路平坦宽阔,廖冰樵的向导还带着他骑马跑了一小段,几个人开心得很。上山之后,达瓦知道了云集见过大海,非常兴奋地问他海风是什么味道的,有没有捡到漂亮的贝壳。云集就给她讲了一路海边的景象,说得小姑娘一直咯咯乐,全然把她哥
给忘了。进入山林之后太阳就没那么晒了。马沿着山路向上,时不时有从山上走下来的红袍僧人。山中有很多呈环形的高大杉木,云集的心逐渐静下来,出于好奇问:“这里的僧人都是从小就开始礼佛的吗?”达瓦摇头,“这里也有学院,有些是从小就来读,有些像你一样,中途加进来,也有的。”“像我一样?”云集笑笑。达瓦抱着他的腰,向前探着摸了摸马的鬃毛,“像你一样,很白很漂亮的远方客人,遇到烦恼,就去学院里考辩经考试,最后留在寺里,有很多。”这是云集没想到的。他没问达瓦为什么觉得自己遇到了烦恼,而是轻声笑了笑,“很多?”“对,”达瓦点头,“我们这里有位很有名的多然巴*,年轻的时候住在京州的。听我阿爸说他一开始是一年来一次,还住在我家里,后来辩经考试好难,他就整年留在这儿走不了,现在已经常住在康村*了。”说着话她抓了一把缰绳,调开正在吃草的马,好像还轻轻骂了它一声,很严厉。云集以为她是怕马吃草耽误时间,就跟她说:“没关系,它饿了让它吃会儿也没事儿,我们不着急。”跟上次撵狗似的行程不一样,这次他们时间很宽裕。“不行的。”达瓦很严肃,“这种草,马吃了要发疯,要把人摔下来。这个马还小,上山少,它不知道,别的马都知道。”云集想起来查小理,安抚地拍了拍小白马,“它还是小朋友呢,我家里也有个很小的小朋友,总是乱吃东西。”达瓦也笑了,又谦虚又骄傲,“它傻得很,但很乖。”到了寺庙门口是要下马的,云集如释重任。他感觉被人带着骑马比走路还累,大腿根和腰都有些酸。但是碍着这么多人在,他也不好意思捶腰,只是安静地跟着大部队走。向导们带着他们走到转经长廊,气温逐渐升上来,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草木燃烧的气息。仰视着大盏大盏融化到一半的雪白酥油灯,云集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前行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苏叔叔!”达瓦跟一位僧人热情地挥手。那人看见她,笑起眼角的鱼尾纹,“达瓦。”达瓦跟云集介绍,“这就是我来的路上跟你说过的,那位多然巴格西。”云集大概知道这是佛学里面很高的头衔,向他点头,“您好。”那位高僧倒是很温和,“施主,内地来的?”云集一听他口音,挺亲切,“我听达瓦说,你也是京州人。怎么称呼?”“我俗名不用了,”高僧笑笑,“你叫我丹增*吧。”云集跟他两个人,沿着转经长廊慢慢走。丹增手里摇着一只小经轮,“你心里有很重的事。”摄像头都在追着其他几个人拍,四周的人很多,却莫名让云集内心安宁。他低着头,不置可否,“你当时怎么想到这儿来了呢?”丹增笑着驻足,没端架子,“俗人看
破红尘,十之八九是受情伤嘛。”云集偏头看他。丹增很英俊,虽然岁数稍长,身上也穿着紫红僧袍,眉宇间却还有几分风流情态。“不负如来不负卿,你一定听说过。”丹增垂眸看着转经筒上的小串珠,“人在俗世外,尚且不能想出双全之法。身处世俗之中,日日被求不得和爱别离缠绕,苦得没法子了,就去读经。”他说着轻轻笑起来,“一读经就犯困,总得想个办法坚持,我就说那去考试吧!一层一层考上来,就留下了。”云集没想到故事是这么个走向,也跟着笑起来,“什么人都可以考吗?我也可以考吗?”“除了密宗不传,都可以考。”丹增瞧见他后面逐渐转过来的摄像头,“不过我看你,大概还机缘未到。”一扭头,云集就看见了丛烈握着一把细香,正沉着脸看向这边。“丹增,你不是僧人吗?也看综艺?”云集摇头笑了。“阿弥陀佛,僧人就不能磕CP了吗?”丹增狡黠一笑,“贫僧只是读经参世道,又不是村里没通网。”云集哑然失笑。“不过没关系,”丹增把转经轮放进云集手里,“如果你真的解脱不了,下决心要皈依我佛,就来找我。我一定把考试经验倾囊相授。”云集低下头,那转经轮很精致,黄铜质地的滚轮上嵌着漂亮的绿松石,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云集。”丛烈走过来。他手里那把香还没点着,已经断了好几根,枝枝杈杈地被他攥着,似乎是份送不到佛祖那里就已经消弭的心意。云集稍微一怔,扭头看他。“时间差不多了,”丛烈打量丹增的眼神不带任何敬畏,又很快看向云集,“我们该回去了。”丹增也看着丛烈,很淡地一笑。日光隔着转经筒漏过来,映得他鼻直口方,眉目慈悲,“施主,一切皆为虚幻,诸苦以爱为本。”“谢了,我不信佛。”丛烈一把抓起云集的手,匆匆朝着寺庙外走。其他人走得早,已经在驻马处等了。达瓦看见云集过来,要拉他的手扶他上马。“我带他。”丛烈跟达瓦说:“他跨坐时间长了不舒服,我带着他他可以侧坐。”其实达瓦个子太小,带云集确实吃力。而且一路上丛烈独自骑马都骑得很好,达瓦相信他的确是会骑。但她有点担心哥哥的黑马不认识云集,“那你们一起骑小白马吧,它乖一些。”云集一看丛烈那身板,又看看白马,挺为难的,“它驼得动两个男的吗?”达瓦猛点头,“它很厉害的!驼得了我阿爸阿妈和我。”又是骑马又是走走停停,云集确实腰酸得难受,被扶上马的时候几乎都坐不直了。“靠着点儿,”丛烈一手撑着他的腰,很轻地揉着,“你放松,别绷劲儿。”云集被他一按,腰差点塌了,皱着眉小声说,“你别揉了,我用不着。”“行,那你稍微放松点儿,靠着我。”丛烈看他累得毛都
