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张 弹琴的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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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玦听出刘康乾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就算赃款还没有被督察的人找到,那也未必就还在京佟堂的手里。”
刘康乾道:“既然货都没来及得如数交给你们,那钱也未必就来得如数及送出去呀。”
明玦想了想,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你的意思是,先督察的人找到藏钱地点,然后把钱偷出来是吧。”
“......”刘康乾扶额无语片刻,语重心长道:“别老想些偷鸡摸狗的事行不行!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私底下找机会,去跟京佟堂要钱,他给不了你货,但不敢不退钱给你,因为这档口他不敢得罪你们,还得防着你们把他给供出来。这样一来,你们不亏钱,墨子堂那边儿也拿到了货,你们两家的事就解决了。你吃了这么大的亏把货全部让给墨子堂,他们承了你这样大的情,再加上他们本就没法儿置身事外,还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明玦听罢笑了笑:“嗯,说得不错,然后呢。”
刘康乾也笑,他道:“至于朝廷派来的督察,他的目的是为了查案,我想他们并无意跟十方阁和墨子堂这样的江湖势力缠上,之所以一路追查,无非是为了找到军械的下落,又或者说,是为了找到物证。既如此,不如就送他们一个铁证,案子结了,这事儿自然也就了了。”
明玦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的人反咬京佟堂一口?把他卖了?”
刘康乾道:“卖不卖,他都难逃此劫,更何况,一个贪官污吏,朝廷蛀虫,难不成还值得你跟他讲江湖道义?”
明玦摇摇头:“不是他值不值的问题,于国家、朝廷或者百姓而言,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我对他并无怜悯,但在商言商,这些年他与北斋的合作,除了这次,以前并无纰漏,如今他出了事,虽是他咎由自取,但若是由北斋的人出面去落井下石,捅这最后一刀......”明屈指敲了敲桌子,缓缓道:“别忘了,他也可以把我们卖了,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北斋和他做的这些生意是背着十方阁干的。另外,江湖人行事风格跟朝廷不同,江湖上有杀手,亦有侠客,门风清正者有,门风邪肆的亦有,而且这两者之间并非没有利益上的交际,仅凭你眼里的善恶来决定是否出卖合作对象,这无法令江湖人信服,会有损北斋的信誉,对往后不利。再者,江湖跟朝廷的人打交道,若想长久,除了本身的交易之外,最好不要触碰多余的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尤其涉及两方立场的事,碰了就是麻烦,亦是后患。”
刘康乾听罢眉头紧皱:“是吗,江湖上有这个潜规则?不过我的意思也不是让你去干这事儿,刚刚不是说了么,你卖了墨子堂那么大个人情,这事儿得让他们出力啊,你不是不方便出面么。”
明玦听得好笑:“这倒也是个办法,他们想要我们手里的货,那这点事儿应该是愿意去做的,双方可以一谈。”
“话说回来,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打哪儿学来的,你师父教的吗?”刘康乾随口问道。
眀玦嘴角褪去笑意,沉默着偏过头,许久之后才语气冷淡道:“不,一个仇人教的。”
刘康乾有些好奇,正想追问这个所谓的仇人是谁,谁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听心底响起唐棠的声音,他语气带着点急促,含着明显的抑郁:“别问!”
刘康乾暂且咽下已到嘴边的话,纳闷不已,在心里问唐棠:“又怎么了?”
唐棠低声道:“别问,我……不想听。”
一瞬间,刘康乾简直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什么人啊,凭什么他不想听,自己就不能问?到底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心里没点儿数吗!
刘康乾坚决问道:“阿玦,你还有仇人?是谁?我帮你报仇!”
眀玦瞥他一眼:“你都不问我如何与人结仇,就想着帮我报仇?若此人为善,我为恶,你也愿意帮我?”
刘康乾笑了笑:“我与你结识多年,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算好人,但也绝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与人为恶的人,所以这句承诺我敢说得出口,你若有仇人,我定会帮你。”
“那若真是我错了呢,你帮谁?”
刘康乾忍不住失笑,莫名觉得这类问话有种另类而诡异的熟悉感:“阿玦,你这个问题和不依不饶的态度很像那种……急着跟丈夫求证真心程度的……妻子。”
眀玦神色不变,顺手一杯茶泼了过去。
“……”
刘康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杯茶给泼愣了,他茫然抹了把满脸的水,无比愕然道:“干什么泼我,你不知道自己现下更像了吗!”
