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伸手不打笑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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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就像是被点名的小孩子，脖子往后一缩，不情不愿的说，“他家去了，朝廷里这么大摊子事情都留给你我？”
李宛夸张的身子后仰，“便是地主老财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徐子遥当真要辞官回家去？”
见她神色庄重，他也卸去了方才的嬉笑与玩闹，认真的看着她点点头。
他轻声道，“听那意思不像是开玩笑，徐子遥有分寸，若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尤其是对你我的大事。”
李宛把玩着他袖口的梨花盘扣，目光透过烟青色的衣摆发着呆。
徐子遥是徐家的风向标，徐家从前又只服从于皇帝，那这回会不会是想要倒戈..
她突然道，“徐子遥若是想辞官，就叫他辞官吧。”
“不管他是出于畏惧谢俞之的打算，还是出于躲避纷争的想法，如果他想辞官，我们就应允，大不了给他几万两银子做安慰，到时候面子里子都好看。”
谢衍不解的看着她，“诗奴，不能同意，万一他辞官之后被谢俞之拉拢了呢？我就说当初莫要叫谢俞之做皇帝，现在可好，你我的行动都要跟着受局限。”
李宛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谢俞之做皇帝你我起码还可控，若是谢扬昭做皇帝，只怕你我现在也是徐子遥那境地了。”
“若皇位上不是个仁慈憨厚又杀伐决断的，那对谁都是坏处。”
她说的有道理，谢衍莫名又想起谢灵谋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用力晃了晃脑袋逼自己把他从记忆里倒出去。
他长叹一声，“不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就是会离心的，世子也好王爷也罢，他们看的都是这位子后面的权利，于你我都是劣势。”
“到最后，不会是谢苍做皇帝吧？”
李宛噙在嘴边的笑突然一滞，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没回话。
新官上任三把火，谢俞之的第一把火就烧向了早朝，小少年非嚷着自己休息不足起不来，一开始将早朝时间往后推了一炷香，而后干脆就甩手给程英同和陈继，自己整日的闷在屋子里下棋。
阳光刚刚攀上枝头的时候，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棋盘。
黑白两色旗鼓相当，两方都是进可攻退可守。
魏珠推开太极殿大门，弯着身子将程英同让了进去。
小皇帝掂量着棋子趴在桌子上，“先生来了，可用早饭了？”
环视一周屋子，程英同的眉头猛然蹙起，回头盯着魏珠，“陛下一夜未睡？”
后者身子一抖，掀开衣摆直挺挺的跪下去，“先生，奴才该死。”
“别为难人了，是朕着急下棋才没睡着，先生来看看这盘棋，朕以为这盘算是尽头了。”
黑白两子在棋盘上对峙着，程英同沉吟半晌，捻起一粒白子下在了黑子中间。
刹那间局面翻转，白子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谢俞之惊诧极了，拍着巴掌感叹道，“先生好厉害，朕足足琢磨了两个时辰，愣是没发现有此道可解。”
后者却神色淡淡，拂开袖子坐下，“陛下，徐子遥今早递了辞呈。”
捻着光洁的棋子，小皇帝没说话，许久才冷哼，“既然递了辞呈就叫他远远的滚回家去，别在朝廷里转来转去看着碍眼。”
“陛下，陛下，得了！宁王与王妃已经在启程来京的路上了！”
陈继大呼小叫的进来，喊完了才发现程英同面色铁青的坐在皇帝边上，刹那间还没复位的嘴角僵在原地，胆怯的看了看谢俞之。
程英同也扭头看小皇帝，“陛下？宁王与王妃为何来京？”
后者有点心虚，却仍壮着胆子吼，“朕想家了，叫爹娘进京有什么不妥吗？”
“陛下可是还在心里惦念着那爵位之事？”
小皇帝并没做声，程英同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后猛地站起来，袖子一甩走了。
谢俞之慌忙朝陈继道，“去，追上，去别叫先生气着了，奏折还得他来批阅呐。”
从太极殿后角门出去，不足百米便是通往司礼监的长廊，两排葡萄藤打下的阴凉舒服又惬意，程英同抱着肩膀坐了许久才觉得缓过来。
虽然这都是自己计划里的一环，但这小皇帝的愚钝依旧叫他怒火中烧。
如今也只有借力打力，叫小皇帝和李宛反着来，早晚有一天，李宛会主动来求他。
陈继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悄悄站在他身后道，“先生，先生原来在这。”
“先生的野心好大。”
懒怠抬眼看他，程英同闭目养神，“想说什么？”
多日的下人生活早让陈继习惯了被忽视，他笑了笑满不在乎，抱着肩膀坐在他身边，轻声问，“先生觉得我们的陛下是个可造之材吗？”
“先生是仁慈的，或许您觉得陛下年幼能好生教导，但小奴比先生更早接触陛下，小奴以为陛下不是那块料子。”
“无论是为了大梁还是为了自己，那位子都有更好的人选。”
睁开双眼，程英同依旧眨着那双神色平平的眼睛，“你是在鼓动我一起造反吗？”
陈继的笑意不达眼底，“小奴不忍心看见先生这样劳累，家国大事都堆在您的肩上，到头来却连个官阶都没有。”
“不如你我联手推翻他，大梁朝你我平分，如何？”
刹那间的寂静叫陈继心里打起了小鼓，他暗暗攥紧衣角，他在赌。
赌程英同也不甘心，赌程英同对李宛有感情。
直到看见他嘴角弯起。
陈继试探性问，“先生觉得呢？”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只是有一点，宫里就算闹翻了天，也不许你嚷到太后眼前去。”
程英同伸手拽掉了他衣角垂落的线头，两只手指掐起来拎着，“我不是个脾气好的，大人应该清楚。”
陈继明显松了口气，“我明白，如今陛下一心扑在为宁王讨要爵位上，小奴自当从这处下手，希望先生能帮忙打个配合。”
两个小子颠颠的跑过来，站在长廊尽头不敢往前走一步，探头探脑的似乎有什么事情。
程英同高声问，“怎么了？”
“回先生的话，陛下要去明鸾殿用膳，可绯色的长袍寻不见了，叫陈大人快回去呢。”
这小子的声音清亮亮的，说起话来就像鸟叫似的动听。
程英同招招手，“大人去吧。”
谢俞之虽然不听劝，但主意正啊，他想的事情一般人左右不了。
换上绯红的袍子，小皇帝选了个东珠的发冠戴在头上，又特意等到大中午艳阳高照了才启程去明鸾殿，绕过两个直角弯便是明鸾殿前的宫道，他慌忙叫停轿辇。
陈继不明所以，小跑着跟上他，“陛下，这么热的天，叫小子们抬着轿辇走吧？”
“你懂什么，若这天不热朕还不来呢，不热怎么显示出朕励精图治？就连吃饭都不舍得动用个宫人自己走着来。”
九月的天早已褪去了盛夏的暑气，但午后的阳光依旧毒辣炙热，谢俞之才下地不到两秒钟，浑身热的汗津津的。
他拼命扇着扇子，左右两个宫人也跟着打扇，他又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到时候就算太后想训斥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