刺棱起来了,没跟他硬碰硬。“你抓好缰绳看前面。”山路没那么平坦,一颠一颠的让云集心慌。扛机器的摄像用腿的,很快被丛烈甩下一截。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稳稳扶着云集的腰,“那个和尚跟你说什么了?”“没说什么,恰好都是京州人罢了。”云集皱皱眉,不想跟他多做讨论。“你……”丛烈似乎换了好几种说法,最后才问:“以后还准备再来这儿吗?”“会吧,这儿不挺好的吗?”云集稍微向前倾身,减少腰上的承重。“你……”丛烈又迟疑了半天,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不是很爱吃肉吗?”云集明白了。丛烈以为他和丹增一样,也要出家了。他之前倒是没考虑过,但让丛烈这么一说,好像以后搬到这边来住,确实也没什么太多的不好。吃住这些身外之物,时间长了总会习惯。云集或许真的会信神佛。如果他没有重生过的话。他信这世上有善有恶。但他哪怕在最绝望最无助的弥留之际,也不曾祈求过哪位神佛来救自己。因为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又真的能有如炬慧眼将他的苦难明察,却眼睁睁看着他被五花八门的苦痛淘洗,那大抵是世间的苦难实在太多太多,比他严重紧迫的也太多太多,以至于他死了,也不曾有一只手能腾出空伸来搭救。所以连他的死都不能打动的神明,云集不指望。要说搬来这里,大概也只是寻求一份宁静。等把云家和瀚海的事处置好了,也不是不能考虑。丛烈看云集不回答,握着缰绳的手攥出了青筋,“刚刚那个秃驴,到底跟你说什么了!”“这是什么地方!”云集轻喝,“你在这里放肆?”他不信佛,却也不想让丛烈因为一两句妄言被怪罪。“你不说,我现在就要去问他。”丛烈稍微一拽缰绳,立刻就要调头。云集侧坐着,不太敢乱动,只是拉住他的手,阻止他拨转马头,“他说他有佛学考试的资料,到时候可以邮件发给我,这你要去问什么!”丛烈单手箍着他的腰,声音低且急,“云集,你敢……你要是敢上这座山住着,我就天天漫山遍野地骂。你供谁我骂谁。我倒要看看你信的好佛祖,有没有本事把我天打雷劈……”云集忍无可忍地捂他的嘴,还没来得及骂丛烈这张无遮无拦的臭嘴,身下突然猛地一颠,几乎把他从马背上甩了出去。他腰上的手臂一下就把他搂死了。云集只来得及茫然片刻,“怎么……”那匹乖巧的白马突然发了疯一样,在山路上一路飞奔,又跳又扬蹄。云集本能地回身抱住丛烈,甚至听见他很低很急地说了一句“不怕”。白马脱离了铺好的土路,跳进了布满碎石的山坡。云集被丛烈反扣在怀里,只能看到眼前飞快闪过的灰绿色。他能听见节目组和达瓦的大喊,那喊声并不远,夹在呼啸的风声中很凌
乱。身下猛地一沉,云集知道要出事了。他还没来得及进行任何思考,丛烈已经抱着他从马上纵身跃下。翻滚。天和地在快速交替,视野里只残余了几片破碎的日光。时间反而变慢了,好像是倒转的转经轮。云集记得切诺基从山崖上滚下时,四周不是这样的草木泥土气息,而是皮革香混着汽油泄露的味道。那味道没有生机,好像在宣告生命最后的燃烧。那时候他只有一个人。摔落的速度那样快,可时间却好像那样慢。云集甚至有时间去惋惜那一捧他精挑细选的红玫瑰,终究在碰撞中散落、破碎。这次的切诺基好像缩成了一个茧,用手、脚和后背把他包着,四面八方地阻开那些滚石和树枝。等到一大串接连而来的阻力终于让云集停下来,他的脑袋才从混沌中抽出一丝清明。没有切诺基。四周的一切都在转,除了丛烈。丛烈在地上侧躺着,头发和衣服全都一团糟,后背抵着一棵粗壮的树干。而他趴在丛烈怀里。丛烈的手像是焊在他身上又硬生生地掰下来,颤抖着在他后背和头颈来回地摸索。“摔着没有?有没有哪儿疼?”他张大的眼睛在迅速地红肿充血,不停涌出来的泪水几乎要蹭到云集脸上。耳朵里的轰鸣安静下来,头晕也在逐渐消退,但是云集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说话!”丛烈那把保价过亿的嗓子劈了,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伤着了吗?”被猛地一吓,云集惊醒了,本能地回答:“没有,哪儿都不疼。”“那就行,”说着话,丛烈眼中的焦距就散开了,“那就行。”还保持着护住云集的姿势,他抬起的身体向后一仰,重重摔回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