明玦目光森然:“你想死?!”
刘康乾立刻肃然道:“阿玦你放心,就算你是为祸世间的恶人,我也站在你这边。大义灭亲固然是正道,可我一介俗人,做不到草木般无情,亦做不到圣人般公允,更何况,立场不等,善恶难辨,我能做的仅是站在自己的立场,用自己的视角去辨认善恶,我不敢保证绝对正确,只求无愧于心罢了,你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人,比其他人都重要,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明玦静静听他说完,良久之后才勉强一笑。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不愿、也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
“……唐玖,你是我偶然间遇上、但却格外重要的一个人,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一辈子……”
明玦闭上眼,回想起前世唐棠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有自己临死前挨的那一刀……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定然不会好看,可他控制不住,便只能匆匆端起茶杯,想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饰一番,谁知茶杯递到唇边才发现杯中什么也没有,这时他才想起,刚刚他已将杯中的茶水泼了刘康乾一脸。
刘康乾见明玦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发白,脸色颇为难看,僵在那里半天没动作。他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叹了口气,提了茶壶给对方手里的茶杯续上茶,然后温声问道:“阿玦,我自问跟你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可我觉得,除了蛊字地外,你应该是还有别的什么经历瞒着我?”
明玦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良久之后摇了摇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忽闻堂内传来一声异样的“铮”响,惹得茶馆内的茶客纷纷侧目,这才发现,原来是台上弹琴的老太,不知怎的绷断了案前古琴的一根琴弦。
“嘿!你们茶馆是不是没人了!打哪儿找了这么个老太婆!”
“是啊,弹的这都是些什么啊,有气无力的哄着爷睡觉吗!”
“弹得没劲儿就算了,怎么还把弦绷断了!真是晦气!”
“……”
堂内仅有的几座茶客纷纷出口抱怨叫骂,让匆匆赶过来的茶馆老板连连作揖赔礼:“对不住,对不住啊各位,鄙人见这老太一把年纪没地儿落脚,又见她还能弹两首曲子,便起个好心收留了她,实在是没想到今日却让各位扫兴了。这样,今日的茶水钱给各位便宜三分,权当赔礼,如此可好?”
“罢了,本就是来吃茶聊天的,也没指望在这儿能听什么好曲儿。”
“算了,人家老板也是好心……”
“好心归好心,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呀……”
几个茶客嘀嘀咕咕,但到底都熄了火气,算是认可了老板的赔礼。
“这些人也真是,人家不过是断了根琴弦,居然就要被这样辱骂,好没道理!”刘康乾撇着嘴颇为愤慨,转过头却见明玦盯着台上的老太,眉头紧蹙。
于是,刘康乾顺着明玦的目光,又将台上兀自垂首黯然的老太多看了两眼,谁知这一看,倒叫他越看越眼熟:“嘶……奇了,我怎么觉得我在哪儿见过这老太?”
明玦睇他一眼:“当然眼熟,她是裴嬷嬷。”
“啊?谁?”
“裴嬷嬷。”明玦提醒道:“小时候,阿娘给三姐、小月她们请的那个师傅,教她们弹琴认字那个。”
刘康乾顿了顿,终于想起来:“哦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她呀,我说怎么觉得眼熟呢!她不是在给富家小姐做老师吗,济北距离小阳县十万八千里,她是怎么流落到这儿来的?”
明玦见裴嬷嬷跟着茶馆老板下了楼,便道:“这个得问她,走,去看看,她是大嫂、三姐和小月的师傅,若是她真的遇上了什么困难,还是得帮一把的。正好这次还可以让小月见见她,毕竟小月小时候和这位裴嬷嬷相处最多,说不定见了她能想起些什么来。”
“嗯,你这个想法靠谱。”刘康乾赞同道:“我记得这位裴嬷嬷最喜欢明月,前些日子燕舞娘不是来信说明月好些了么,若明月能勉强认人,她对这位教导陪伴自己长大的师傅应该有印象才是。反正你家多养一个人轻轻松松,这位裴嬷嬷要是没地儿去,我们可以找人将她送去永安,或者天水,相信阿芸姐和大嫂都很乐意给她养老的。”